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起身,披上外衣,朝殿外走去,现下,一切都该结束了吧!玄宗已经该知道,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浅淡一切都不在乎的梅妃,而是一个在乎名利与曾经的武惠妃一般的恃宠而骄的女子,以后该不会再来她这里了。
云裳,不管你原不愿意,这一切我们都无从更改,入宫之前或许还会向往那单纯,专一的爱情,可是现在,不会了,那些不属于我们,一如我与享,你与忠嗣大哥,我们亦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仰头看着那依旧闪烁的星星,只有它们,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散着它们耀眼却又柔和的光芒,从未曾改变。
“扬眉转袖若雪飞, 倾城独立世所稀(1)。”淡淡柔和的嗓音传入耳膜,子漩这才想起那个唐突的男子,那个她甚至未曾看清容貌的男子,有着柔和却仿佛能洞察世事的眸子。
子漩转身看他,清丽的眸子带着矜持的浅笑,“公子见笑了,只是不知公子夜闯上阳,所为何事?”
那男子哈哈笑了,笑声张扬却不张狂,“姑娘本不是矜持之人,在太白面前无需这般。”
子漩心底一愣,太白!?难道她身旁这个人便是留下千古诗名的李白么?转过身,想要将身旁的人看仔细,却是看到那双眸子中先她一步映入了她纤丽的身影。
眼前的李白没有文人的酸气,倒是显出一番磅礴的气势,只因他那双明朗的眼眸,还有那丝噙在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太白?”随性的展了扇子,李白笑着问道。
子漩亦学着他爽朗大笑,或许这样就可以把一切的不快抛诸脑后吧,可是心却为何还是涩涩的,她看了眼李白道:“太白兄等着。”自然而然的把他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却也没有忽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朗朗夜空,邀月浅酌,该是快意的事,历史上的李白是好酒之人,那无数首的好诗便是在写在那酒后的豪情之下。
子漩一杯接一杯的喝,入宫之后,便不曾这般的放肆过了,举起酒杯,看了一眼对面一样与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的李白,心突然畅快,这个李白,不问她是谁,不问她为何不开心,不问她为何平白相信他,只是与她像久识的老友一般陪着她一杯接着一杯,直至她喃喃醉倒,亦没有看到李白眼中闪动着的莫名的光华。
一夜宿醉,起床时头疼欲裂,香巧端了醒酒的茶过来,语气中带了竟是带了缕轻责,“小姐真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若是之仪知道了,必要生气。”
提起之仪,子漩不由的露了抹笑,香巧终于也迈出了这一步,以前她可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之仪走了,她倒是学的有几分像之仪了。盈着笑的眼眸在看到桌上的那把扇子时蓦的顿住了。
香巧见子漩突然没了声音,小心的问道:“小姐怎么啦?”
“人呢?”
循着她的眼神望去,香巧小声道:“天刚大白的时候,他便离去了,临走前留了这把扇子,说是他很开心认识小姐,这个权作礼物留下了,以后若得空定还来***饮这好酒。”
子漩示意香巧将扇子递给她,“唰”的一下展开,琼山绿水的扇面上,那大气俊秀的字体上还有着未曾干透的墨迹。
“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渌酒生微波。落花纷纷稍觉多, 美人欲醉朱颜酡。(2)”子漩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这李白,果然是直白,倒也不怕唐突了她,惹她生气,怕那时亦是带了三分醉意,不管不顾了。
“小姐,好久没见你这么笑了。”香巧由衷的道,说完还撇撇嘴,“想不到那酸儒人还要这般能耐,小姐,那扇子上有什么呀?”
“不过是几句诗。”起身下床,将扇子放入之前那只红木匣子,“竹清呢?”
“去大明宫了。”
“恩,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是,那香巧下去为小姐准备早膳了。”
“去吧!”望向大明宫的方向,玄宗今日应该会将云裳迎回了吧,云裳亦不会再与她闹别扭了吧!十多年的姐妹之情,她会明白她的。
夜间响起的扣门声是子漩意料中的,云裳那蕴着湿意的妩媚的眸子,令她心间充斥着满满的感动,终究还是姐妹啊!
还未进得宫门,云裳便一把拽住她的手,是那么的用力,甚至令她微微的感到了疼痛,她亦不语,只那么被云裳握着。
“为什么?”云裳的声音有些颤抖。
“姐姐还与我闹别扭么?我当时亦只是一时心急,便口没遮拦了。”子漩歉疚的看着云裳,“因为我,而与陛下闹别扭,值吗?”
云裳轻叹一声,“若是真这么便能出了宫,倒也是好事,只是…”她自己亦知道是不可能的。
“姐姐若不想过多的面对与陛下的纠葛,便把玉环的姐姐们接进宫来吧。”子漩轻声的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何况你亦答应了玉环,会代替她照顾她的家人。”即是答应了,便好好的照顾吧!给她们最好的,亦可让云裳脱了这一直负罪的心理。
看着云裳离去的身影,子漩长长的舒了口气,这身子离大明宫再远,心却似陷在了里面,怎么都脱不开了。
转身,关门,回寝殿,又是一个无眠夜!
注释:
(1) 选自李白的白纻辞三首其三,全诗为:吴刀剪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晖。扬眉转袖若雪飞, 倾城独立世所稀。激楚结风醉忘归,高堂月落烛已微, 玉钗挂缨君莫违。
(2) 选自李白的前有一樽酒行二首之一,全诗为: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渌酒生微波。落花纷纷稍觉多, 美人欲醉朱颜酡。青轩桃李能几何,流光欺人忽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