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平台更定章节名缘起缘灭初相识
且说警车一路来到县局大院内,警察强硬地搜了冯易和侯秃子的身,随后呵斥着他俩蹲在墙角的探照灯下,随身物品被摆放在面前等待清点。两个混混的待遇也没好多少,虽然不比搜身,却也被警察连踢带骂地赶到对面墙根下站着,领头的警察还不放心,恶狠狠地叮嘱了一句:“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点,哪都不许去!”
唤来几个协警看守嫌疑人,两个警察快步进到楼内,不知去忙些什么。
冯易嘴里叼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草棍,痞里痞气地蹲在地上说道:“秃子,接下来怎么办?”
侯秃子毕竟年岁大了,蹲着实在费力,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低声答道:“老套路,陪他们聊聊天,剩下的我解决。”
“不许说话!”一个年轻的协警呵斥道,冯易则笑嘻嘻地举起左手敬了个歪礼,拉着长音戏谑道:“得~嘞!”
过了一会儿,十几个警察风风火火地从楼内鱼贯而出,肩上的警衔更是一个比一个高。走在最前面领导模样的警察边走边骂:“怎么搞的,让你们做好接待工作,这个时候怎么能把人往局里带!”
旁边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急忙解释:“局长您先别生气,李主任是办公室的老人了,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一定是现场有什么特殊情况。我已经给李主任发短信了,一会儿就能有回复。”
“发短信有屁用!马上打电话!”
“是!”
转过头来,那局长又对其他几人吩咐道:“时间肯定来不及了,我留下接待部里的领导,你们几个赶紧去案发现场主持工作,万一领导要去视察也能有点准备!快去快去!”话未说完,那局长见到明晃晃蹲在灯下的冯易和侯秃子,大怒道:“这谁特么抓的人!成心给我添堵吗?赶紧清了!”
未等周围的人有所动作,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在两辆警车的引领下驶进了大门,那局长急忙压低着声音改口道:“先别动了,让那两块料老实点!班子成员都跟我去接待领导!”
帕萨特一路来到大院中央停在人群面前,那局长抢上一步拉开车门,没等车内的人下来便哈哈大笑道:“张处长远来辛苦!我叫柴永智,恬居县局局长一职,欢迎张处长莅临指导工作!”
在众人的掌声中,帕萨特上下来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女孩穿着白体恤牛仔裤,扎着利落的马尾,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虽不美艳倒也算中上之姿,唯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出彩,亮晶晶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纯净。
女孩站在原地有些失措,红着面颊腼腆地笑着。柴永智也是一愣,脑海中不住地盘算着这个女孩就是公安部领导的可能性。未等他有所表示,另一侧车门自行打开,迈步走出一名面色冰冷的年轻人。
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眉似剑锋,眼若流星,面如冠玉,神色冷冽,抿着一双薄唇,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一身得体的便服显然价值不菲却又不显张扬。
负责接待的李主任从领头的警车内快步走下,抢上几步凑到柴永智身边耳语几句。柴永智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这才敢迎向那年轻人,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位一定就是张处长了,欢迎欢迎!”
那姓张的年轻人眉头皱的更紧了,敷衍地握了握柴永智伸来的手便来到先前下车的女孩身边,柔声道:“师妹,累不累?”
女孩乖巧地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来者不善啊……”柴永智心中不由自主地咯噔一声。虽然被晾在原地,但他面上丝毫不见尴尬,仍旧笑容可掬地说道:“张处长,酒店已经安排好了。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让令妹到酒店休息如何?”
“你就是这里最大的官?”
“不敢当,县公安局始终坚持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我不过是负责主持日常工作而已。”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接回答我这里是不是你做主?”
“哎呦张处长,我可不敢。”柴永智脑筋飞快地思索,嘴上依旧滴水不漏:“咱们可是民主集中制,县局的工作是由班子成员共同管理的,大家职责分工不同,可不敢搞一言堂。”
也不知这张处长是有意要柴永智难堪还是怎么,闻言极为不悦。正要发作,一旁的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师兄,你看那边。”
顺着女孩的指点,张处长看向不远处蹲坐在探照灯下的冯易和侯秃子,问道:“怎么了?”
没等女孩答话,柴永智连忙接过话头答道:“哦,那两个人犯了事,刚被同志们抓回来的,我这就安排人把他们送到看守所去。”
女孩的话被打断,张处长瞪了柴永智一眼,厉声道:“闭嘴!”随后又柔声问道:“师妹,怎么了?”柴永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没敢发作,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周围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女孩的脸更红了,向柴永智投去歉意的一笑,说道:“师兄你看,地上的那个……好像是……”
女孩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张处长心中好奇便凝目看去,突然面色一变,分开面前众人急匆匆地向冯易走去。
自打这张处长下车,冯易和侯秃子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不仅一言不发,甚至不敢稍动,生怕吸引了一众领导的注意,没成想到底没有躲过去。见到张处长快步而来,冯易满面讨好的笑容,恬着脸说道:“首长好,首长您辛苦了!”
那张处长却丝毫没有搭理冯易的心思,俯身从他面前的杂物中拾起那五枚铜钱,只看了一眼便将之反手握在掌心,质问道:“这东西从哪来的!”
“这东西果然有问题,我就知道那个王八蛋没有好心!”冯易心中破口大骂,嘴上却佯装无辜,惊道:“咦?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张庭祖一愣,扭头向柴永智看去。柴永智连忙扬声问道:“这谁抓的人?”
将冯易和侯秃子抓来的两个警察早就远远地等在一边,就等着找个空挡将二人带走,此时小跑着过来敬了个礼答道:“报告,是我们抓的。”
“这堆东西是哪来的?”
“局长,这都是两个嫌疑人的随身物品,刚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冯易连忙叫屈:“哎呦喂,我冤枉啊,这东西可不是我的!”随后假装恍然大悟,指着那两个警察怒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这是栽赃陷害啊!首长你可要为咱们老百姓做主啊!”随后冯易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自己如何的见义勇为,如何惨遭黑恶势力报复,如何被保护伞威胁恐吓,如何被屈打成招,可谓声泪俱下其情可悯。周围的人明知是他在胡搅蛮缠,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向那两名警察投去异样的目光。
年岁较大的那个还能保持冷静,那年轻的警察却急的面红耳赤,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胡说!我没有!你血口喷人!”说着便要上前与冯易理论。
冯易等的就是这个,见状立刻双手抱头扑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叫道:“别打我!别打我!”
当着一众领导的面,周围人哪里敢肯定年轻警察情急之下不会动手,连忙将其拦下,反倒显得他更加理亏。小警察急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了,大声为自己辩解:“你们拦着我干什么!他撒谎啊!是他撒谎!”冯易趴在那里还见缝插针地火上浇油:“对!对!我撒谎了!是我撒谎了!你千万别打我!”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
“都闭嘴!!!”柴永智黑着脸喝止众人。冯易自然见好就收,乖乖地抱着头一动不动。
柴永智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张处长,指着几个手下吩咐道:“先把人带走,让督查和纪委介入调查。”
小警察闻言心中不服,急忙争辩:“局长,我……”柴永智又是一声暴喝:“你闭嘴!”随后连连挥手催促着手下将人带走。
谁知那张处长似乎没有大事化小的意思,指着冯易说道:“安排个房间,我要单独问话。”
“张处长……”柴永智低声说道:“您远来辛苦,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地方上就行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张处长看都没看柴永智一眼,淡然道:“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说完便牵起身旁女孩的手转身向大楼内走去。
柴永智无奈,只能吩咐人照做,自己小跑着追上前去引着张处长二人到自己办公室稍坐。
经冯易这么一闹,一众警察们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他怎么样,却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冯易也不在意,任人将自己扶起带走。只有侯秃子面带忧色,觉得冯易闹的有些太过,有心叮嘱他几句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一连穿过数道铁门,冯易被带到半地下的讯问室内,两个警察将冯易锁在铁笼内的铁椅上便转身离开。独自坐在屋中,冯易扭着屁股让自己更舒服些,眼睛开始四处乱看。地面上是磨损严重木地板,四壁满是露出黢黑棉絮的软包,空气中弥散着夹杂着烟臭的霉味,只有棚角的摄像头和铁笼外桌子上的电脑还算干净整洁。冯易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只是好奇那个张处长现在是否正透过摄像头打量自己。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警察去而复返,一言不发地又将冯易带离,来到三楼转角处的一间办公室。关好房门,两个警察将冯易手上的手铐打开,指着桌上的一盆清水说道:“洗干净点。”
此时的冯易外表着实有些狼狈,衣服上沾着不少尘土,脸上还有先前打架留下的擦痕,身上的伤口也没来得及处理。虽然知道警察不是发善心,但能清洗一下总是好的,冯易索性脱掉上衣,堂而皇之地用清水擦洗腰间的伤口。肉串签子虽然纤细,但并不光滑,是以伤口处的皮肉有些翻卷,清水洒上去冲开了半凝固的血痂,刺激带来的疼痛让冯易忍不住“嘶嘶”地吸着冷气。
“回头得去医院好好处理处理,打个破伤风什么的。”冯易想起签子上的口水碳灰和尘土,肉疼地想道:“又特么的赔了好几十,不知道这钱秃子给不给报?”
简单清洗过伤口,又洗净了手臂头面,冯易接过警察递来的新衣服穿好,问道:“见领导前用不用再做个头发化个妆什么的?”
两个警察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其中一人皱眉道:“少废话,动作快点。”
等到冯易穿好衣服戴好手铐,两名警察又将他带到五楼的另外一间办公室门前,敲门喊过报告之后,这才推开房门将冯易带了进去。
在房间正中侧对着房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大书桌,桌面上摆放着一摞摞文件和办公用品,桌前放着两把椅子。桌子后面是一拍玻璃门书柜,琳琅满目地散漫了大小书籍和奖状奖杯。书桌对面是一长两短三个沙发,围成一个L形,当中摆放着玻璃茶几和茶具。旁边的墙壁上是县城的行政区划图和中国地图,角落里还养着几盆发财树和滴水观音。
那个张处长正背着手站在书柜前打量着里面的物品。
两个警察将冯易按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也不管这个张处长能不能看见,立正敬礼之后便退出了房门,全程一语不发。张处长也对开门关门的声音毫无反应,只是细细地把玩着从书柜中取出来的一块奖牌。冯易见状,索性也不说话,低着头数着手指,连带着手腕上的手铐哗啦啦直响。
僵持了足有十几分钟,张处长终于沉不住气,将手中的奖牌放回原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冯易,张口说道:“你的耐性很好。”
冯易笑了笑,耸肩答道:“我又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张处长也笑了笑坐下,随手取过书桌上的一摞文件逐页翻看,口中念道:“2000年2月犯盗窃罪,因未满十四周岁不予刑事处罚;2004年9月,因再犯盗窃罪且构成累犯,判处有期徒刑一年;2009年3月,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拘役六个月,并处罚金五千元;2014年11月至2017年6月间,犯寻衅滋事罪共计三次,先后被判处拘役六个月、有期徒刑十个月和一年。另外你一共被行政拘留十二次,不构成行政处罚和刑事犯罪而未作处理的还有六次……你还真是个混蛋。”
冯易无所谓地摊摊手,说道:“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吗?”
张处长看了冯易一眼不置可否,又取过一摞文件说道:“我再看看……你是大专文化,还是省体育学院的?你这种有前科的想混个正经学历,看来托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钱吧?”
说到这里,张处长又看了看冯易,见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慢慢消失,又继续说道:“你的亲生父亲叫冯经国,现在是省工商联合会的副主席,位高权重啊!那就怪不得了。”
“他不是我父亲。”
“哦?”张处长似乎对这当中的故事很感兴趣,问道:“是父子不和吗?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后妈对你不好?”
冯易猛地一砸桌面,站起身来吼道:“够了!”
张处长的脸色丝毫不见变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倒是门外的警察吓了一跳,连忙冲了进来将冯易按住,问道:“首长,您看……”
“没关系,你们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张处长摆手道。
两个警察闻言有些犹豫,听到张处长用鼻音“嗯?”了一声,这才松开冯易敬礼后转身离开。
冯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气哼哼地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不,先不着急,我们先来谈谈条件。”
“啊?”冯易闻言愣住。这张处长一番下马威之后竟然愿意谈条件,冯易实在想不明白缘由。
张处长续道:“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不如我们先来谈谈你想要什么?”
“切!”冯易冷笑,讥讽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要五百万,你给得起吗?”
张处长不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翻开,提笔书写,随后撕下一张推到冯易面前,说道:“这是一张上限一千万元的个人转账支票,印鉴和签名已经填好。你自己填个数字,明天一早就可以在任何银行兑现。你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冯易目瞪口呆,拿起支票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数上面用来填写数字的方框,半晌后才吞了口唾沫问道:“你认真的?”
张处长笑而不答。
冯易又问道:“我还可以提条件?”
张处长点头。
冯易犹豫许久,却将支票又放回张处长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先说说你要什么吧。”
张处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点头道:“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明白。”
“你说。”
“我有能力给你很多,同样道理,我也有能力从你这里取走很多。如果你骗我,我保证你会非常后悔。”张处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直视着冯易的眼睛强调道:“非常、非常后悔。”
冯易毫不回避他审视的眼神,正色道:“只要我能做到。”
片刻后,张处长确信冯易理解了现状,这才重新做好,将大汉留给冯易的五枚铜钱放在桌上,问道:“这东西你怎么得来的?”
冯易将与大汉相遇的经过细细道来,张处长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等到冯易说完,张处长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又高又壮,挺黑的,至于长相……”冯易思索片刻摇头道:“当时灯光太暗,他又满脸胡子,看不清。”
“那他是什么口音?”
“这我可听不出来,我连省城都没去过。”
“你把他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原话。”
冯易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尽力复述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张处长安安静静地听,时不时地询问。听完之后,张处长问道:“他最后说让你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些话?”
“你问我我问谁去!”冯易被盘问得有些不耐烦。
张处长深深地看了冯易一眼,皱眉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没有什么遗漏吗?”
冯易闻言,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看在支票的份上强压下火气,答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张处长点点头,扬声道:“来人!”门口的两个警察推门而入。张处长指着冯易吩咐道:“把他带回去看好。”
冯易猛地站起身,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情况我需要些时间核实。放心,我不会食言。”
冯易知道自己没有争辩的余地,只能任由两个警察将自己带到半地下的侯问室关起来。寻了个略微干净的地方躺下,冯易开始细细思索这一晚发生的事情:那个大汉到底是谁?张处长又是什么身份?这两个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而最重要的则是这些事情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冯易所知甚少,就是想破了头也得不出任何头绪。窗外夜色渐深,疲累之下,冯易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