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一片静谧,只有碗勺碰触间细微的叮叮声,以及妃嫔之间轻声的说话声,亭外的蔷薇开的正盛,偶有冒失的蝴蝶憩于桌席间,引起桌前妃嫔一阵小小的骚动。
子漩盯着眼前丰富的菜肴,却是食之无味,心里只想着云裳要去洛阳的事,以至于玄宗唤她都没有听着。
身后的竹清见子漩神情有些呆滞,轻轻碰了她一下,附于她耳旁道:“陛下在唤娘娘呢。”
子漩茫然回神,起身略带歉意道:“陛下恕罪,臣妾适才想到父母,一时伤感,没有听到陛下的传唤。”
玄宗毫不在意这些小事,对于身旁惠妃的轻哼也是一笑哂之,对子漩道:“除夕之夜,泰半的人都没有见识过梅卿之‘惊鸿之舞’,本想趁着今日春色大好,让你再舞一次,可现下看你似乎情绪与这‘惊鸿舞’似乎不很相称。”
尽管心底有着一丝不情愿,可脑海中却是浮现出李嗣升的话,若是她能博得玄宗的欢心,出宫定不是难事,想到这,应承的话便也出口了:“陛下若是喜欢,臣妾再舞一曲便是,切不要因为臣妾的情绪坏了陛下和各位姐姐的兴致。”
玄宗笑道:“你说无妨,那就舞吧,只是切莫强求。”
“是,臣妾知道,谢陛下念心。”
玄宗话音刚落,亭外的乐师便已作好准备,子漩忽又似想到了什么,走至亭外低声和乐师们说了几句,这才折身回来作好一个伏身的准备动作。
乐声与上次麟德殿的有些微的差异,不似那次那般的欢快与跳跃,反是带了一缕春季湿暖的暧昧与淡薄的哀伤。
俯身,仰起,收颚,回眸,扬袖,抬腿,流转的眼波中泄出内心的孤傲与牵挂,那一抹水袖掠过的空气中弥着梅花浅淡却弥久的清香,足尖点地,身形便已然模糊,愈见愈快的旋转中,在座所有的人皆只能瞧清那一抹鹅黄在眼前闪着,余下的便是子漩戴于耳上的银叶耳坠发出的清脆细响。
乐声止,子漩的脚步几乎是一丝不差的与乐声同时停下,一个侧影如微斜的拱桥般在玄宗面前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全场静谧无声,玄宗扬起手,正要鼓掌,忽然一丝古筝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似断未断,若有若无,仿若从遥远天际飘过的仙乐。
没有人察觉子漩手中那只白玉笛从何而来,只是当那清扬悠悦的笛声在亭中弥散开来时,众人才发现这只舞已然脱离了原先的形态,显得愈发的游弋。
长长玉笛在手,子漩便依着以前依稀的印象,吹了一曲“梅花烙”,虽已是不太熟悉了,只那抑扬顿挫的调子反倒有了一种别样的悠远绵长。轻轻踮起足尖,子漩慢慢的将芭蕾元素注入舞蹈中,悠扬的笛声和着清扬的古筝,如交绕的情丝,纠缠难解,一圈,两圈……子漩闭着眼睛,只放任自己犹如只受伤的天鹅般一圈又一圈的在湖水旁打转,只到无力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