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阵静谧,不知是过了多久,子漩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真的能够放的下么?”
“做不到,也得做。”放不下的是对享的那颗心,而玄宗的恩宠与那所谓的爱,轻易便能舍弃。
“即是如此,玉真无话可说。”玉真公主望了眼子漩,唤过随身宫人,起身准备离去。
走至殿门,子漩忽然放慢脚步,身子落后玉真公主半步,低声诚恳的道:“公主要是真疼太子,以后就多帮帮他吧。”说着,便低着头不再看玉真公主的脸色,可是她知道,这句话她定会放在心里,只因她眼中有着曾经与她一样对这大明宫的厌恶与对自由的向往。
“娘娘,”竹清端了食盘进屋,轻声唤着坐在矮榻上发呆的子漩。
“你这些天在大明宫可是探到了什么于太子不利的消息?”虽是离开了那权力的中心,却始终放不下享。
“多是关于营州都督安禄山的,”略一凝思,“玉真公主可是说了什么?”
竹清一提,子漩蓦的想到了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那时候尽管未曾见到,光是听蝶舞说,她便已觉得安禄山此人不简单。
那还是开元二十四年(736)的事,安禄山任平卢将军,在讨伐契丹时失利,张守珪奏请朝廷斩首。
此前安禄山入朝奏事,拍着胸脯在玄宗面前表示尽忠之意,说是“杂胡仅一颗忠心,俱献陛下。”使得玄宗龙心大悦。
彼时,宰相张九龄便对侍中裴光庭说:“乱幽州者,必此胡也。”此次作战失利,他遂提笔批示奏文说:“穰苴出军,必斩庄贾;孙武行令,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
玄宗看了批文朱笔批复:“卿岂以王夷甫识石勒,便臆断禄山难制耶?”终未准奏。
“我若是这时候去见太子,可行?”虽然不能明着告诉享安禄山会为将来的唐朝带来多大的灾难,还是想要提醒他一下,否则,会一直不安。
“奴婢认为不妥,玉真公主刚刚来过,必是要去见陛下,挑在这个时候,若是被发现,于太子和娘娘必会酿成无法挽回之祸。”
她知道,可是她的情感超越了理智,她必须要见享,就在今夜。
依旧是上次的青布平纹内监服,心却是止不住的雀跃,她有多久没有这般肆意的生活啦,翻墙—不禁轻笑出声,作梅妃的时候可是想都不敢想呢。
“娘娘…”竹清在身后看着子漩,一脸的担忧,却是欲言又止。
子漩挑起眉锋,笑道:“这更深夜静,无人会知,你们安心守着上阳便好,我去去便回。”说完,一跃而上,身子便稳稳的落至墙外,斜眼望去,宫门口那个该是玄宗派去监视的内监正半眯着眼,打着瞌睡,轻吹一声口哨,看着阖宫烛火暗了下来,这才拍拍手往东宫方向而去。
慢慢的沿着宽窄的甬道走着,耳旁呼呼的风声呼啸而过,夹杂着各式的呜喑声,多年前看过的恐怖片的场景此时竟全在脑海浮现,让她登时打了一个寒颤,不禁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前面的灯火逐渐明亮,便是东宫的范围了,子漩的心猛的一定,脚步也慢了下来,心底浮上的是未知的期待。
“喵~”一声长长的猫叫打断了黑夜的寂静,在森森夜色中听来异常悚然,脚步蓦的一滞,果然听到了身后有轻软的脚步声亦慢她一拍的停了下来。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阴气重,后宫为最,虽说她是不相信鬼怪之论的,可是在这寂寂深宫中含冤死去的人又何止是一个两个,总不会就她特别倒霉,难得私自夜行一回,就给她碰到了吧。
低下头,又加快了步子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也是分秒不差的跟上,停下再听,后面亦没了动静,心中愈加惶恐,甚至忘了自己是背着玄宗私下深夜出宫,顾不得被发现的后果,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亦是追的急促,似乎不止一只鬼,而是很多只,她不停的喃喃默念着“阿弥陀佛”,恨不得自己生出八条腿,眼看着快要接近东宫宫门,身后却是骤然响起了一声急喝:“什么人夜闯东宫,不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