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大汉慢慢骑到月光之下时,几人方才看清他的面孔,此人五官丑陋,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道刀疤从额头划过右眼,拉的右半边脸向下低垂,更让他显得面容狰狞;这人右臂极为壮硕,比海碗粗的树干还要大了一圈,左臂却是正常,身形显得颇为怪异。他身着札甲,铠甲下面是黑色战袍,脚踏一双鹿皮靴,马上挂着一根柄长刀;他左手持一把七尺长弓,背上箭囊中的黑色箭矢也是格外的长。
高展和索方鲁都“啊”了一声,来人是游击将军魔弓穆骈,以前因为赤烟牢囚犯暴动之事,和他打过交道。他们正想开口招呼,穆骈抬起右手向他们一挥,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沉声说道:“现在敌我未明,二位稍安勿躁,等那位沙陀少主来了自有安排。如果两位有什么妄动之举的话,休怪穆某人弓箭无情。”
两人心上一凉,知道穆骈并非出言恫吓,别看他随手持着空弓,箭矢并未上弦,好像悠闲轻松的样子,可真要射起来,他取二人的性命易如反掌,魔弓杀人从来也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此人的箭技闻名天下,的确不可小觑。
那队蕃兵的弓箭仍然指着三人,脸上漠无表情。罗刹半伽仍然在地上滚来滚去,被炎火炙烤,呻吟不绝。
穆骈冷冷地打量着狼人和罗刹,一言不发。
索方鲁嘀咕道:“那位沙陀少主?哪门子的少主啊,今夜真他娘的热闹。”
高展皱起眉头,好像回忆起什么,沉默不语。
狼人苦笑了几声,说道:“穆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穆骈盯着他腰间的那条钢鞭,开口缓缓道:“是啊,离上次会面过去很久了。”
“能不能……卖给我一个人情?我不想和沙陀族人见面。”狼人犹豫了一下,有些阴郁地说。
“怕是不行。”穆骈说道,“大帅令我这次听从沙陀少主的节制,这里的一切定夺都要听令于那位少主。”
狼人听了,没有说话,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丛林,又望向断崖那一边。
穆骈右手晃动了一下,高展和索方鲁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穆骈已经将弓拉满,搭箭对准狼人心口。
高展心里暗叹了一声,好快的动作,不愧有魔弓之名。
穆骈冷冷地看着狼人,勾弦的手指上戴着一枚象牙扳指,巨大的长弓弯成一个满月,尖利的箭尖泛着银色的月光。他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能耐,我手下这些蕃兵未必能拦得住你,但你也见识过我的手段,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地走掉。那位少主的脾气你也知道,让你走了,我承担不起那人的怒火。”
高展听了此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狼人看了看穆骈马背上的几个箭囊,没有说话。
索方鲁将身上破裂的铁甲解开,扔到地上,从腰间摸出一个皮囊,里面装的是白酒,他咬开皮囊的塞子,喝了两口,然后就要往胸前的伤口上浇去。
高展看了,劈手夺过皮囊,说道:“用我的金疮药。”他伸手从腰间的布囊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瓷瓶,递给索方鲁。
索方鲁嘿嘿一笑,说道:“谢啦,还是你准备周全。”
索方鲁将瓷瓶打开,把白色的药粉撒在创口,疼的咧嘴大吼了一声,他又朝嘴里撒了些药粉,吞下肚去。不多时,伤口的血流渐渐止住,他松了一口气,撕下身上的衣衫,胡乱在胸前包扎了几道。高展从背后帮他把绳结系好,索方鲁把药瓶还给高展,说道:“你也来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吧。”
高展接过瓷瓶,将酒囊还给索方鲁,摇头不语。索方鲁问道:“你怎么了,从刚才就苦着一张脸?”
“你没听到穆骈说沙陀少主要来吗?”高展把瓷瓶放回腰间布囊,缓缓地说,“那个传说中的沙陀伯劳鸟。”
“什么鸟?”索方鲁问道,“傻……老鸟?”
“索大人,”高展苦笑道,“你整日就知道在牢房里虐打犯人,对外面的事情实在有些不了解啊。”
“沙陀族人刚迁来不久,”索方鲁争辩道,“他们和朝廷又是同盟关系,我在监狱里根本见不到几个沙陀人,怎么了解他们?谁知道什么少主什么鸟的。”
“算了。”高展说道,“反正那人马上就来了,你自己看吧。记住,不要多嘴,那个人性情凶残暴虐,一言不合就弄会出人命。”
“说道性情残暴,”索方鲁不服气地说,“还有几人能比得过我?”
高展叹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十几骑人马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快速卷到近前,骑手突然勒住缰绳,马前蹄腾空,咴咴嘶鸣,周围尘土飞扬,一时间嘈杂无比。
等到尘埃落定时,高展和索方鲁放下掩住口鼻的手,打量着后来的这一批人马。马匹都是清一色的枣红马,皮毛油光闪亮,身形矫健俊美,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马上的骑手更是让二人看直了眼,这十几骑马上全都是女子,皆是胡人装束,戴着锦绣浑脱帽,穿着白色的翻领窄袖袍,条纹小口裤和皮靴,衣服外面罩着一层犀牛软皮甲和甲裙,背着一张弓和一个箭囊,腰间两柄弯刀。她们一个个皮肤白皙水嫩,小脸,大眼睛,细腰长腿,身材婀娜,连皮甲也遮不住这些女骑手的妩媚身姿。
这些女骑手勒住马匹,冷冷地看着狼人、地上的罗刹、高展和索方鲁。那狼人视若无睹,表情漠然,眼睛半眯,望向远方;高展没有被这么多美女凝视过的经历,脸上一红,低下头去;索方鲁大胆地迎着众女子的目光,一个人接一个人地看过去,他心剧跳,腿发软,心里暗自喊道:“这是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美貌女子,老子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等绝色之人!”他心驰神醉间,连身处何地都不知道了,身上的伤痛也早就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