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冯二人赶回县局大院儿,只见院儿内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停车位上孤零零的停放着仅剩的两辆大巴车。一路飞奔冲上三楼的指挥室,一推开门,一股嘈杂的音浪扑面而来,房间里的人都乱成了一团,菅振国正站在电台旁一边儿听取前线的汇报,一边儿抓着话筒大声的呼喊。冯易一把拉住一个相熟的同事,询问事情经过。
“这事儿太特么邪性了。特警的人押着嫌疑人去取东西,据说半路上嫌疑人突然开始大笑,跟疯了一样,周围十几辆车里的人都晕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嫌疑人早就没影了!”
冯易听了个云山雾罩,那个同事说完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张庭祖却面色惨白,低声自语道:“心音震,一定是心音震。”冯易闻言急忙询问,张庭祖下意识的解释道:“大师兄用的是正一道术心音震,轻者可以摄人心魄致人昏迷,重者可以震碎心脉,杀人于无形。可是没有理由啊,人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跑?”张庭祖似是颇受打击,整个人都乱了方寸,不仅脸色煞白,双眼无神,还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冯易心说这姓张的不会是魔怔了吧?怎么满嘴胡言乱语的?赶紧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扶张庭祖坐下,又打着张庭祖的旗号派人找来马珂照看着。
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去之后,静静坐着的冯易恍然大悟之后不禁埋头苦笑,自己被王惑骗的好惨,不仅自作多情的想要还人家一条命,还泄露了案情,更亲手为王惑的逃脱提供了条件。现在王惑恐怕已经取走了藏好的古董,准备远走他乡了吧。
越想越烦躁的冯易,听见张庭祖依然在一旁叨叨叨的念念有词,一股无名火起,暴跳如雷的大吼一声:“你特么还没看明白吗?他把咱们两个都骗了!对,还有你!看什么看!眼睛大了不起啊!你也被骗了!****!都特么****!操!”
马珂被冯易突然的爆发下了一跳,惊恐的看着冯易,不想又招来了冯易的破口大骂。
张庭祖却依然浑浑噩噩的,低声反驳道:“不可能的,大师兄不会骗我的。”看着张庭祖的怂样,冯易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他衣领,把张庭祖整个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大声吼道:“王惑杀了刘二一家五口!现在跑了!在你和我的帮助下跑了!”说罢一把将张庭祖推倒在地。
眼看着张庭祖吃了亏,马珂不干了,娇咤一声:“不许你欺负我师兄!”说着便挥拳向冯易打来。别看马珂长得娇娇弱弱的,这一拳打得像模像样,冯易下意识的抬手拍掉了马珂的拳头,谁知马珂后退单脚着地顺着冯易的力道一个旋身,前腿从前至后又从后至前划过整整一圈,狠狠的劈在冯易的脸上。这一下力道颇大,加上速度极快,一气呵成,冯易完全来不及反应,打着横儿直挺挺的栽倒在地,砰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幸好地板是木制的,与水泥地面间留有空隙,年深日久了也不怎么坚硬,不然就是倒地的这一下就能让冯易撞个头破血流。
马珂一脚将冯易劈倒在地,俯身扶起地上的张庭祖,转身见到半天爬不起来的冯易满脸鲜血,心中愧疚难当。刚刚情急之下没有留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人踢坏,赶紧上前一步将冯易扶起搀到沙发上躺好。
眼冒金星的冯易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一睁眼看到马珂歉疚关切的眼神儿,总不好意思再去打回来。龇牙咧嘴的起身,揉了揉颧骨,确认骨头没有伤到,只是脸上被踢出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这才低声咒骂:“妈的小丫头片子还挺能打……”幸好马珂刚刚的一脚踢在了冯易的颧骨上,要是高一点踢中太阳穴,恐怕冯易这会儿已经重度昏迷了,弄不好还得加上脑震荡颅骨损伤什么的,要是低一点儿踢中侧脸,少不了要被踢掉几颗牙齿。冯易自幼常在街头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了,抗击打能力远远超出普通人,休息了一会儿就没什么事儿了。马珂这一脚也让冯易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张庭祖,王惑逃跑你跟我都有推卸不掉的责任,现在我决定亲手把他抓回来,面对面的找他问个清楚。你怎么说?”
浑浑噩噩的张庭祖听到“问个清楚”四个字,眼睛终于有了焦点,打了鸡血一样的一蹦三尺高,除此之外冯易说了什么全然没有听清就急急说道:“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冯易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拍大腿,放声说道:“好!我要夺权!哎呦……疼……”
片刻后,三人来到指挥室,张庭祖大步来到菅振国的面前,说道:“菅振国主任,鉴于你在此次专案侦办过程中的指挥失当和处置不力,致使重要嫌疑人脱逃,现在我代表公安部,正式免去你专案组组长的职务。这是由部长亲笔签署的命令,你看一下。”说罢又转过身,面对着指挥室内目瞪口呆的众人朗声说道:“根据部长的任命,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专案组最高负责人,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任何对我所下达的命令的质疑和推诿,一律按照纪律条令严肃处理。听清楚了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菅振国坐在原地,双手颤巍巍的拿着张庭祖放在他面前的纸张,片刻后将纸放在原处,默默的站起身离开了指挥室。张庭祖见火候到了,再次大声说道:“听清楚了吗?”这次没有人迟疑,全部立正敬礼,齐声吼道:“听清楚了!!”
张庭祖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由冯易警官布置具体工作。”说完不等回应,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下。
下面的人还在纳闷,这个冯易是哪路神仙,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胸前挂着县局警号,二十郎当岁,脸上还贴着一块白纱布的年轻人坐在了菅振国的位置,瞬间就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县局的几个主要领导更是如遭雷击,木讷的站在原地。
不久之前,冯易喊出我要夺权的宣言后,正在思索如何具体操作,张庭祖吩咐马珂取来了自己的公文箱,随随便便的就抽出了一张签有公安部长大名的空白红头文件,下面赫然还加盖了公安部的印章。再三向张庭祖确认了空白文件的真伪,冯易对张庭祖的工作单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对张庭祖的身份感到好奇。只是如今不是八卦的时候,马珂用漂亮的硬笔行书在空白文件上填写了免去菅振国专案组长职务,委任张庭祖专案组长一职的内容后,三个人便急匆匆的前往指挥室夺权了。夺权行动更是顺利的超乎冯易的想象。
“各单位依次汇报现在的情况。”冯易下达了第一个命令。见下面的人一时间没有反应,坐在一旁的张庭祖用鼻音“嗯?”了一声,所有人这才一个激灵,返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几个负责人依次来到冯易的面前,低声汇报工作进展。
第一个前来汇报的就是特警队留守指挥室的通信员:“报告!今天下午17时许,我特警队根据菅……上级的指示,出动五十四名特警,十四辆警车,两辆防暴车,押解嫌疑人去取东西。根据嫌疑人指出的路线,经过十多分钟的行驶,途径县城西北角102国道13公里处附近时,嫌疑人突然放声大笑,十六两警车上五十四名特警全部陷入不明原因的晕厥,醒来后发现嫌疑人已经逃脱,当时的时间是下午17时43分左右。根据现场遗留的手铐和脚镣,判断嫌疑人是趁我们的人晕厥时,自行使用特警身上的钥匙打开束具逃离。现在全部特警警力已经……”
“够了。”听到这里,冯易出言打断这个特警的汇报,冷声说道:“我要听实话。”
那名特警愣了愣,说道:“我刚才说的是实话啊。”
冯易冷笑,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五十四个经过严格训练的特警,就是因为听到了嫌疑人的大笑,就集体晕厥了?你怎么不说有外星人开着飞碟拿着激光枪把嫌疑人劫走了!”说到这里,冯易“砰”的一声拍了桌子。特警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怒气冲冲的想要张嘴争辩,张庭祖伸手拦住了他,趴在冯易耳边低声说道:“他说的是真的,原因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整整一个下午的峰回路转,张庭祖似乎一下子成熟了不少,不再一味地不顾他人感受冷言冷语,现在居然知道维护冯易的权威,可见挫折使人成长这句话确实有他的道理。
冯易闻言,又见到张庭祖信誓旦旦的表情,按下了心中的疑问,对面前的特警说道:“你继续。”
“是!现在全部特警警力已经开始从事发地点向周边进行搜索,刑科技的同事们也已经开始在现场周边查找痕迹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我知道了,继续按照原定方案工作。”
“是!”
冯易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发现王惑逃跑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这个时间已经足够王惑逃出县城了。冯易耐心的继续听取其他几个作战单元的汇报,菅振国的应急处置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疏漏,却也没有什么作用。冯易开始默默的在心里从头梳理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试图找出突破口。
想要欺骗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撒一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而是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在关键的位置将信息隐藏起来,或者编造一些不起眼但是能够影响人判断的小细节,利用别人自己的想象力和判断力,甚至是同情和理解,让他自己去帮你完善这个谎言。从这一点入手,冯易得出了三点结论:
第一,在上午的抓捕中,王惑不可能想到冯易会以这样的方式帮助自己,那么在冯易最初与王惑遭遇的时候,在王惑不确定冯易掌握了多少证据的情况下,王惑透露出来的细节极有可能都是真的,因为他没有必要提前编造细节,没有时间现场编造这些细节,更不敢随意编造细节。那么王惑应当的确在刘二家中翻找过东西,找的也应当就是那枚玉珏。
第二,王惑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赢得冯易的信任,除了令人心折的个人魅力外,还说明了王惑应变能力的强大和对人心的把握的老道。那么王惑在与冯易接下来的接触中所说的话,就需要细细的甄别真伪了,因为他很有可能会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便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那么王惑所说的,没有碰过玻璃杯子的话,和可能被当权者拿来背黑锅的话,就有可能是用来引导冯易自己帮他完善谎言、取得冯易帮助的手段,这一点可以用指纹比对结果来佐证,而王惑也确实成功了。
第三,王惑杀人后并没有离K县城远走他乡,甚至依然在白天外出,说明王惑有不得不留在县城里的原因,也有不得不在白天外出的原因,不得不留在县城说明王惑并没有找到玉珏而必须留在县城里查找玉珏的下落或者线索,不得不在白天外出说明王惑的时间很紧,不得不冒这个风险。显而易见,那批古董无论是被人捷足先登,还是半路截胡,或者早已被刘二出手,王惑的行为都可以说明这批古董当时极有可能还在县城内,至少也是在县城内留下了重要的线索,王惑脱逃后的行动也必然是继续追查这批古董。同样,王惑的脱逃也可以说明他的确急于找到这批古董,而且极有可能能够找到古董,否则留在看守所静观其变由冯易张庭祖帮他脱罪帮他寻找玉珏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逃脱的机会可以制造,一旦逃脱就失去了洗脱罪名的机会。
这么看来,玉珏仍然是找到王惑的关键,无论王惑要用这枚玉珏做什么,无论这枚玉珏有什么用处,既然在案发现场和王惑的住处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件古董,是否可以推测这七件古董是被同一个人一同带走了呢?想到这里,冯易灵光一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