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的生灵不会老,不会死,只要这世间有情所在,我的生命便无穷无尽。
1
蜀国灭亡之后,我心里长存歉疚之情,我想,李央夙死了,葬送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更是整个蜀国的。在国家与她之间,他选择了她。
他不后悔。
而我,情的生灵不会老,不会死,只要这世间有情所在,我的生命便无穷无尽,所以我一直我悲伤,孤独,在长时间的生命中感慨万千。
情感的化身,却没有感情。
或许是活的的太久了,做事只遵从本心,却也总是难以考虑他人的感受了。
2
九彦同我请了一日的假,说他的大哥要娶亲。我笑道:“即是你兄长娶亲,那你也免不了要赠些薄礼”于是,我将这个月的月钱提前支给了他。
我这一支倒好,只叫馆中的小厮都纷纷请假,希望我提前付了月钱,这确实让我为难了。
“其他人又不是都去送礼”我心想自己好心竟还惹了麻烦。
言心对着我摇摇头,无奈道:“还不是姐姐总是拖欠月钱,上个月周吉还同我说他不想干了”
“荒唐”我瞪大了眼睛:“治病救人本就不是为了盈利,我又不是不结月钱”
我心里倒是一阵心酸,想到前几日白府的那箱黄金,真是白白浪费了。
“言心”我匆匆收拾了药箱:“马上同我去趟白府”。
她一愣,随即低着头似笑非笑道:“我今日答应了九彦要和他一起去他大哥娶亲的酒席。。。。”。
“什么?”我的声音高了一个调。
没想到九彦这小子重色轻友,竟然不同我说。
我无奈地摆摆手,大度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同他去罢,我一人去白府”。
3
我怕白府的人知道我还惦念着那箱子黄金,说起来也委实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不是爱财之人,只是身在尘世而不得已。若只要我治好白司玄的怪病,我觉得白府这一箱子黄金还是出的起的。
白司玄的父亲白回在北楚颇有地位,如今又在外征战,他唯一的儿子染了怪病,可见白府上下的人该有多么着急了。
我去白府的时候,他家管家很是客气的领着我去看白司玄,他的房间还是和上次一样,黑的像个无底洞,管家特地在门边留了个缝隙,以便我能注意着不摔倒。。。。。而后便是替白司玄把脉。
他此时像是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却微微上下浮动,我抿着唇,在微弱的油灯光下注视着他,然后对着身旁白府的管家说道:“我把脉时,不好有旁人干扰,麻烦管家了”
白府管家愣了一会,有些为难,而后却还是道:“即是如此,那我便退下了,望姑娘一定尽力医治我家公子”
“那是自然”我点头道,心想,就算不为救人,也要考虑到我那箱黄金吧。
管家退下了之后,我回过头,用思虑的神情瞧着白司玄,然后点亮了屋中其他的油灯,原本黑暗的房里立刻明亮起来。
我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白公子是否觉得,我的医术很是差劲”我突然开口,对着床上看似熟睡的人说道。
床上的人忽地睁开眼,但也仅仅是睁开眼,他并未起来。
我似笑非笑,又开口:“上一次见公子,公子说自己没病,我还以为是公子说谎”我犹记得上次他晕倒之后可把我给吓坏了,要是白将军的儿子因为我有什么好歹,北楚我也别想待下去了,后来我便匆匆忙忙地回了医馆。
“你说的没错”他猛地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我,没有任何表情:“我没有染什么怪病”
我心一惊,倒是没想到他会承认的这么坦然,果然这见光死的怪病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样想,我的一箱黄金也不知有没有着落了,我很奇怪,白司玄为什么要这样做。
果然,还没等我说出口,他便道:“我希望拜托可以青邪姑娘一件事”
“嗯?”
他从床上下来,穿好了靴子,径直朝我走来,俊朗的脸崩在一起,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不要揭穿事实”他冷淡的开口,倒不像是拜托,更像是命令。
我听了浑身不太舒服,抖了抖肩。
“为何?”
他用冰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道:“只要青邪姑娘能够答应我,我定会以重礼相谢”
“真的?”我挑着眉毛,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白司玄没再说话,他似乎不喜欢重复。我心里纵使满腹疑惑,也不能知道一个心里不知道想什么的人口中得到答案。
我同白府的管家说,他家公子的病只能一直呆在内宅了,不能见光,但必须一直服用我给的药。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希望白府的人能够不时想起我,也防止白司玄不认账。
4
这件事我连言心都没有告诉,不过我同她说我将会赚一笔大钱。
“这样说,姐姐你是治好了白公子的病?”言心
十分兴奋。
“那是自然”我扬着眉,笑滋滋地拍着言心的肩膀,道:“等过些时日,我赚了些钱,便带你出去游玩”
“真的?”言心有些惊讶,而后自语道:“九彦也准备带我出去玩”
我皱起了眉头,思量到九彦这小子绝对不怀好意。
“他倒是清闲”我笑了笑,而后问道:“你们准备去哪?”
言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拉着我的胳膊,兴奋道:“姐姐可曾去过洛城浔山?”
“浔山?”我摇了摇头,“未曾去过”
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我倒是听过浔山这个地方,传言道浔山雪景一绝,是北楚的一块宝地。
“既然姐姐也没去过,那就和我们一起去罢”言心想了想,又思量道:“只不过现在正值梅雨季节,倒是看不到满山的雪景,但若是冬日去的话,天气寒冷,又难免奔波”
看她这样为难的样子,我笑了笑,正解道:“我还听闻浔山的雨景十分诱人,现在多雨,若是我过几日我们一同前去,说不定也能看得上雨景”
我看见言心点了点头,我想,其实我并不是去什么浔山游玩,而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
5
我这段时间倒也在观察九彦的为人,这些年言心一直跟在我身边,年纪也慢慢大了,也是时候为她找一个好点的归宿,我发现九彦的人品是不错的,但我却不知言心心里的想法。
我准备借这次去浔山的机会,顺便撮合撮合这二人,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浔山离业城说近不近,说远也并非太远,我处理好医馆的事物,便雇了辆马车,和他们一同去了洛城浔山游玩。
这几日细雨朦朦,以至于我们到浔山脚下的时候,抬眼望去,便是一片白雾,言心拿出了两把油纸伞,给了九彦一把,而我和她共用一把。
我眨了眨眼,接过雨伞,然后对言心浅笑着说道:“我不喜欢两个人用一把伞,言心,你同九彦一起罢”。
言心愣了一愣,走到了九彦身边,随即撅着嘴嘟囔道:“以前也不见姐姐有这样的习惯”。
我呵呵地干笑两声,道:“是近日才有的习惯”。
我们走上去浔山顶上的青石阶,湿润的风不时的拂在我的脸上,身旁的草木被雨水洗的发亮,我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再回头看看身后共撑着一把伞的二人,心里竟有些欣慰。
我一路都有着心事,不留意踩到了石头崴了一脚,幸亏九彦上来扶了我一把。
我才发现我的手冰冷。
“青邪姑娘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我站好了之后,九彦疑问道。
还没等我开口,言心握了握我冰凉的手,说道:“我姐姐春夏秋冬穿的衣服都这样少”。
九彦沉默了一会,而后忽然将伞递到言心手中,吞吞道:“二位姑娘等我一下,我速速就来”。
我和言心愣了一下,接着便看见九彦冒雨返回原路的背影。
“他怎么了”言心侧头眨着眼。
我淡淡笑道:“许是什么东西忘了罢”
等到九彦归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怀中抱着一样东西,是一件披风。
还好雨下的不大,他身上也没有湿漉漉的,我看见他将手中的披风递给我,抿唇道:“刚刚我想起了马车上我带了这个,便回去拿了,这天气多变,青邪姑娘还是披着为好”
我惊讶的看着九彦,没想到他还如此体贴,我想,若是以后言心嫁给了他,也算是有个不错的归宿。
等我们到了浔山顶上的时候都已经很疲惫了,绵绵细雨缠绕在空中,只是垂眼看向山下,已是一片模糊。
听说这山上有一间寺宇,一会儿雨若是大了,也可去里面避雨。
我扬了扬头,视线忽然被不远处的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所吸引。
他撑着一把暗黄色的油纸伞,朦朦细雨斜落在他的肩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寺前的一块巨大的岩石旁,目光似乎停留在上面。
我看见了岩石上的字,原来是这座寺宇的名字,缘别寺。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我看不清楚。
“施主,施主”一个小尼突然撑着伞叫对我们叫道,我们同时侧过头,却听她说道:“如今浔山微雨,几位施主还是先进寺内吧”。
我和言心同时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寺宇,想必里面都是修行的尼姑。
“缘别寺”言心在一旁低语:“名字起的倒有些含义”。
雨下的大了些,言心和九彦进了寺中,而我却在缘别寺的周边张望,我看见那位白衣男子依旧站在那里,淡淡忧伤的背影,他的脚步好似没有移动一步。
我觉得甚是奇怪。
淅沥的雨轻洒在缘别寺前的青石阶上,透明的雨水沿着朱红色的墙壁流淌下来,晕开了落在地上的花瓣。
我又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名女子,她也撑着一把暗黄色的油纸伞,雨滴从伞上滑过,在她眼前落下,脚边溅起的雨水,微微沾湿了她浅青色的衣衫。她隐匿在被雨水洗的发亮的翠绿之中,眼神始终停在着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
身旁的树叶被风吹的作响,她闭了闭眼,取下了系在手腕上的串着珠子的红绳,将它挂在了身旁的树枝上。
“你该回去罢”寺里的住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发出一声叹息。
女子回过头抬了抬的眸子,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向住持行了佛礼,低声道:“师父是让我回寺中,还是尘世的家中”。
住持没有回答,她只是轻阖上双眼,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良久才道:“阿弥陀佛,施主应该比贫尼更清楚罢”。
女子听了,沉默的转过身,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牵扯着,再一眼望去,这浔山的一场雨,下的山间雾气缭绕,沉思不知下的是雨还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