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嫁入皇家之前,常常独自来这里,一坐就是半天。”李嗣升眼睛盯着水面,目光渐渐变的迷蒙,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母亲景云元年(710年)嫁与父皇,之后不久便生下了我,那时父皇还只是太子,且处处受着太平公主的压制,因此,母亲时常有时间带着我,来这里一坐就是大半日。那个时候,现在想来该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
李嗣升的思绪似乎飘远了去,连声音都开始有些缥缈:“母亲性格内向,做事恭顺低敛,最怕的就是见罪于他人,因此从不与人有嫌隙。可即使这样,她仍是担心自己会保不住我,因此狠了心将我托与皇后抚养,而那个时候父皇已登基为帝,而母亲也再没有踏出过那堵高高的宫墙,只在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才会忆起这片彼时的休憩之地。”
李嗣升神色带着一丝惆怅,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低落,那字字压抑的话竟令子漩无言可对,只得轻叹:“娘娘应该是个很念旧的人吧。”
李嗣升回头看她,眼睛微眯,笑容淡薄,唇齿间仔细玩味着“念旧”这两个字,“要在宫中生存的人,念旧并非是一件好事。”
子漩身子猛的一颤,感觉自己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苍白,言语中的话都不再有力:“殿下此语可是说给采苹听的。”
李嗣升凝视子漩,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那苍白无助的神色令他想起了那个深埋心底的人,心蓦的一疼,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江姑娘聪慧,明白就好。”
太阳已经沉下了一半,远远的海岸线上还有点点余辉洒得遍地绯红,连身侧的草地都不只是一味的绿色,带着点绯绯的颜色。
子漩心底犹豫,终是忍不住要问:“殿下究竟是知道多少,亦或仅仅是忠嗣大哥派你来游说?”
“这些都还重要么?”李嗣升不看她,径自反问。
“是呀!都已经不重要了。”子漩喃喃自语,不觉锁了眉,语气黯然,“终是有那么一个人要将我从梦中点醒,连想要欺骗一下自己都不可得。”
“若只是生活在梦中,倒是件好事,怕是怕点醒你的是与你为敌的那个,如若是那样的结果,嗣升宁愿现在便做了那狠心之人。”
子漩心下怆然,虽是恨他间接的害死了书泽,心头却仍是萦绕着一丝感动,这个与书泽有着一摸一样眸子的李嗣升,这个永远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温文笑容的李嗣升,带着一丝丝的轻狂与傲气,说的每一句话却总是直击她的心扉,令她不由得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