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青面獠牙吐着绿舌头的魁梧死神仿佛就站在自己眼前,他怂恿着李斌的头颅爆炸,炸成碎块,炸成粉末,喷出的脑浆粉刷在断墙上,他开始咆哮,他开始伸出黑色骨爪去抓李斌正在哭泣的幼小灵魂……六岁的李斌听说过死亡,也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也害怕死亡。李斌哭得更厉害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李斌小时候,父亲自学了一点医术,感冒发烧,打针消炎,只要不是太大的病症,李斌父亲都可以无师自通地治疗。当时家里穷,李斌也没有见过世面,能被父亲妙手回春般地治好一些感冒咳嗽,他就觉得父亲很了不起了,他为拥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当李斌哭喊着脑袋要爆炸了跨进院门时,父亲从大块泥坯子夹着稻草盖起的堂屋里慌忙冲出来,嘴里心疼地嘘着气,大手轻轻挪开李斌的小手,摸摸按按李斌额头上肿起的骨头疙瘩。
李斌闻到父亲身上混合着香烟味道的安全气息,变得镇静了一些,哽咽着问道:“我的头爆炸了吗?”
父亲笑了笑,道:“没有爆炸,就是肿了一个疙瘩,我给你抹点药,很快就能消肿,别害怕,你是男子汉,要勇敢。”
李斌不哭了,时不时会下意识地抽噎几下。父亲是孩子心中第一个英雄,他给了李斌勇敢男人的示范。冰天雪地里用牛驾驶着雪橇拉着李斌在户外的狂风里引吭高歌,放声呼啸,让李斌从此不怕冰霜雨雪,路远泥泞。
李斌的头上抹了药泥,粘了纱布,干了眼泪,也失去了得到人生第一张奖状后的欢笑,小脸黑着,在自己心爱的小板凳上静静坐着,看着院子里两只小鸡在争食着几粒稻谷。李斌感觉到额头上的疙瘩在快速回缩着,就像小偷见了警察慌忙撤退一样,他终于放心自己的头不会爆炸,卸去心头忧郁的石头,童年的快乐仿佛又跑回来了,但从此他不敢像人生得到第一张奖状时那么放肆地开心和兴奋了,而是多了一分谨慎。
人都是这么成长的。
李斌感受着光子掐自己的胳膊,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不过不痒,反而因为勾起李斌的童年回忆而微笑着默默享受。不过李斌为了应付田老师的命令,不得不用力掐了光子的胳膊。
男人总是低估自己掐女人的力量。
光子感觉到像被老虎钳子使劲夹了一下的巨痛,“啊”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教室,把大伙都惊住了。李斌忙松手,关切地问光子要不要紧。光子一笑,说没事。
可是光子的忍力没有过关。还有几个女孩也没有过关。田老师要求光子她们重新被掐,直到皮肤肌肉麻木不疼,不再惨叫,方叫过关。
光子很坚强,真的做到了。李斌不禁开始怀疑练习忍力的必要性和人道性。光子却说忍力很有必要。她说在她的国家里很讲人道,普通百姓不能受这个苦,可是作为忍者,有的需要派到国外进行高度危险的间谍和暗杀活动,很有可能被杀,这点皮肉之苦,还有冰冻火烤刀扎锤砸之类的痛苦,都应该学会忍受。
李斌看着光子两片粉嫩玲珑的嘴唇,慢慢理解了各个国家为什么都很强调忍力的修炼。这和做生意确实不太一样。至少做生意时不用被人掐胳膊。
田老师又开始交代任务了,说:“你们刚才只是忍受了皮肉一点小痛,勉强算学会了,现在要完成另一个修炼,就是忍受诱惑。请问,你们饿了吗?”
同学们异口同声喊道:“饿了。”喊完后觉得声音太齐了,都笑出声来。
田老师也笑了一下,道:“接下来你们把自己喜欢吃的一道菜都写出来,给你们上菜。”
同学们这下沸腾了,忙写下自己的最爱,一组两道菜,交给了田老师。田老师传真给了厨房,厨房很快做好了这些菜,送餐过来了。香喷喷热腾腾的珍馐佳肴一上桌,同学们就要下手抓吃。
田老师大喝一声:“别动,”然后道:“都给我听好,接下来修炼抵抗诱惑的能力,半小时内如果谁要是吃了菜,就取消明天所有饮食作为惩罚。”
大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但为了修炼,每一组都干瞪眼没办法。看着菜的香气在空中袅袅升腾,像翩翩飞舞的玲珑美少女,又像天降美食的斑斓光彩。口水淋在课桌上的滴答声和往口腔里挽回口水的吸溜声混杂着,像一曲蕴含丰富情感的古曲乐章。
李斌并不在意美食的诱惑,他修长的身材也告诉着大家他并不是个吃货,唯有虚无飘渺的爱情是他心中永难割舍的桃花源地和美味佳肴,他几乎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浪荡情种。李斌闻到扑鼻香气,下意识地也会口舌生津,但那只是正常的饥饿引起的条件反射罢了,他不会去在意,即使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的那种傲骨铮铮,让李斌轻松度过这一关。
光子如祷告的女神,也闭目塞听般度过了这个半小时。
有一个胖子实在忍受不了,趁田老师转身之际,舌头飞快舔了一下菜肴,被田老师眼角余光发现,当场记下告诉食堂明天不给饭吃。
放学了,田老师把李斌叫到一旁,跟李斌说可以去她家住,她现在一个人,住两居。李斌看着田老师目光中闪出的温柔,想到她课堂上的厉害变脸,礼貌地拒绝了,说自己已经找了宾馆住。田老师感觉到李斌并没有丝毫犹豫和暧昧的意味,就没再多说。
李斌和光子走出学校,在光子的带领下,进了一个管理森严的小区,叫花地家园,光子住在五号楼一单元六零一室。
李斌进了房门,便闻到满屋淡淡的香气,粉红的灯光映照下,满屋的典雅和温馨,充满了古典文化风格和现代时尚气息。李斌一下子就陶醉了,觉得星国人真的有钱,给交换生这么好的住处,而自己却吃住自理。人家公费,李斌自费。
光子熟练地脱掉外套和鞋子,让李斌坐会儿,自己去洗漱了一下,换了身柔软宽松的白纱睡衣,用电吹风吹了吹刚洗完的湿漉漉的头发,一身香气地坐在李斌旁边,让李斌也去洗漱下。
李斌长途跋涉,上了一天的课,肉体着实有些汗泥,便也冲了澡,洗了头,洗漱完毕,换了光子给自己准备的干净的略带黄色的宽松睡衣,坐了下来,和光子喝茶聊天。
光子身上散发的香气仿佛永远散不完,阵阵撩拨着李斌的鼻腔壁上敏感的嗅觉神经感应器,使李斌久久陶醉。
光子讲述着自己的身世。她在星国是个孤儿。她父母都是海军,在十三年前东洋国对星国一次海港偷袭中双双丧生,留下光子一人在国家孤儿抚养处长大,相当于从小被国家抚养,也立志要做一个军人,继承父母遗志,保家卫国。
李斌问她恨不恨东洋国,为何还来东洋国学习。光子说出师夷长技以制夷之类的话,说她并不仇恨东洋国,因为国家之间的战争就是这样,靠实力说话,弱国无外交。她要做的是学一身本事,防备任何一个国家再去偷袭或者摧毁星国。李斌为她的精神而感动。
李斌看着眼前这位花季年龄的美少女能有如此忧国忧民的心胸,不禁心生钦佩。在钦佩中,李斌说了自己的经历,提到小樱。
光子听到小樱的故事,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令人琢磨的神秘光彩,道:“爱一个人挺好,至少知道自己爱谁。”
李斌一笑,道:“是啊。不过你还小,不着急爱情。”
光子忽闪着碧绿的大眼睛,看着李斌,道:“但我遇到了一个不该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