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其实是件能令子漩心生期盼的事,只是去玉真公主的道观却让她的出宫多了一分不可言的压抑。
玉真公主的道观便建在长安城的附近,开阔而华丽,子漩记得李嗣升曾经跟她说过,当初为了建金仙、玉真两位公主的道观,每天都会有上万的农民,被迫放下农事,前去造观,用尽数年,方才造成现下这般的规模。
正红色的金凤展翅顶盖渐渐靠近了这不知延绵了多少里的道观,远远的便能瞧见道观门口,有人声攒动。
子漩在香巧的搀扶下下了肩舆,阳光下,白色的束胸褥衣上金色的向日葵似在微微摇摆,如新生的生命;肩头金黄色的披帛直曳至地,华美飘逸;简单的垂云髻间插着双宝鸳鸯流苏簪,长长的粉绿色流苏直缀至光滑的肩头,带来些微金属冰凉的触感;耳朵上是两粒小巧圆润的珍珠,在脸颊旁散着悠美的光泽。
玉真公主则是一身樱黄色露肩褥衣,简约却也不失华贵,发髻是最最随意的坠马髻,仅在发髻间别了几颗璎珞珠子,在阳光下闪着华光,想来观中的生活该是自由且惬意的。
见得子漩踏下肩舆,站在玉真公主身旁的宫人便已笑着迎了上来,正是前几日奉命去宫中请她的那位姑娘,子漩随着她的脚步上前,缓缓给玉真公主行了平礼,未待低下头,胳膊已被玉真公主娇笑着挽起,巧妙的免了她的礼。
道观中真真是璇台玉榭,宝象珍龛,美妙与华丽丝毫不比大明宫逊色半分,甚至有着远离斗争的轻逸与明朗。
沿途走来,一路上都是巧笑嫣兮的美貌女子,她们嬉笑打闹着,看到玉真公主与她走近,亦只是稍稍敛了笑容请了安,待她们走过,便很快又是明朗的笑作一团,甚至没有人关心她的身份。
道观东面,是一个极大的人工湖,湖水碧绿通透,阳光下泛着微微的粼光,成群的鱼儿在池中嬉戏,一旁少几素衣女子立在池边抛着吃食逗着鱼儿。
湖中央建有一玲珑八角亭,金顶棕柱,四周围以粉色纱缦,银色珠片穿插其中,从湖岸至湖中有一细窄竹桥,桥面几乎与水面持平,子漩随着玉真公主的步子走过去的时候,长长的披帛扫过水面,带起一波小小的涟漪,惊的桥旁鱼儿四处游散。
两人在亭中坐定,便有宫人送上了点心与茶水,一律的精致美味,厨子的手艺与宫中御厨亦是不分伯仲,看来玄宗真是疼玉真入骨,只想把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坐在亭子间,竟是看见远处有三座高山,山顶雾气缭绕,让人估不清山的高度,子漩不禁笑道:“公主这边真是好景致,这山远远望来犹如蓬莱仙境。”
玉真公主顺着子漩的视线望过去,对于自己观中的美景早不似子漩初见这般惊奇,表情与语气捎着笑意却仍是淡淡的,“初时建造此观,父皇担心持盈与姐姐会怕寂寞,因此特命人设计这山水景致,还模仿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在观中缩减尺寸造了出来,远远望去,确令人辨不出真假。只可惜因为……”声音一顿,眼神变的迷蒙,似在回忆着什么,“姐姐去的早,这如仙美景并未能享受多久,这也是皇兄如此宠我的原因,他把对姐姐的感情也一并给了持盈,因此宠与爱都给的分外的多。”
子漩愕然,虽是知玉真公主受宠极盛,却不知还有其他内故,想来金仙公主的薨逝必是有什么内情,令得玄宗心生内疚,便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这余下的仅有的一个同胞妹妹,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
如果不是玉真公主之前的话于她想哽在嗓子眼的一根刺,那么她在道观中的生活还算是愉快,这里没有皇宫中惯用的迎上踩下,没有满心满眼的争宠算计,没有盈于耳旁的阿谀奉承,她的日子很是欢快,连之仪都露出了许久未曾露出的笑容。
而玉真公主除了第一天陪着子漩参观了道观,用了膳,便再没出现,只由着子漩在这里自由的生活,仿佛将来请来只是为了游玩,只,子漩心中清楚,是时间还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