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是赶街的日子,照惯例,孙少华只好又停工一天。他经济比较富裕,也比较孝顺,肯给孙学堂花钱。这天又给孙学堂买了两瓶蜂胶,两袋松花粉,一些糕点。正巧,小毛在王棪那学习,只有孙学堂一个人在。何日莲就过来陪他说说话:“这两天你的腿烤电见没见好?”
“见好,不疼了。”
本来何日莲坐在小毛的床上,孙学堂坐在自己的床上。没说上两句话,他就过来坐在何日莲身边:“我怎么看也看不够你,啥时候能住一个屋,天天看着你就好了。”
“既然你那么着急,那咱就抓紧时间办了,我照顾你也方便些。要不我每天也都牵肠挂肚地惦记你。”
孙学堂一听感动地:“我太爱你了,让我亲亲你。”就用右手捧着何日莲的脸,要亲她。
突然,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孙少华出现在门口。吓得孙学堂赶快坐好,何日莲臊的脸一下绯红。孙少华一声没吭,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小柜里,然后坐在孙学堂的床上,用眼狠狠地斜视着孙学堂。何日莲一见,一句话都没说,赶紧跑了出来。
孙学堂不满地:“你咋连个姨都不叫,哑巴啦?”
“还姨呢,我上次来,你不是说你俩没啥关系吗?是不演戏给我看呢?好,演得不错,真把我骗了。你说说,你用什么手段,把这么漂亮的老太太弄到手的,让我也长长见识。”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闭嘴。怎么叫弄到手,我俩是自由恋爱。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那你的意思你根本就没爱过我妈呗?”
“跟你妈是父母包办,我只知道娶回来的媳妇,得对人家好。不懂爱不爱。现在我才真正尝到爱的滋味,也算没白活一回,我很快要和她结婚了。”
“你这是给我下战书呢,还是威胁我呢?爸,你凭良心说,我孝不孝顺你?”
“孝顺我是有前提的,不许我再婚。这叫孝顺吗?你以为,给我买点好吃的好穿的,就是你孝顺了。什么叫孝顺?顺从老人的心意才叫孝顺。你知道吗?爱情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寂寞是什么感受。老年人更渴望有个伴。”
“我就不明白,养老院里没有老伴的老头有的是,人家都能活,怎么就你没女人就像活不起似的。”
“人和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
“思想、追求、感情、性格……很多都不一样。”
“我不管一样不一样,人家能行,你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我早就跟你三令五申了,不许再娶。否则就断绝父子关系,你要不想要这个家,还有我这个儿子和孙子,你就说痛快话。明天,我就把亲朋好友聚齐,咱们当众立字据分家。我成全你,否则你立马和这个女的分手。要不,就回家住。我雇个小伙子照顾你。”说完,站起身,连看都不看一眼孙学堂,丢下一句话:“到时候,我会来抽查的。”愤然甩门而去。
孙学堂瞬间被失望和沮丧的情绪笼罩了。他知道,孙少华说到做到,自己该怎么办,一时间真没了主意。
何日莲跑出去后没回房间,径直来到后花园椅子上,他从孙少华的表情里已经完全看出,他不同意这门婚事。估计爷俩这顿恶吵不会小了。
何日莲是个有头脑、有主见的人,她想:“无论黑夜怎么漫长,朝阳总会冉冉升起。无论孙少华如何反对,只要自己置身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位,人生的主动权,就会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是命运的主宰,岂能任他人掌控。”
吃午饭的时候,孙学堂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黯淡的目光也失去了生机,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何日莲知道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就是你儿子不同意吗?”
“你咋知道?”
“你告诉我的。”
“我还没说呢。”
“可是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声点,隔桌有耳,一会吃完饭到老地方,我告诉你。”
饭后,俩人坐在后花园的椅子上,孙学堂:“这回他是来真的了,给我两条路,要不分家断绝父子关系,要不回家住,他雇个男保姆照顾我。你说咋办啊?他还说要随时来抽查咱俩,所以以后,咱俩不能公开在一起。让他碰到,就真完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分肯定不能分,我舍不得你。暂时咱俩先转入地下。只要不被他撞倒,我死不承认,他也没办法。我再找找亲戚,让他们找机会再劝劝他。说不定他会开窍的。”
何日莲:“你知道啥,做事就怕半途而废,爱情更是如此,这是做人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是想,凡事都要留点余地,做人总要留有后路。毕竟是一家人。”孙学堂顾虑道。
何日莲一看,孙学堂一时下不了决心,又不能太逼他。就只好按他说的去做了。于是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吧,也只好这样了。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能老找你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吧。”
孙学堂眼眶立即红了:“你回去睡一觉,也不要想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晚饭时,孙学堂和小毛一桌吃。何日莲又和徐玉书坐到一起。从此又分开了。
第二天接待室里,周医生喝了口茶水对宋薇道:“看来老孙是听了儿子话了,这不马上分开了。”
“那只是外表,内情真相只有他俩知道。”
“按理说,何日莲应该把和老孙的事告诉你。”
宋薇笑笑:“她知道,告诉我,只不过又增加一个反对的人,说了还不如不说。”
“你对他俩的前景怎么看?”
“他俩不是良配,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敢断定,不会长久。”
“那你为啥不去告诉何日莲,让她早点断了念头。”
“我那不是自找没趣吗?人家正在热恋中,我上去就一榔头,去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不成还好,万一俩人成了,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这种傻事,还是少做为妙。那你怎么看?”
“我也对他俩的前景不看好,英雄所见略同啊。”
吃中午饭的时候,孙学堂路过何日莲的身边,用只有何日莲能听见的声音说:“一会老地方见。”
吃完饭,何日莲直接来到后花园。装着散步的样子,看看鱼塘的鱼,摸摸花。直到看见孙学堂拄着拐棍,拎着个包过来,看看四周没人,俩人悄悄地坐到树后的长椅上。
何日莲:“不是少见面吗?昨天刚见完,咋今天又约我,有啥重要事啊?”
孙学堂打开包:“昨天光想着和你说话了,忘了给你带这个,这是我儿子昨天给我拿来的。这个叫蜂胶,是美国公司制造的。这个是松花粉,都是增加抵抗力和免疫力的营养品。现下都实行吃这个,尤其老年人。电视还广告呢,咱俩一人一瓶,吃完了我再让他买。你看你一天像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动不动就感冒,必须吃啊。”
“我不吃,我最讨厌没病吃药了。留着你吃吧,你腿不好。”
“这又不是治腿的,你不吃我也不吃,那我都送给别人吃。”
“送给谁?送给杜奶啊。”
俩人都笑了。正在调侃,正好安娜过来看母亲。想告诉何日莲张绍杰的事。到206室一问,徐玉书道:“吃完饭就没见她上来,是不是在后花园呢。”
徐玉书原本就对他俩的事不满意,现在又看孙学堂让儿子吓得那个怂样,更是瞧不起他。认为他一点没担当。看见安娜来,心想正好搅了她们,所以就直接告诉安娜在后花园。
安娜不明白,这大中午的妈妈不午睡,上后花园干什么?便径直来到后花园。放眼一望,一个人也没有,突然间,听到隐约的说话声。虽然声不大,但她听出是自己妈的声音,就顺着声音寻去。果然看见何日莲和一个拄棍的黑老头,卿卿我我的样子。就躲在树后偷听,就听何日莲道:“我不想天天这么偷偷摸摸的和你在一起,像做坏事似的。”
“我还不是想让你正大光明地照顾我,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地怕儿子知道。”
“要不是因为你儿子,我们何苦活的这么累。”
“那你女儿会同意吗?”
“我女儿可不像你儿子那么自私,多少介绍人来提亲,我都不同意,可我女儿一直劝我,说有合适的早点找一个,她就可以放心了。她还亲自去帮我相过亲呢,我都没相中。”
孙学堂劝慰道:“只要你女儿同意就好办,我去做我儿子工作。你千万别灰心啊,相信我一定能办成。”
“你回去睡会吧,走吧。”
自从孙学堂被大雨淋过后,他俩约会完,都是何日莲看着孙学堂先走,然后他再回去。看见孙学堂消失了,何日莲刚想站起来走,安娜从树后一下窜到何日莲面前,吓得她:“啊!”了一声,捂着胸口,直喘粗气:“你这个死丫头,想吓死你妈。”
安娜笑道:“这回抓现行了,坦白吧,怎么回事?”
安娜拉着何日莲坐下,搂着她的一只胳膊:“要从实招来,不许有半点隐瞒啊。”
“招啥?就是一起玩牌的,处的好一点。”
安娜指着那袋子药问:“这也只是处的好一点吗?说吧,人证物证都在,就别抵赖了。”
何日莲腼腆地小声说:“他喜欢我。”
“那你呢?”
“我也喜欢他。”
“他是个什么情况啊?快点告诉我。”
何日莲:“他77岁了,是幸福乡的农民。家里有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儿子拉沙子卖,儿媳妇干家务。老伴去世九年了,儿子挺孝顺的。”
“那他什么文化?”
“小学文化,五十年党龄,当了三十多年村支书。人心眼好,脾气也好,还知道疼人。”
“那腿咋回事啊?”
“前年得的半身不遂,留的后遗症。”
安娜听完犯了寻思:“妈,副市长,高工,高级医师,哪一个配不上你啊,你都看不上眼,等了十二年找个农民,还是个瘸子。妈,您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鬼迷心窍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他了。”
“你看他眼歪嘴斜的,我看着都恶心,您怎么能忍受得了。”
“其实,高尚的女人,注意于男子的心地,更甚于注意他的外貌。可能看时间长了,我觉得挺顺眼。”
“妈,您可千万别听他花言巧语,当书记的,专门用嘴哄人,要不咋做思想工作啊。您肯定被他洗了脑,像那些搞传销的中了邪。反正我不同意。”
“为啥啊?”
“明摆着,他不配你。”
“哪不配啊?”
“妈,您咋糊涂了。你看不出来哪都不配吗?就他前额那些年轮的岁月皱纹,一看都可以给您当爹了。”
“我以为你会支持我,会同意,怎么连你都不理解妈。”说着何日莲声音呜咽了。
安娜赶紧安慰她:“妈,您别难过。已经等了十二年了,咱不着急。您一个人,连个照顾您,帮助您的人都没有。我当然支持您,同意您再找一个,但不等于找啥样的我都支持,都同意。一听您刚才的话,就听出很多人都不同意是不?
妈,这件事得这么看,如果一两个人不同意,那是正常的。因为每个人看人看事物的标准、水平都不一样。如果所有人的观点都一致,那就不正常了。就说明您这真的有问题。听人劝吃饱饭。我不想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去给人当免费的保姆。中国您还不知道吗?啥都缺,就不缺人。好男人有的是,咱再找行不,妈。”
何日莲听了女儿的话,觉得女儿苦口婆心地还不是为自己好,尤其有些话说的也有道理:“行,还不知结果怎么样呢,他儿子一直不同意,你别跟着分心着急,好好工作,你男朋友找的咋样了?这是眼下咱家最重要的事。”
一提男朋友,安娜才想起来:“我今天就是来告诉您这件事的,您不问我差点忘了。”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出张绍杰的一张生活照:“妈,你看这人咋样?”
何日莲也没带花镜,就着光线看了半天:“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人中的精品,肯定是个抢手货。”
安娜自豪地:“怎么样,您女儿还是有眼力的吧。”
“好眼力,比妈强。你们怎么认识的,快说说他的情况。”
“他今年35岁,在海关当处长。还没处过女朋友。”
“为什么?”
“他父母离异,对他打击挺大。从小跟着父亲长大。他不相信会有真爱,也不敢去涉足感情,一心只想做好工作。所以升的挺快,已经是正处级了。”
“那性格脾气会不会怪异扭曲啊?”
“没有,人缘在单位挺好,从关长到同事,都相处得很融洽。关长挺看重他,还会有发展的。”
然后,安娜把自己和张绍杰,从相识到几次见面的情况,都向何日莲作了汇报:“妈你说巧不巧,他的外号叫王子,我的叫公主,这是不是天生的一对啊?”
“真的吗?这可真是天赐良缘,几世修来的缘分啊。你要好好珍惜啊。”
“我就是看见他有点害怕,不见他又想他。”
“为什么?”
“他老想和我亲近,我又怕拒绝他,伤了他的心。妈,男人都这样吗?”
“其实,在动物界通用的《配偶竞争论》,人类社会同样也适用。男人不仅有强烈的**要求和冲动,还有很强的征服欲。但好男人都能够控制,调节自己的各种欲望。懂得尊重自己所爱的女人。这也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说白了,人生最大的挑战就是挑战自己。能战胜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听妈告诉你,恋爱不是简单地拉拉手,逛逛街,吃吃饭。为什么有的婚姻短暂,有的能携手百年。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珍惜感情。真正的爱情,是心灵上的知音,感情上的共鸣。爱情在懂得珍惜的人眼里,是能放出闪烁光芒的钻石。而在不懂得珍惜人的眼里,永远只会是一颗普通的石头。”
“妈,我觉得做人很难,尤其做女人更难。”
“做女人也要有诀窍,既然你已经谈恋爱了,那妈就告诉你。怎样轻轻松松地做个好女人。首先,女人要充分了解丈夫,人之相交,贵在知心。夫妻更是如此。你连男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心?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的就是两个人心灵的相通相知。比如,如果你连爱人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这能说是心灵的相通吗?所以,你要学会察言观色,要懂得投其所好。做一个懂事的,让男人爱你的女人。自己就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自己做的不好,就不能去怪别人。”
“那咋投其所好啊?”
“这就要在心灵相通的基础上,满足他的所想。比如他在外边心情不顺,回到家来是想得到安抚和宽慰。结果,一回来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岂不是火上浇油,这种家,有谁会爱回,这种女人,哪个男人会爱。或者不管时间、地点、场合、对象,说一些不该说,甚至使男人丢面子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婚姻又怎么能持久。要懂得考虑男人的感受。”
“那这样岂不是他要和我亲近,我只能顺着他了。”
“非也,夫妻间,任何时候都要胸襟坦荡,修养深厚。对他与你有害,或不愿做的事,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他真爱你,会同意你所说的。要做君子坦荡荡,不做小人常戚戚。你不想亲近,就明白地告诉他为什么,要让他知道,相爱是永远,不做爱只是暂时,否则,你终日活在接招、应战的被动势态,不仅身心俱疲,很快爱情也会变得疲惫。妈再告诉你一招,这招也很重要。”
安娜眼睛转了转:“您说的我好像开了点窍,您继续说,我会用心记的。”
“你对待男人,要一手拿枪,一手拿香。该用枪时用枪,该用香时用香。”
“啥意思,要开枪打他吗?”
“傻孩子,开枪不打死他了。拿枪的意思是,该吓唬他的时候要吓吓他,不能让他认为,你处处都顺着他,软弱好欺,他可以无法无天,任意妄为。但绝对不能用死和离婚这两个词来吓唬他。这会太伤他的心,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那咋吓啊,他会害怕吗?”
“这要看具体事,比如:进门不换鞋,你就告诉他,下次记不住,就负责擦一个月地板。一般情况下,尽量少用吓。真正的感情不是吓出来的。为什么叫相敬如宾,而不是相吓如宾。如果真到了俩人如老鼠见猫时的状态,那婚姻和爱情也就快结束了。”
“那拿香是啥意思?”
“香是用来敬神佛的。都得说好话,对待男人也一样,该说好话时,就得说,就得哄。大多数男人属毛驴的,喜欢顺毛摩挲,吃软不吃硬。所以夫妻之间说点小话,不算丢人。有时俩人很僵持的时候,几句道歉或表扬,就缓和了关系。比如:一句对不起,并不代表你真的错了,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反而彰显出,你比他更懂得珍惜感情。这就是棋争一招局全活。仅仅是几句话而已。
有时,男人会像大男孩一样,使使小性子,耍耍脾气。这时也要哄,就像母亲哄孩子一样,把他哄得开心。为什么有人依恋家、依恋妻子。因为女人不仅是伴侣,也要有着母亲一样的情怀。让男人离不开你。”
“妈。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这些东西,很多是书本上没有的,有的还是你姥姥教我的呢。”
“怪不得你和爸爸的感情那么好,原来奥妙在此啊。”
“妈的这些话,你若能理解透,并且运用自如。感情便会天长地久。如果运用不好,会起到反作用。”
“那我会随时请教您的。”
何日莲突然又想起:“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行了。还有一点,千万不能过早地以身相许,先取心,后许身。到了两人心心相印的时候,身体自然也就合二为一了。否则过早地相许,**初期可能起到爱情催化剂的作用,一旦相处久了,对彼此的身体失去了新鲜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甚至有点多余。爱情也就荡然无存了。听没听懂?”
“懂了。谢谢妈,一中午给我上了这么重要的一课。”然后安娜抱着何日莲的脖子,小声说:“妈,咱不要那黑老头。”
说完摆摆手:“我晚上还有事,妈您照顾好自己,下次我带他来看你。我先走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