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用膳的偏殿内,竹清与香巧早已经布置好了,摆好了碗箸,温好了酒,每一样小菜亦是精致的,家常却也美味,所有的人都围坐一桌,其乐融融,有着子漩素爱的温馨。
隐隐的有麟德殿的乐声传来,倒也帮她们添了一分新年的喜气,将云裳送来的珠玉匣子打开,挑了几样合意的留下,余下的全作新年礼送了竹清她们。
捧了小巧的平金手炉,子漩静静的站在花坛前,廊前的灯笼被一盏盏点亮,坛中的梅花丝毫未受这上阳宫中冷清的影响,绽的正盛,累累梅丛中,那株子漩亲手植下的“粉皮垂枝”更是美妙,花瓣儿层层叠叠,在风中微微颤动,散出点点清香。
学着季书泽最爱的样子微微眯起眼,走近那株花,突然兀自笑了开来,却蓦的又垂下眼睑,轻叹了口,哥哥,哥哥,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漩儿,该也是开心的吧,你知我是向往自由的,抬起头望望这四方的院落,虽然这自由不是那么的完整。
一件犹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子漩回头,对上之仪一片澄清的眼眸,对着她微微一笑。
“小姐又在思念表少爷么?”之仪看着她轻声问道。
子漩俯身,轻轻捻下一片花瓣儿,“他是一个好哥哥,不是吗?”转身看向之仪,“送你去从军吧。”
之仪的脸色蓦的一僵,许久,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小姐不需要之仪了?”
轻叹一口气,巧妙的掩去了自己的惆怅,清越的嗓音虽是低切却也清晰,“是不需要了呀,我身在上阳,不会再有人来与我争宠,何况,云裳圣眷在身,在暗中亦能时时护佑,你这一身好功夫,放在我这着实是浪费了呀。”转过身,不去看之仪愈渐紧绷的脸色。
“之仪说过要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也是答应了的,难道现下小姐是要反悔吗?”
字几乎是咬着一个一个的迸出,子漩从未听到过之仪用那样的嗓音与她说话,印象中的她一向是恭谨且安顺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可是想到自己那未知的将来,只能硬下心肠,“是,我已经不需要你的陪伴了。”
“既是如此,那之仪便听从小姐的吩咐。”冷硬的字句敲打在她的心间,胜过这漫天寒风,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畔只余下那冰冷的空气,泪,终是忍不住缓缓落下。
那中性的女子,英气的眉,清澈的眼,明朗的笑,费心为她找来“粉皮垂枝”,夜色中为她添衣时那带着轻责的关切,对她那不能言明的情,还有在她失意迷茫时那点点滴滴的安慰,寥寥几字却是让她的心盛着满满的温暖。
可是,在这样的一个朝代,女子永远只是男子的附属品,她不知是哪一天便是要离开,是生命的终结抑或是回到她去的地方,都是不得而知,她必须将她们一个一个都打点好,所以,再难过,也必须要硬下这心肠。
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努力让自己扬起一抹笑脸,是新的一年了,该有新的开始,虽然她的日子只能困在这狭小的上阳东宫,可只要有心,总能过出不一样的生活来。
转身往寝殿方向走去,有隐约的说话声顺着风被送入她耳朵,微一凝神,那话语顿时清晰,脸色亦随之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