在一个普通的下午,孟威坐在高速行驶的城际传送车上,无聊看向窗外那褐色的旷野,不经意的一瞥间,他瞄到远方好似有一栋不可能出现在这星球表面的人造小木屋,待他再想仔细观察时,传送车却早已驶远。回到住所后,看到那小木屋的一瞬总是不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故此,他将脑海中那一瞬用自己的画笔再次重现出来,创作出这幅“行走的风景”。
刘瑞的脑中传出眼前这幅画的相关信息。
这幅画以红黑色调为主,为了表现高速行驶下的视野,整幅画都是用粗厚的横走色块拼接而成,第一次看到这幅画首先给人一种急速后掠的冲击感,待再观看时,大地的厚重感又铺面压来,将星球的空旷表现的淋漓尽致。细看此画,无数道横行色块中拼接出一栋木屋,屋前几株不知名的树木随视野猛烈倾斜。隐约间,画中屋门似被缓缓开启,窗中似有人影闪闪飘过,用一种简单的笔触反而给人以无限遐想。
“不就是眼花看错了然后出现幻觉了么,这都要画出来,这些搞艺术的人真是闲的蛋疼。”刘瑞心中不以为然地想着。
刘瑞站在这幅画前,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有问题,这幅画出现在这里绝对有问题。”刘瑞不甘心,他上上下下仔细观察这幅画,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出去的线索,可惜毫无收获。
看着画上那小木屋的窗户,想着之前薛静静那飘忽的声音,刘瑞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去,她,她不会从这里面爬出来吧!”想到这,刘瑞感觉这窗户好像在渐渐地打开,里面的人影好像也在逐渐扩大。
刘瑞就觉得自己脑袋一炸,头发根根竖起。他猛地伸出双手,狠狠地按在这幅画的窗户上。
“咚咚咚…”刘瑞心都跳成了一条直线。
过了好久好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呵呵,呵呵呵…”忽然刘瑞就这么拄着墙笑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自己吓自己么。做梦,我肯定是在做梦。天啊,这都是些什么啊!呵呵呵,呃!”
他猛地停下笑声,将头抬起,仔细盯着那“窗户”。与此同时,他的双手也开始在这画上摸索起来。
就在刚才,他感觉指尖的触感好似有些凹凸!
将整幅画都摸索了一遍后,刘瑞震惊地发现,这幅画所有的横条色块竟然都是微微突起的,尽管有些细微的偏差,可是刘瑞能断定,这所有横条的高度应该都不相同!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代表某种数字密码还是立体排列密码?亦或是某种机关旋钮?”刘瑞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
可不论他如何按动,这幅画都毫无反应。
刘瑞忍住心头的烦躁,继续在这幅画上胡乱按着。他不敢停歇,怕一停下来就会被这无边的绝望与恐惧所吞噬。
就这样一直按着按着,毫不停歇地按着按着,时间在这片空间仿佛不存在一般。然而刘瑞没有注意到,这通道里的光线好像越来越暗,墙壁的颜色也在逐渐加深,原本清亮的淡粉色正逐渐变得血红。
……
病床上的这个人的抽搐虽然不再像开始那么剧烈,可分同晨知道,这人已经活不久了。他将旁边检测仪器上的数据记录完毕后,强压着心中那股莫名的厌恶感,用通讯器对那埋头操控着记忆探测仪的主治医生说道:“李师,目标的神经突触正在与探测仪同化,预计十分钟左右将被完全同化,您是否探测完毕,不知是否要停止探测。”
那姓李的医生并未回答他,专心致志地操控着设备。分同晨又对着他说了一遍,这姓李的医生只是嗯了一声,可手中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由于之前所有的仪器都不断发出烦人的警告,为了安静,现在全部警报都已被人工关闭,整个车厢内只有那记忆探测仪不时传来的滴滴声。
似有些受不了这车厢中的压抑,分同晨深深吸了一口气,怜悯地看了病床上的刘瑞一眼,不由得心生感慨:等他的脑神经突触完全被探测仪同化后,这人将基本丧失记忆能力,身体的控制与协调性也将受到极大损伤,就算他是人类,可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军队怎么会去养一个废人呢?等待他的,估计也就是被处理的命运吧。
“唉,算你倒霉啊,可这也没办法,谁叫你赶上好时候了呢。要怪,就怪那些可恶的蛀虫吧。”分同晨在心中默默祈祷了几句后,便继续去记录分析那些数据。
虽然看起来李成济在四平八稳地操控着那记忆探测仪,可此时他的心中却是无比震撼,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由于记忆被清除和锁定,此时脑中浅层中应该并没有多少记忆,大多也就两三天来的各种负面情绪加上些深层本能。如果是“蛀虫”的话,此时他就应该能感知到那种特有的潮湿的黏糊糊的情绪,略用探测仪刺激下就会引起目标身体的异变。
一开始,病床上这目标的记忆很正常,探测到的记忆与情绪大都是与一个名叫薛静静的女孩有关,负面情绪倒是很少。随着探测的深入,目标记忆之中的情绪轴竟然发生了扭曲并逐渐产生一种奇异的潮湿感,那时他差点就退出探测仪下令让周围的士兵动手了,可也就一两秒的时间,他便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惊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如煮沸般的汪洋大海。在这片海水中,有一道千层高的巨浪就那么突兀地定在这片呼号翻滚的波涛之中!病床上的检测目标就那么愣愣地站在这片固定的巨浪前。
按理说浅层探测中不该出现这种想象中的画面,可若这记忆不是幻想而是这人亲身经历,那就更不可能了。
李成济将探测仪继续深入,再次同化了千分之六的脑神经突触。虽然在探测仪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也能感受到现实中目标又开始在病床上痛苦地抽搐了。
“李师,目标海马区神经元网络排斥反应已波及至中缝背核区域,继续深入将引起此区域神经回路的崩溃。”从通讯器传来分同晨略显急促的话语声。
然而李成济并未就此停手,因为之前的潮湿感他是确确实实感受到的,若不探个清楚他是绝不放心的。
随着进一步的同化,李成济将眼前的视野向四周拓展开去,可无论他怎样探索,这片记忆中的汪洋大海就像是真的一般,根本探索不到边际。他将情绪轴切换了几次,并在他的意识还在探测仪中的情况下冒险地刺激了一次情绪轴,也未有什么异变。
“难不成是莫比乌斯记忆环?正常的记忆映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为什么刺激也没有反应,难不成那奇异的潮湿感并不是蛀虫,只是这片海洋带来的?”李成济满心疑惑,他自从一年前受命做这项机密工作以来,起码也给三四千人做过人类特性检测了,可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和震撼的记忆。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
思考片刻后,他下定决心,再次下令探测仪进行了深入同化。现在的他在这片记忆中就好像飘在空中一般,距离记忆中目标本体有几百米远,他要对这记忆中的目标本体进行刺激!
虽然这在操作规范中是明令禁止并且是严重违反伦理的,可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李成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对某些所谓的“未知”的渴望已经完全遮盖了他应有的理智与道德。
一百米,五十米,七十米,随着同化率越来越高,他离刘瑞的记忆本体也越来越近。终于,李成济越过重重浪峰,飘到了刘瑞的身后。虽然在远处已看了很久,可当他近距离站在这凝固的巨浪前时,李成济还是难以压制心头的震撼,当真是无比的雄伟壮观。
将人工神经元大量植入区域神经回路,连接神经元突触并开始复制,两秒钟后,神经元突触同化百分之十,完成复制。
李成济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他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自己本不该这么兴奋才对,这是不道德的啊。可这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一股莫名的欲望狠狠甩到了一边。
十几秒后,刘瑞那凝固的身形后方慢慢地幻化出一只手,缓缓向刘瑞的头顶摸去。
可李成济并没有发现,这片蔚蓝的海底深处,正泛起无数道淡粉色光芒!
……
刘瑞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
没有任何效果,没有机关,没有密码,更没有突然弹出的操控平台。
他靠着墙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头。就在刚才,他好像隐隐想起些什么,可当他再次细想时,却什么也没有。
不知是自己太累了,还是这里的光线变暗了,刘瑞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自嘲地一笑,缓缓地闭上双眼。
真是太累了,应该是要死了吧,也好,死了也好。
我怎么感觉这想法这么熟悉呢?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好吧,怎么也是一条人命啊,求生不是动物的本能么。
算了,我真的太累了,就当睡个长觉。
哦?你要是死了,你那静静怎么办。
怎么办?哈哈,我哪知道,说不定她连第一波检查都没过,早都让处理了呢。
不,那个薛静静肯定能过。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擦,我这是疯了么,都在想些什么。
不,你没疯,可你要再这样下去,你会连疯子都做不了的!
刘瑞猛地睁开眼!他终于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幻想。
“谁!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