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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一)

周远道和童海二人在洞中絮絮叨叨,不知不觉之间便已至傍晚,童海收拾了几只野鸡,充作晚餐。他是乞丐出身,这叫花鸡做的皮焦里嫩,香气四溢。周远道闻着浓浓的香气,忍不住食指大动。吞了口唾沫,窜出洞去,想要邀王有蛟一同进食。他轻功修为本就不弱,如今进阶一流高手,更是迅捷无比,飘逸非常。周远道几个起落,就已到了王有蛟平素打坐修行之地。四野茫茫,却哪里能见道王有蛟的身影,周远道大声呼喊,王前辈,王前辈….可除了一洼一洼的回声外,哪里还有人应,周远道琢磨道,难不成王前辈有了凶险,他一念及此,不由得冷汗连连,胸中更添笃定,心道,必是如此,若非少林合寺高手尽出,天下焉有人能擒得王有蛟,周远道心中一阵冰凉,在山谷中来往奔走,不住大喊,睁大了眼睛四下眺望,唯见云生谷底,雾迷山巅,天下之大,就只他一个人而已。

募的,周远道眼皮一掠,只见王有蛟平素打坐的岩石上,一页书信被一块小石头压着,随风招展。周远道拿到手中一看,展开信笺,一看之下却是王有蛟字迹,“周公子远道见书承言,”周远道一看到这称呼不免暗自惭愧,自己得王有蛟那么大的好处,却连一句师傅都不曾叫他,往下看去王有蛟刚劲的字体跃入眼帘“骥索前言,已有百日光阴。幸奈公子相谐,老夫已无余技能授公子,古语有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挥毫作别,正是今日,另附,汝怀中蛇胆,不仅是解毒良药,更能增人气力,最是天下异物。公子不如早服。天高地远,后会无期,---------王有蛟拜上”

周远道将书信捧在手中,直觉千斤之重,王有蛟虽是金人国师,汉人叛徒,但他在这百日当中,将周远道视作心腹,殚精竭虑,倾囊相授却是实情,更何况王有蛟并非一味趁恶,只是积怨太深,故国难返,周远道一想他独自漂泊异域,虽荣华富贵,但孤独无依,不由得心中难过,眼泪涔涔直流。

周远道独自回转,童海看周远道神色有异,问道,周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周远道将书信递给童海,童海看罢,说道,公子不必伤怀,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王有蛟虽然于你我有大恩,但他毕竟降了金人,于我八千万汉人乃是生生死敌。古人尚且大义灭亲,何况王有蛟呼?周远道自是知道大义所在,只是心中难过,当下也没吃晚饭,翻身卧倒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远道二人理顺心情,匆匆上路。一路向东,往建康紫金山投罗晏去了。不过一时三刻之间,已然出了伏牛山。周远道怀中揣着外公沈归元所赠的重金,豪气逼人,二人寻了一个市镇,购了两匹健马,一路疾行,往建康去了。

他二人健马在手,一路疾行,三四日时光之间已然出了豫,鲁二州,进入淮南,于淮河已然遥遥相望了。当年宋金绍兴议和,双方以大散关至淮河为界,这淮南东路已然一分为二,沿河以北尽是金人国土,童海跃马扬鞭,向前一指道,跨过淮河去,就是我大宋国土了。周远道看他意气风发,心中也甚是高兴。又疾驰了一个时辰,周远道渐渐感觉马儿跑的越来越慢,他入目望去,只见沿途稻田尽数被黄沙淤泥掩埋,道路上也是泥泞不堪,马儿在淤泥中匍匐难捱,行走的自是艰难周远道翻身下马,问道,童叔叔,这淮南向以富庶称世,怎么现在是这般的光景,?童海道,泥沙这般多,想是黄河夺淮入海之故了,说罢叹息道,天灾人祸,不知又要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了呀,周远道听完,想到国仇家恨,心中一阵难过。突然迎面撞上来了一群人,走进一看,尽是些壮年男子,周身泥沙,浑身湿透,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周远道还未反应过来,那些人扑通,扑通,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呼喊,大老爷,给口吃的吧,给口吃的吧,原来这些都是淮河两岸的百姓,遭了水灾,纷纷迁徙别境。周远道心中不忍,去下包袱中的麦饼,灾民们一见麦饼,那里还能管的着其他,只一个刹那,周远道包袱中的麦饼已然被抢夺一空,三两块麦饼哪够两百多人分食,抢到的固然欣喜,将麦饼直往口中塞去,直被噎的翻白眼。没抢到的登时拳脚想加,一时之间两百余人扭打一团,场景混乱不堪,周远道大声呼喊道,别抢了,别抢了,却哪里制得住,募的,几个人双手乱舞,扑向周远道,周远道侧身闪避,那几人砰砰砰纷纷跌落在地,却有更多的人抢上前来,周远道当下撇开缰绳,侧身再闪,十余股鲜血飞溅,两匹马儿一阵嘶鸣,轰隆一声,四蹄倒地,原来这伙难民竟是要杀马充饥,周远道大怒之下,青筋暴起,就要教训这些饥民一顿,童海一把扯住周远道说道,这时候,人命关天,莫说是你,就是皇帝老儿的马,他们也不会放过。周远道也知这其中道理。他虽让感激这马儿载他之功,但天下哪有重畜生而轻人类之说,当下和童海二人从人群中钻出。一众灾民一见周远道二人走了,纷纷将镰刀,锄头等收了,兴高采烈的吃肉去了。

宋金两国南北对峙,但不禁货物转运,周远道和童海花了五两银子,搭上了一条往来贸易的官船,那船吃水线极深,船上载的尽是人参,鹿茸,貂皮,玉器之物。船上挂着一个大大的“赵”字。周远道船上望去,只见淮河当中,不少人溯水而上,周远道惊问道,“这么冷的天,水中泥沙又这般的大,这些个人是怎么回事?掌船的浆夫说道,“这些都是南边的灾民,游过大淮河,往北边逃难去了”周远道霎时间记起那群浑身湿漉漉的饥民,不由得心思万千。船顺风顺水,行的甚是急速,不过一个多时辰,已经靠岸。周远道二人下船,只见渡口的集镇已然被洪水所毁,除了镇口的转运站地势高,楼牌大,没被淹没以外,其余民房已然尽数沉浮江中。转运站中一群民夫早早等在那里,船头左手端着茶壶,右手撩开衣襟,从船上跳将下来,神色甚是倨傲。一群民夫赶紧围了上去,纷纷向那船头问安,一个大汉说道,李队正都四十岁的人了,两个多时辰,整整两个时辰,亲立船头,押督宝船南来,当真是恪尽职守,整个铜川镇六个队正,就数李队正最是能干,说着抽出汗巾给那船头擦汗。另一个三十来岁,满脸疙瘩的汉子,蹲倒在地,麻麻利利的将船头的靴子除下,噌蹭,几下就换上一双新靴子,笑着说道,李队正在这淮河上来来往往,把一船船的货物给咱运了下来,若不是李队正,咱们焉有货搬,我今日给李队正换双新靴子,算是我对您的孝意。船头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洪伙长的儿子,上道就是快,来来来,尝口叔叔的茶”说着将茶壶递了过去,余下众人当下纷纷附和,唯恐落在人后,众人你一言我一嘴之间,直将船头捧上了天。周远道一阵鄙夷,不再去看他们。他二人沿着官道往南走去,一路望去,只见沿途稻田尽皆被淹,田中满是浮游杂物,一边荒凉,民不聊生,一路上尽是些衣衫褴褛,贫弱无依的难民,童海气的破口大骂,直骂赵构无道,累死生民。周远道拿出身上的碎银,分于众人,不多时一身碎银已然被分尽,又行了一会,但见路边卧着几个死尸,肚腹干瘪,双颊深陷,一见便知是饿死的。一路上这种饿殍越来越多。周远道心中惶恐,往昔富甲天下的江淮之地竟然残破至此。童海痛道,当真是流年不利,朝廷南迁不多十余年,百姓不过才过了几年安身日子,竟然又要遭此大祸,周远道心中伤怀,实不愿在目睹这等人间惨剧,当下纵身疾行,募的。一队骑兵远远地疾驰而来,口中呼号,将一同难民连同周远道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喝道,“你们这群贱民,赵大人早早按下通告,你们竟然还敢偷敌,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走走走”手中刀枪晃荡,便要将周远道他们尽数往南驱赶,周远道大喝道,好狗贼,竟然敢尔,那几个骑兵见周远道衣饰华贵,身配长剑,倒也不敢得罪,当下弃了周远道两人,将余下的灾民尽数往南驱赶,那群灾民哭天抢地,拖家带口,哭哭戚戚不住哀嚎,几个骑兵诸般兵器不住在灾民身上敲打,周远道心中怒极,抢将出去就要杀了那几个骑兵,童海一把拉住周远道,说道你杀了这几个狗贼,又能怎地,让这些难民,逃到金国,不是移民资敌么。周远道气急,将宝剑重重的掷在地上,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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