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水宛月的身体轻轻放平在地板上,仿佛生怕弄疼了沉睡中的她。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来,面对着对面碧衣长衫的人:“我要杀了你,温碧城!”他咬着牙,一字字地说着,每个字,都象是一把刀子。
“杀我?”对面的人毫不在意地剔眉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杀我?即算我方才在你肘上加了一把劲,助了你一臂之力,可是是你自己的手,握着刀子,将它刺进水姑娘的胸膛。是你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这句话才是破釜沉舟,图穷匕现,致命一击。
卫忧身躯摇晃了一下,却立刻站稳,瞠目看着温碧城:“我要杀了你!”然后他看了一眼地板上阖目安睡的水宛月,语声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来了,很快就会来陪你,我们,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看不出,卫忧竟是如此痴情啊!”温碧城鼻中嗤笑出声:“想杀了我,然后再自杀殉情?是楼外琵琶声催魂太急,还是这江南的雨太磨人?竟叫风流洒脱的卫忧痴情至斯?”他住了口,楼外,夜雨飒飒,雨声中果然有急如密管繁弦的琵琶声催来,如此夜深人不寐,是谁还在琵琶独抱,心碎如焦?
卫忧转眼看了看窗外的夜,江南的风,江南的雨,如此粘连,如此纠缠,将他所有的相思爱恨都留连在此地,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不用再回去了。
四面都是蓄势待动的刀手死士,而浑身浴血重伤的他,还将面对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温碧城。
只有一柄刀,刀尖上还沾着水宛月胸口的血,他将那柄刀以左手食中两指一夹,折了刃,弃在地上:“我用这柄刀杀了她,但你们,都不配死在这柄刀下。”他踏上一步,直面温碧城:“是你将这些刀手死士埋伏在旧雨楼,再令他们在完成杀死我的任务的同时,不要动水宛月一根毫发?”
温碧城未语先笑,笑意阴冷,只等他笑够了,才开口:“若不这样,又怎会令精明如卫忧上当呢?”斜睨他一眼道:“莫要忘了,提醒你去查水姑娘身世的也是我。其实我早知水姑娘的来历,一心想要从她身上查出‘焚石秘卷’的下落,只可惜,水姑娘的口封得严得很,我便只有从你这里下手。”
“但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卫忧指尖颤抖,却拼力握成拳:“她并没有伤害你什么!”温碧城眼睛里阴冷的笑意忽然变成针:“她是没有伤害我什么,但是她爱你,那便伤害到我了!”说到这里,他清冽的嗓音忽然一变而为低沉,几乎近于咆哮:“正因为她什么也没做,那便是伤害我了!”说到这里,忽而自顾自地一笑,眼睛抬起,伸手一指卫忧:“而且你也不要忘了,杀死她的不是我,而是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清秀白皙的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笑容,含着针尖般的嘲讽,看着卫忧:“看,我得不到她,你不是一样得不到,卫忧?”他拍了拍手,仿佛所有的一切,便在他一拍掌间烟消云散,灰飞烟灭:“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休想得到。”
“你贪心。”咬着牙,卫忧终于从牙缝中迸出这么几个字。“我担心?”温碧城笑了笑,又点一点头:“你说得不错,卫忧。我既想得到武林中人人觊觎的焚石秘卷,又想得到这世上最美丽脱俗的女子,我的心,的确很贪。”他的眼睛看着卫忧:“你的确很了解我,卫忧。最了解自己的通常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正如我也同样了解你一样。”
“什么?”一刹间,心伤如死的卫忧并未反应过来。“我了解你,了解水宛月一死,你绝不愿独活,所以即使你现在还有能力逃,你也不会逃的,那么,就来送死吧!陶阳和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卫无霜也已经死了,连你一死,我自空慢慢寻访‘焚石秘卷’的下落。”他笑了笑,忽然双掌一拍:“有人一心求死,你们还等什么?”
峙立在一旁的刀手死士立刻凶猛如潮地扑了上来。刀光再度亮起,却闪起如死的光芒。这是一场绝望之战。卫忧必将死在刀下,局中。
温碧城笑着摇头,负手一步步后退。就算要看一出你死我活的戏,他也绝不愿让别人的鲜血蘸到自己衣襟上一点点。
但冷厉森寒的刀光网影之中,陡的有几丝黑芒“咻咻”闪过,破空而来,所到之处,便听得“当当”之声,如金铁交击,黑影被刀光弹回,却倏地一转,振翼作响,停留在空中,却是几枚细小如黑豆的飞蛊,浑身漆黑如蚕虫般大小的身体上看不见眼耳口鼻,但当它们停滞在空中,在你的头顶上的时候,你偏偏就会觉得,这种生物,正用一种你无法看见只能感觉到的森冷目光看你——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眼睛。
被那么样的东西盯着,就连死士掌中的刀,也不由一滞,他们不怕死,但这种细小如豆、漆黑如墨的东西所带来的恐惧,却远比死亡更大。
温碧城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些停在空中的蛊虫,忽的一阵笛声响起,如同沙漠中响尾丁冬丁冬摇动尾巴的声音,温碧城微微吃了一惊,方一回头,迎面又是十几点黑线破空而来,幸亏他反应极快,凌空一个退步翻身,那十几丝黑线便“咻”地一声,通通擦着他的衣袂穿过。
跟着一阵格格的笑声自窗边传来,温碧城返身一望,窗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坐了个紫衣长辫的苗家少女,发上插了支红梳,手里拿着支小小的竹笛,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脸上的笑容可是甜美无邪:“温碧城,要想害死卫忧,先得问问我乐不乐意。”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温碧城一甩袖,刚才那一闪躲虽快,却还是被一只飞蛊的翼尖擦破了脸颊,皮肤上一阵火辣,宛如被钢齿锯过一般疼。“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紫衣少女格格笑道,坐在窗上晃动着两只小脚,可爱之极:“你潜入苗疆,偷了我爷爷养的一对连心蛊,爷爷正要找你拿来喂蛊哩!”
“你爷爷是茂竹公?”温碧城心头倒抽了一口凉气,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打量了一眼面前不足十八的苗家少女,忽的冷笑起来:“茂竹公被我打得双腿残废,恐怕没那么容易好起来吧?小妮子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狐假虎威。”
紫衣少女吃吃笑道:“那你看你头顶上这些是什么?”
温碧城举头看了头顶嗡嗡作响的飞蛊一眼,道:“根据它的大小和形状,应该是《异怪?滇南志》上所记载的罕见蛊虫——嗜血蛊。”顿了一顿,又道:“嗜血蛊,身细,无目,四翅,但能听从主人号令,以之袭人,七窍流血,百无一生。”他越念一句,心头越寒,只觉脸颊上被嗜血蛊割破的地方愈来愈痛,仿佛有虫子在其中蠕蠕而动,忽的挥手作势:“死士们,上,给我宰了这丫头!”
那紫衣少女正是紫烟。此刻见那些刀手死士挥刀一拥而上,当即嘬唇打了个忽哨,那些嗜血蛊如同听到最猛烈的进攻号令,忽的齐集,在半空中汇成一团黑球,迅速爆开,向那些扑过来的人冲了过去。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啊呀”“哎哟”之声,刀片落地,有人手捂被嗜血蛊穿过的血洞,口中嘶呼连连,那些嗜血蛊一遇人体,便如饿极了般张口便啮,牙舌如同钢钻般,啮开皮肤,迅速钻了进去,一路在人体内横冲直撞。
那便是一只凶猛的虫蛊咬啮割绞你的血肉,甚至五脏六腑,中蛊之人无不惨叫连声,跌倒在地,身躯怪异地扭曲着,发出的叫声如同来自地狱最底层。温碧城看着面前惨象,下意识地捂住脸上破皮处,碧影一闪,闪电般逾门而出。
紫烟将竹笛一吹,还逗留在空中的几只嗜血蛊立时化成梭影般跟着飞出门去。她自己却并不追赶,只是一把抓起地面上昏晕过去的卫忧,看着他满布血痕的脸,喃喃道:“不要死,卫忧,我不要你死。”
记忆忽而一转,昏迷中的卫忧裸着上半身闭目坐在木床上,前胸后背的伤痕,都被人擦净,上药,仔仔细细用绷带包扎过了,就连他血污的脸也被洗得干干净净,尽管还苍白,重又恢复了几分英挺的容颜。
他漆黑的长发披散着,发梢落在坐在他身后的紫烟手中,她小小的手里正握着那只平常插在她发顶的红木梳,一下下地梳理着他的长发。一边梳理,一边喃喃念道:“卫忧,水姐姐死了,你一定很痛苦,醒来后也只有更痛苦,如果正如温碧城所说,水姐姐一死,你也不会独活的话,那么,”她停下了梳理他头发的手,从他背后绕过身来,再瞧了他清俊的容颜一眼,孩子般叹了口气:“那么我宁愿你永远的忘记她吧。”
于是她用红木梳继续一下下地梳理他的头发:“本来我用爷爷给我的‘食火蛊’,是可以令你完全忘记你的过去的,但食火蛊植入人脑,太过霸道,你不仅会忘了你所有的过去,连你自己是谁,你也会全然忘记。我不要这样的卫忧。”她的梳子已将他头上的长发仔仔细细梳了个遍,放下梳子,将身子轻轻贴上他的背心:“卫忧,我只要你忘记水姐姐的死,那样,你就不会再为她痛苦了,我要你做个永远开心的卫忧。所以,我只是用醮过食火蛊的汁的梳子给你梳头,等明天早上一早醒来后,你就会忘了所有痛苦的一切。”
然后她轻轻挪下床来,走到窗前,看木屋外荒远的天地,零落的梧桐柳树,天还黑着,北方的夜里,总是有丝丝的凉意,远离了江南旧雨楼,回到了生他长他的北方,卫忧总该会活得快乐一些罢!
而中了嗜血蛊毒的温碧城,一时三刻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只要卫忧愿意,他可以过得快乐而平静。想到这里,紫烟回头看了床上熟睡的卫忧一眼,再看了看窗外,窗外虽然还是一团漆黑,可是她对着自己说:“太阳,明天的太阳会升起来的,所有的一切,也会重新开始。”
其实那个时候说那句话的少女,小小的心灵里是有莫名的期翼的,只是她自己不太清楚,而昏迷中的卫忧更不明白而已。
卫忧醒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醒了。
他终于在这埋葬了一切的江南旧雨楼,一点一滴地寻回了被抹去记忆,终于不再象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在深更半夜独自醒来,醒来时,脑海中被一团厚重得破也破不开的白雾团团包住,除了身上前胸后背的伤,还会感到冷,感到疼。那冷,那疼,仿佛是骨头里埋着的刀子,隐隐地,一点点地,从里往外将人切开剖开撕裂开。
可是醒了又如何?
他以为忘记是痛苦,却原来回忆起来是加倍的痛苦!
他要疯了癫了狂了,他能救谁,谁能救他?
原来蓝若冰和紫烟所要隐瞒的,温碧城所要帮他想起的,就是这么样一个血色绝望的过去。原来他曾以为有人要陷他害他杀他,却不知记忆里最浓重的部分,是他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人,在他和她共同的新婚之夜!
温碧城呢?温碧城!那个为了得到焚石秘卷不惜一切手段,不惜暗中下伏迫使他杀了水宛月,不惜从歌罗驿骗走水宛月的画像,抓走紫烟,再引领他来旧雨楼,助他一点一滴回忆起痛苦过往的人,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又在哪里?
他四面搜寻,楼宇空荡,帏幔飘拂,烛影摇红,那个陪同他一起来的温碧城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的来和去,总是那么飘渺不定,叫人不可捉摸。这次,他又想做什么?
“温碧城!”卫忧猛然大喝了一声,双手执剑劈开了楼中画屏,四面门扇,劈开了高几长瓶,及地帏幔,可是那个碧衣长衫得几近于妖的人影,却没有一点踪迹。
卫忧持着剑,目光一一掠过四壁,却听得背后一个清冽悠长的语声:“我这不就来了么,卫忧,你当真这么急切地想见到我?”随着语声,有人缓步登楼,步履优雅舒缓,那个长衫飘拂的温碧城就这样又一次令人不无讶异地出现在了卫忧面前,半含微笑。
“温碧城!……”卫忧看着他,当这个毁灭他一切的人,终于站到他面前来时,他竟已无语。
那人半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却仍然微笑着:“是我。卫忧。是我。”
卫忧看着他发丝扶疏的脸,修眉长睫,目如朗星。
仿佛他就只需这样随意地一站,轻狂的傲气就扑面而至,恍若当初。
当他面对着他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仿佛面对着一面镜子,看到了镜中自己的影子。他们都同样骄傲,同样自信,同样聪明绝顶。不同的是,镜中的影像却是相反的,一个侠义重情,一个淡漠冷酷。一个超然物外,一个利欲薰心。
卫忧提剑便刺,刺向镜中的自己,又狠又快,剑下无活。寒光一闪,带起一道冷虹。
长长的剑光眼看及至温碧城的颈前一寸,却忽地刹成一个小点,直指他喉间。
“为什么还不出手?”
“因为还有事未了。”温碧城眼睛一抬,却是笑了。
“还有什么事?”
“还想与你喝上一杯。”温碧城仍是束手站着,任凭乌金剑的剑气直透心肺,无动于衷。
“我若不肯呢?”
“那便让我死在你的剑下。”他的声音忽然冰凉,冷透了骨髓。
无—言—以—对。
心乱如麻。
卫忧想,宁可他出手与自己对决,他便可痛痛快快杀了他,或者是让自己死在他剑下。而今,温碧城却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毫不阻挡、手无寸铁。仿佛在说,看,所有的因果报应都待你自己去完成,没有人捷足先登。你这一剑若不刺下去,那些人便是白死了,尸骨虽寒,碧血犹热。
卫忧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提剑一推。
“等等。”“什么?”温碧城往后挪了一小步,乌金剑便刚刚擦着他的发梢掠了过去,有惊无险。
卫忧却觉得自己等他这句话很久了,便由他慢悠悠地走过来。他拧眉心地想道,难道你不是来寻死的么,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你?送到口边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温碧城面不改色笑道:“你真不肯与我喝上一杯么?”言罢忽而一拍手,他的身后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卫忧一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便讶然脱口而出:“紫烟?”不等她回答,又连忙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烟垂目站在温碧城身后,手中托着一个红漆的木托盘,盘上一只银壶,三只银杯。壶中酒气董然,飘香四溢。双手托盘的紫衣少女垂眉敛目,神情是少有的乖。
“紫烟!”卫忧脚步一动,刚要冲上前去,却被温碧城衣袖一抬拦住:“只要你肯陪我喝了这杯酒,紫烟就是你的,否则,她便是个死人。”卫忧怒目而视:“你这是做什么?拿紫烟要胁我?”
“岂会。”温碧城又淡淡笑了:“我只不过是想与你喝一杯而已,一杯夜无烟下肚,你我之间,总要一个要‘耐可乘流直上天’,一生一死,天人永隔,你不觉得,举世纷凡,天下英雄,唯卫兄与我耳。不管是你死或是我死,剩下的那一个,必将孤独寂寞得很。就为这个,不值得你我喝上一杯?”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指按在了紫烟裸露在衣领外的颈侧上,他的手指洁白如玉,但只要随随便便一按下,紫烟便必死无疑。
卫忧咬了咬牙,自托盘上端起一只银杯。温碧城微笑着,一手提了壶,一手拎了只杯,执壶在卫忧的银杯中倾满,又给自己和紫烟倒了,举起酒杯:“卫忧,我敬你。”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今日我全用银壶银杯,以示我对卫兄钦慕之心,天日可昭。此战之后,日失其光,月失其伴,温碧城真是寂寞得很。”
他含笑着,将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卫忧一口饮尽杯中酒,明明是相同的夜无烟,那晚饮来和今夜饮来,却是分明两样感觉,又苦又涩。那个金钗明眸,漆发白衣的少女,再也看不见了。等到他记起她是个多么美丽多么温婉的女子时,再也看不见了。
一旁的紫烟也举起杯,默默将杯中酒饮下。她抬起手腕的时候,腕边衣袖忽而垂落,露出一小截皮肤。卫忧目中光芒忽而一闪,一把扔了酒杯,抓过紫烟抬起手腕,握紧,她白皙的手腕上竟然满布千疮百孔,腥红丑陋,仿佛毒虫鼠蚁咬过的痕迹。
紫烟的手腕在卫忧手中一缩,却被卫忧更加用力地握住,拉住她的衣袖,往下一扯,一整条莲藕般的胳膊全暴露在他的眼下。雪白的皮肤上,全是红色的斑斑点点,齿印洞孔,有的深可及骨。
卫忧抬头:“你竟然这么对她!你竟然这么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杀机顿现。
寒光掠过烛火,一支烛焰骤然熄灭。
“且慢。”依旧没有回手,温碧城双手负后,身随剑走,飘身直退,依旧是笑着的:“你心疼了那个小丫头是不是?为何你不问我,我为何要那样对她?”剑光一滞,这正是卫忧想要问的问题。
“听说过‘情蛊’的典故么?”这个时候温碧城竟然饶有兴趣,给他说起了故事:“情蛊又叫夫妻连心蛊,是连心蛊中最毒最厉的一种。说它厉害,是因为身中情蛊的两个人,一个人一旦死了,别一只情蛊就会感应到,便会将它的寄主啮心而死。可这情蛊的样子看起来又偏偏是无色的,仿佛水滴一样透明,正适合下在夜无烟这样水晶般的美酒中,不论是银杯还是人眼,都检验不出它是有毒的。因为,那不过是粒水滴大小的透明虫子而已。”
卫忧的脸色倏地变白:“你的意思是说,你以百毒蛇虫酷刑逼紫烟在我喝的酒中下了情蛊?”他的目光倏地一变:“那么另一只情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