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碎雪城北门,天色阴沉,乌云压得太阳还没探出头来。城墙上的守军哈欠不断,等着换岗。稀稀拉拉的冒险者从城门出发,准备开始冬季前的最后一次荒原之行。
城下的荒野中,一道卷着积雪的旋风带着轰鸣声飞快的朝城门接近。守卫被惊得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长矛,待看清楚那东西时才松了口气——城门的守卫大都认得维诺德,他奇怪的座驾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魔导机车的车身上覆着一层薄冰——维诺德为了赶时间直接开车冲过了几条小河,没过车身的河水虽然不会对魔导机车有什么影响,但寒冷的夜风瞬间把积水冻结,凝在了车上。
维诺德冻得脸有些发紫,他的灵能不足以包裹全身,一路上如刀削般的寒风让他着实有些难受,反观里欧倒是还在打着瞌睡——他坐在维诺德的身后,有半尺余厚的坚冰在身外围成了一个球形,为他隔绝了寒风,他倒是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心思。
一路上的魔兽或是被巨响震慑,或是追不上魔导机车的速度,一路而来倒是相安无事。两人经过一夜的奔波,终于是在清早就抵达了碎雪城。
维诺德匆匆的把车停进了城北的坐骑存放处,又委托跟他相熟的看守帮他托运霜狼尸体,就迈着冻得有些发抖的双腿,拖着睡眼惺忪的里欧向克朗普的工坊跑去。他必须面见领主,而克朗普跟领主也挺熟悉,应该能说得上话。
寒歌领的领主居住在城西的凛风堡中,等到维诺德把克朗普从工作间里揪出,大致说明了情况,克朗普带着里欧与维诺德赶到凛风堡时,太阳已经斜挂在天边。
凛风堡位于城西的最高处,巨大的青石砖块垒成了约有十丈高二丈宽的城堡围墙,林立的塔楼上都是带着墙垛的望台,俯瞰着整个碎雪城与寒石关。城堡东门正对城内的大街,西门也是碎雪城的西大门,往外是寒石关城墙顶上十丈宽的通路,通往对面的山峦。寒歌领的统治者格拉塞尔家族,在几百年前碎雪城建成之后世居于此。
凛风堡的守卫也认得克朗普这位工匠大师,连忙通传领主,马上有仆人领着三人到了城堡里的会客厅。
城堡里的布置铁血干练,少有名贵的金银珠宝,大师画作,多的是通路两旁放置的全身铠甲,与墙壁上交叉挂着剑盾壁挂,以及处理过的各类魔兽的头颅毛皮,彰显着城堡主人的勇武。镇守北境边关的格拉塞尔家族世代以勇武著称。
埃拉斯世界的平民没有姓氏,只有那些显赫的家族才有自己的族姓,格拉塞尔家族贵为一方领主,自然也在此列。
维诺德在城堡的会客厅里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当代碎雪城的主人,斯诺·格拉塞尔。这位北地领主看上去四十来岁,身形粗长,孔武有力,一头干练的金色短发,面庞如刀削斧刻般,须发整齐,一脸坚毅,彰显身份的宽大城主服遮不住他身躯上凸显的肌肉,浑身上下散发着铁血军人般的气息,这位领主大人看上去倒更像是位将军——事实上他也正是寒歌领所有军队的最高统领。
斯诺领主与克朗普互相之间简单打了个招呼,几人在会议桌旁坐下之后便直入正题,颇为符合他的军人气质。
维诺德简单的说了一下祸兽大军的情况。斯诺领主对十年以前的血潮事件也有所耳闻——当初的封口只是为了避免引起普通民众的恐慌,防止再度出现类似于几百年前荼害大陆的“天灾教团”之类的邪教组织。但是没有经历过那场面的斯诺领主对所谓的血潮却没有直观的认识。为了应对冬日里南下的兽潮,碎雪城里已经聚集了六个军团约有十万的守军,他觉得如今的碎雪城兵多将广,城坚炮利,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攻破的。
“可那一大群祸兽少说也有二三十万,”维诺德解释道,“而且哪种鬼东西可不比普通魔兽,那群不怕死的畜生可不会像兽潮一般只要有些血肉食物就能满足,它们的目标是毁灭一切!领主大人最好还是尽快向其他领主们请求援兵。”
斯诺领主难得的犹豫起来,倒不是他不相信维诺德的话,他跟克朗普相熟多年,对工匠大师带来的人还是挺信任,只是向其他领主求援的事情太过重大。
斯提尔联邦国之所以既名联邦又称国,是其特殊的政体造成的。国内划分出了九大领邦,各领邦的领主名义上服从国王家族斯提尔家族的统治,但在各自的领土上却是土皇帝。
除了斯提尔家族所在的铁冠领与镇守北境的寒歌领,另外七大领邦之间攻伐不休,七位领主为了争夺领土和资源处在长期的战争之中——这并不违反斯提尔联邦国的法典,初代斯提尔国王为了制衡野心勃勃的手下,制定了特殊的法律:领主之间可凭火与剑决定领土的归属,只要不伤及无辜。寒歌领因为其坐镇边关的特殊作用,与周围的领邦签立了“雪幔公约”,一旦哪位领主胆敢入侵寒歌领,就要面临周围领邦的群起攻击。寒歌领一直处于这样中立超脱的地位,得以在纷争不断的联邦国独善其身,向其他领主求援的行为,无异于引狼入室。
维诺德看着斯诺领主犹豫不决,他也心里着急,二三十万的祸兽可不是现在的碎雪城能够阻挡的,他一拍桌子,激动的站起身来,“领主大人请尽快下决定,祸兽不眠不休,血潮离城下只有约莫一天的时间了,领主大人应该赶紧传信请求增援。”
这冒冒失失的失礼行为让斯诺领主感到不快,他身居高位三十余年,还轮不到这么个跟在克朗普身后的毛头小子在他面前指手画脚,他脸上表情未变,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谢谢这位勇士的提醒,我会下令好好加强碎雪城的城防的,请问三位要不要留在城堡里吃过午饭再走。”言语之间,送客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克朗普听闻这话,也是瞧出了一些端倪,向斯诺领主告了声抱歉,道了别,在佣人的领路下,拉着维诺德与里欧走出了会客厅。克朗普知道维诺德这小子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权利争夺的复杂,如果让他再留下来劝谏领主,只怕双方都要不愉快。
三人走在城堡内的回廊中,维诺德闷闷不乐。克朗普安慰他出言:“碎雪城的防御力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得多,”他指了指两旁放置的一套套铠甲,“看到这些家伙了没有,这可全都是我的杰作。”这是他早些年替格拉塞尔家族打造的金属魔像,每具至少有精锐阶战士的实力,这些年来碎雪城一直没遭遇危险,所以这上千具魔像都放置在城堡里作为装饰品。这也是克朗普在碎雪城里有些地位的原因之一。“而且城墙上最大的几门灵能巨炮都是出自我之手,我的手艺你放心。”他冲维诺德比了比大拇指,示意他放宽心。
“斯诺领主想来是自有倚仗,”一直没出声的里欧也出言劝慰,“我想他并不会拿自己领民的性命当儿戏,况且如果祸兽的目标真要如你所说是整个斯提尔联邦国,其他领主也不会置之不管的。”按他的想法,就算碎雪城守不住,他们也能脱身。
三人出了城堡后,里欧道了声别便自己回了小酒馆,克朗普与维诺德则一起向工坊走去。一路上的居民并未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与往日无恙。
维诺德回到工坊里,匆匆吃了点东西,接着便回房睡去,昨晚赶了一夜路,到现在都没休息过,他已经是相当疲惫。血潮即将到来的消息他已经告知了斯诺领主,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他能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