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入目是暗黄的油灯,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想到之前的那封信,眼睛又哀恸的闭上。
“看来是太白的错,”屋中空无一人,显得李白的声音空旷而飘荡。
子漩愣愣的看着李白,挥手示意香巧与凝珠都出去,声音黯哑,“不,我宁愿承受这伤痛,也不要被隐瞒一辈子。”
李白看着她,脸上蓦的绽出一抹温暖的笑,“子漩,不要难过,如果那是蝶舞姑娘的选择,她定也希望自己死得其所。”
“太白兄,大唐的诗人都像你这么会说么?”
李白一愣,复又笑道:“这是太白唯一一次觉得随侍在陛下身旁是一个对的选择,至少给了你知道事实真相的机会。”
“太白兄,”子漩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如果没有李白,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是她错怪了蝶舞,是她将蝶舞推上了死路。
子漩坐在对面沉重的看着王忠嗣,语气压抑而低涩,“忠嗣大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是。”王忠嗣沉痛的低下头,从玄宗下旨准他回朝至今,还未从震惊中回返过来的王忠嗣低声的应了。
“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呀!”子漩的声音毫无生气,因为她也知道,现在再去忏悔,再去追悔,已经晚了。
“漩儿,”王忠嗣拉住子漩的胳膊,蝶舞的事他回来以后多少听说了一点,可是这到底怪谁呢,“你冷静些。”
“对不起,忠嗣大哥,我不是要怪你。”子漩慢慢的将手撑住有些发疼的额头,不禁想起蝶舞最后一次来时转身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那时的她就已经作好了闯宫送命的打算了吧,如果不是她狠心的将她推开,那她还会那么决然么?那么决然的将自己推上死路么?
“蝶舞给陛下的信究竟说了什么?”
“把李林甫与杨钊的勾结,他们所有的阴谋,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了那张纸上。”
“还有呢?”王忠嗣看着她,眼神是压不住的疑惑,他跟着玄宗那么些年,比谁都要清楚,玄宗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的,杖弊,肯定是触及了玄宗最后的底线。
“她…隐讳的提及了我跟享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个,让玄宗彻底的恼了,蝶舞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她之所以会这么写,只怕是抱了必死的绝心。
王忠嗣亦是一愣,眉眼间俱是不可置信,“她信上究竟怎么是说的。”
“梅妃貌美,性情高傲,宰相私虑,欲得之,私问内宫诸人,得与太子之闻,誓曰处处治肘太子,时为报惠妃恩,欲以寿王为储。”只这一句,恰巧与数月前子漩的落水得到了呼应,顿时令玄宗理智大失,怒极冲心。
而蝶舞,必是在子漩落水以后便时时等着这一个机会,早了,便有刻意之嫌,晚了,落水之事便被玄宗淡忘,亦得不到要得效果,而在玄宗夜夜黯守上阳之际,惘然提及此事,必能达到她最想要得效果。
“是我负了她,”王忠嗣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沉痛而内疚,“是我太自私了,我根本未曾想到她会选择这条死路,我以为…她会在意泽儿。”
“不要说了,”子漩微微摇了摇头,她为什么就没想到,蝶舞是混入李党之中呢,她还对她说了那么狠心的话,“蝶舞连给她忏悔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忠嗣大哥,我想出去。”这个皇宫拘禁了太多的灵魂,她真的不想再呆下去,想到李白所说的那壮阔山河,她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你…”王忠嗣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现下这样的情况,你如何出的去?”
子漩垂下眼睑,声音低沉而坚定,“想走总能走的了,我已经不再是宠冠大明的梅妃,只是一个落寂的妃子而已。”
“跟谁?”他虽只是一武将,却也知道,子漩是断不可能一人便这么出宫,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她舍不得的。
子漩淡淡一笑,却是落寂,“一个朋友,与你一样可以交心的朋友。”
王忠嗣也不追问,笑着点头,心底却有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