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越来越强烈,电灯在闪灭几次后,终于完全熄灭,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奚白在黑暗中站立不稳,只得紧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挪移。耳边传来的是家具摩擦地面和碰触的刺耳声,以及远远传来的惊恐的尖叫。
伴随着晃动,屋子的四周都在咔咔作响,仿佛随时会分崩离析。
浓浓的恐惧压顶而至,奚白感觉已快要不能呼吸。他摸索到隔壁房间的门,用力的敲打,疾声叫喊:“飞雪,快出来,地震啦,飞雪……”
卢飞雪因为感冒,睡觉前吃了两片安眠药,迷迷糊糊中听见他着急的喊声,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下意识里觉得事情应该很紧急。
她糊糊涂涂的伸手去摸索墙壁上的开关,可是床已经移位,她摸索了半晌也没摸到。
奚白还在外面敲门大喊,她想起身去开门,但是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只得勉力翻滚下床,在黑暗中循着奚白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
晃动越来越剧烈,她的身子也跟随着翻滚,全身骨头几乎散架,奚白的声音像是来自很远,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飘忽不定。
忽然一声闷响,她双脚传来尖锐的疼痛,这倒让她昏昏然的脑子有些清醒起来。
双腿已经麻木,她清楚的知道有重物压在上面,应该是那个木质的衣柜。
因为恐惧与心急,奚白出了一身冷汗。他只有紧紧抓住门把手,才能稳定住身子。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犹如战争片里炸弹爆炸后造成的动静。奚白明白已经有房屋在崩塌,头顶灰尘簌簌下落,越来越密,他不知道这栋房子还能支持多久。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他努力站稳,用身子去撞门,撞了几次均被反弹回来。
他焦急的踢着门,双手使劲拧门锁,猛然来了一次剧烈的抖动,甩得他身子都飞了起来,双手抓住的门锁卡啦一声轻响,有所松动。他惊喜莫名,使出全身力气将门踹开,跌跌撞撞奔进房间,口中喊着:“飞雪,飞雪,你在哪里?”
卢飞雪听到他的声音,咬了咬舌尖,竭尽全力才说出了几个字:“我在这里。”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奚白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来不及细想,奋力扑倒她身边,叫了她几声,见她没有反应,想把她拖起来,试了两次却没拖动。
卢飞雪悠悠醒转,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奚白,我的脚被衣柜压住了,你快逃,别管我。”
奚白默然不语,爬到她脚后去推衣柜。疼痛让卢飞雪再次晕厥,在她晕厥的那一刹那,那栋楼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开始陷落倒塌。
仿佛过了许久,卢飞雪悠悠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安静得让人恐惧,冰冷得像地狱。
她不知身在何处,十分恐惧,伸手去摸前方,触摸到的是一样粗糙冰凉的东西,应该是成块的钢筋混泥土。再摸了摸身边,是一些散乱的衣物,微微一想她便明白了,她是在衣柜里。
她记得自己晕过去的时候没有在衣柜里,毫无疑问,肯定是奚白将她放进来的,那奚白又在哪里?是觉得带着她不能逃生,于是把她放进来之后就自己逃了,还是他没来得及进来或者尚未来得及逃走?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她都不能承受,她颤抖着声音低声地喊:“奚白。”凝神静听,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又喊:“奚白。”
这次她隐约听到了动静,但分辨不出方向,她吞了吞唾沫,湿润了一下干燥的喉咙,满怀希望地说:“奚白,是你吗?”
外面传来奚白微弱的声音:“飞雪,是我,你怎么样?没事吧?”
听到奚白的声音,卢飞雪忍不住泪水盈眶,哽咽着说:“我没事,奚白,你在哪里,你怎么样?。”
奚白说:“我就在外面,我也没事。”
卢飞雪双手在黑暗中摸索:“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好害怕。”她想爬出去,可是被混泥土挡住,只有手能伸出去,她哭了起来,“奚白,我出不来。”
奚白安慰她:“你先别急,飞雪,我去找你。”他的右腿被一块混泥土压着,旁边是床,幸亏落下来的混泥土被床搁住,才没有完全压在他身上,否则此刻他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身边空间狭小,不能大幅度活动,他只能竭力的蜷缩身子,用手去推压在腿上的混泥土,可是那混泥土就像一座山一样,他使尽全身力气也纹丝不动。
震动又开始了,四周哗啦啦一片乱响,像是滚石头的声音,他感觉腿上的混泥土在移动,他趁机咬紧牙齿,忍住疼痛将腿往外面拉扯。每震动一次,他就拉扯一次,最后终于将腿拉了出来。
腿上传来一阵阵麻木且火辣的疼痛,黑暗中他看不到自己的腿已经成什么样了,或许会废掉吧,但在此时此刻,能活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伸手就能触碰到挡在衣柜前面的混泥土,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到了彼此的手,他对卢飞雪说:“飞雪,我们一起用力,把这块混泥土推开。”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努力了很久,也只是挪开了少许距离。他们只能放弃,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卢飞雪轻声问:“奚白,我们会死吗?”
奚白沉默了一阵,说:“飞雪,你听着,我们现在在废墟下面,从现在起,我们不要说话,要保持体力,等待人来救我们。”
卢飞雪有些绝望地问:“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奚白也不知道,但是他必须表现得笃定一点,他重重地说:“会的,只要我们坚持住,就一定有人来救我们。”
卢飞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种暗无天日的恐惧,无法用言语形容,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能体会得到。
他们在废墟里与冰冷和绝望做斗争,求生意志稍有动摇,就可能会死去。
奚白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睡衣和薄睡裤,完全无法抵御寒冷,腿上传来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尖锐,简直痛彻心扉。
薄裤与皮肤粘稠的紧紧贴在一起,奚白知道那是因为流血的缘故,再这样下去,估计等不到救援队来救他们,他就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咬了咬牙齿,对卢飞雪说:“飞雪,你身边能摸到衣服吗?递几件给我。”
卢飞雪忙从身边摸了几件衣服递给他,他将薄的衣服绑在腿上,延缓血流速度,将厚的衣服穿在身上御寒,提醒卢飞雪说:“飞雪,你也多穿点衣服在身上。”
卢飞雪轻轻嗯了一声,半晌之后说:“奚白,我好累,好想睡觉。”
奚白大吃一惊,连忙说:“千万不能睡,飞雪,睡过去就可能醒不来了。”
空气稀薄,他自己也恹恹欲睡,但咬紧牙关坚持着,当真是度秒如年。他害怕卢飞雪睡过去,隔一分钟就会喊:“飞雪,飞雪。”直到听到卢飞雪的回应他才安下心。
就那样煎熬的坚持着,到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里在不断的重复着坚持两个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再次叫卢飞雪时,卢飞雪没有回应。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仍旧抱着一丝希望的喊:“飞雪,飞雪,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一连喊了几次,终于听到了卢飞雪微弱的声音:“奚白,我坚持不住了,恐怕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说说话好吗?我怕死后我们会在黄泉路上走散,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多说几句吧。”
奚白忍不住流下泪来,原本以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却没想到如今要终结在这废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