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突然耳朵一转,听到一阵细细的啸声划过夜空,高展和索方鲁听力有限,根本没有注意到;那罗刹半伽正在怒吼,自然没留意到这种声音,不过等他发现情况有异时,一切都已太迟。
一只黑色长箭凌空而至,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迅疾又精准地射入罗刹半伽的咽喉。箭矢来势凶猛,势大力沉,从半伽的颈后穿出,带着他从半空坠下。
罗刹半伽从半空中斜斜坠下两三丈,双翼疾速扇动,勉强稳住身形。他用右手将箭矢折断,从脖子抽出断箭,不顾鲜血喷洒,悍然咬牙骂道:“何方鼠辈,偷袭于我?”
话音未落,两只银色的小箭尖啸着钉在他双翼之上,罗刹又惊又怒,厉声吼叫,抖动黑翼,向弓箭飞来的方向射出光柱。未等光柱射到对方,一片黑色箭矢已经密集地射到近前,罗刹振翅高飞,避开箭雨。却不曾料到对方早猜到他的动作,又有两只银色箭矢如影随形般追了上来,射中他的胸腹。
罗刹身为妖物,早已不怕寻常武器,但这两只银箭却发出白色火焰,在他的肌体上燃烧起来,任他如何抜拽,就是牢牢钉在体内不动。罗刹半伽被银箭灼烧的痛不欲生,大吼一声,从半空中重重跌落下来。
狼人趁此时机,将高展和索方鲁扔上山崖,两人连滚带爬地离开悬崖边,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罗刹,惊讶不已。是何方人物出手相救,这小小的银箭又是如何能让这罗刹如此狼狈?
两人仔细观察,黑色的箭矢是用桦木制成,通体漆成黑色,箭尾是黑色雕翎,箭头部分的铁镞较厚,铤很长,箭尖锋利,寒光闪闪,长度远胜一般箭矢,其中有几只黑箭深深的没入旁边的岩石中,用力拔都抜不出来。高展二人看的暗暗心惊,不知道这射箭的人是何等怪力。
再看那罗刹身上的白色小箭时,那银箭较寻常箭矢稍短,箭杆上刻着复杂的符文,一闪一闪的发出白色光芒,箭尾插着白色的翎毛,用兽筋密密地绑着。罗刹的双翼和胸腹中箭的地方升腾起一朵白色火焰,烧的那罗刹皮开肉绽,连声哀嚎,翻滚不起。
高展和索方鲁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银色箭矢,扭头看向那狼人时,却见他盯着银箭,眉头紧皱,神色忧郁。
高展开口问道:“镜观,你认得这银色小箭吗,是何人所射?”
狼人没有回答,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罗刹半伽好似耐不住那白色火焰炙烤,狂吼了一声,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哀嚎一般,只见那妖物猛然跃起,双眼突出,脖颈上青筋暴起,满是利齿的巨口长的极大,仰面朝天,用力从口中呕出一个白色物体。
那团白色物体如同浓雾一般,从罗刹口出慢慢冒出,不停蠕动,形成一个人的头颅和肩膀模样,那团人形用手撑着罗刹的大嘴,挣扎着往外探身。那团浓雾的人头部分五官越变越清晰,看那脸孔,正是罗刹半伽。
高展和索方鲁吃了一惊,索方鲁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魂魄出窍了?”
两人正惊慌间,突见人影一晃,狼人已经闪到罗刹半伽面前,一言不发地用左爪向那团白雾摁了下去。
狼人的左爪心发出一条条黄色的光线,如同一张金网一样罩住那团白雾,那团白色的面孔嘴巴大张,发出绝望的喊叫。狼人不为所动,左爪用力下压,生生地将那团白雾重新摁回他的肉身之内。
狼人口中念动咒语,左爪凭空挥舞了几下,将黄色的光网固定在罗刹的脸孔之上,又朝他脸上挥了一拳,打的他重新倒地。罗刹半伽忍不住又哀嚎起来,他盯着狼人,目光中全是怨毒之色。
狼人摸了摸腰间的皮囊和钢鞭,急促地对高展说:“会有人来料理这家伙。我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咱们就此别过。”
高展看他神色匆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狼人身影一晃就跃出很远,就在他马上要没入草丛之时,忽然身子一僵,立在原地,苦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往后退去。
高展和索方鲁不明所以,纳闷地看着狼人。在狼人对面的丛林深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过了好一阵,那声音越来越近,数十匹高头大马出现在树丛中。
高展吃了一惊,有人骑行迫近,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他警惕着盯着林中越来越近的人马声影,猜测对方一定是用软布包住了马蹄。
对面来了二十几骑人马,形成一个扇面队形,慢慢地向这里靠拢,马上的每个人都拉满了弓,箭尖对着狼人的方向。
等对面的人马走到近前,高展仔细打量着这些人,这是一队轻骑兵,身上没有穿铠甲,腰间插着环首刀,头上缠着红色抹额,背上背着胡禄箭囊,有几人马上还挎着钢枪。这些人有人皮肤黝黑,有人面孔白皙,高鼻深目,满脸胡须,有的人脸上和颈上有大片的靛蓝色刺青。他们一个个都身形壮硕,肌肉发达,神色凶狠,相貌绝不似中原人士。
索方鲁低声说了一句:“这都是他娘的蕃兵,别轻举妄动。”
相较汉族士兵,蕃兵更擅骑射,性情更为凶悍,战力也更强。当然性格也大多桀骜不驯,很难管束,违犯军纪,杀伐无辜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高展看到有五六个蕃兵身上披着虎皮小披肩,还有几人身上带着银或铜质的徽章,徽章钉在方圆三寸的粗毛布上,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虎皮小披肩和银、铜徽章都是军功的奖励证明,级别还不低,身上有这些东西,那绝对是沙场百战,刀下斩过数十个人头的凶悍之辈。
那些蕃兵让马停在平台上,看了看狼人和罗刹,脸上略微有讶异之色,其中有两人将箭头对准索方鲁和高展二人,其余的人仍然弓箭直指向狼人。
又是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响,在蕃兵身后慢慢地骑来一骑人马。那人策马缓缓而行,他的马比寻常马匹要高上一头,骑手也是个巨汉身材,坐在马上稳如山岳,气势惊人,他的面目在树影里看的不甚清楚,只能看到背后有一个长长的箭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