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你在想什么?”他对着一个对着空白文档发呆了很久的女孩说。女孩回头,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极美的微笑,“没什么呢,夏天er你先睡吧,明天还要直播呢。”
那个被叫“夏天er”的人一个翻身起来,睡眼惺忪,撒着娇说“不嘛不嘛,我等你,你早点休息......”她无奈,裹了被子仰躺在床上,轻轻的合上他的眼睛:“我来了,睡吧。”
她满足的看着夏天麒在身边安静的睡着了。她静下心来想,该从哪里开始呢?她想了想。小学?中学?小学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中学嘛……应该是在初二吧,才有了真正的记忆。第一回心动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在那个暑假……
想起那个暑假,女孩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开学初三的她,就这么遇到了刚刚考上北大的夏天麒。那时她还是一个矮矮胖胖的长不大的小孩子,如今虽然并没有长高,但是瘦了不少,小鸟依人的模样,很惹人怜爱。
记得那时候,夏天麒带着旅行团,里面正好有叶紫。那时的她也许动心了吧,也许没有,已经记不清了。她叽叽喳喳的围着他转,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他聊天,在公交车上空调吹的很冷的时候他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他在过山车上握住她的手,在回程的飞机上她靠在他的肩上睡的一塌糊涂······那时候两个人真的很亲近,单纯的像师生。确实也是师生,那会她还要管夏天麒叫夏老师呢~过去的日子显得那么美好。
第二次心动,是他把她领进直播间的那一刻吧。深夜里,夜静谧的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面前的机器发出极其微笑的轰鸣。作为一名电台的准主持,他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实习,自备选题,自备嘉宾。他把她带到座位前,熟练的替她揽过话筒,把一本散发着墨香的书摊开在她面前,说,这是你的稿子,从这一章开始,读到哪里算哪里。她知道这个话筒连接着她和几十万不眠的人。她一点也不紧张,温热的话筒仿佛活了过来,一切都水到渠成,她不急不缓的用一种极其恬静的声音播出来。身边就坐着一个大男孩,用含混的眼神看着她,那种感觉,一个“幸福”已经不足以描述。
再接下来呢,心动的次数就数不清了。阴差阳错,他们的缘分仿佛被无限放大,机缘巧合得让人难以相信。
她还记得的那一天呢,天麒在半夜的校门口从跑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红着脸说,叶紫,做我女朋友好吗?
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回答的,“当然,好啊。”
什么时候真正留心过他呢。
啊,对,应该就是去英国的那次了。矮矮胖胖的叶紫走进T3航站楼行李托运处的那一刻,她的父母就和她告别了。叶紫是个很早熟的小孩儿,这之前无数的事情都被她自己一个人担下,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她还是第一次。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像是她唯一的救星一般,她拿着父母递给他的夏天麒的名片,抱着碰运气的态度问,请问,你知道**旅行团在哪里吗?
明知道这样的问题基本没有什么意义,但她还是问了,万一呢?
眼前的男孩笑了笑,说,我就是夏天麒?,你的领队。
对了对手中的机票,她惊喜的发现,她和夏天麒竟然坐在一起。在三万米的高空,十小时的时间就只属于彼此。
但是这样真的好尴尬呀,从来没有人对叶紫这么好过。父母的打骂,师长的训斥,同学的疏冷,都令叶紫的性格慢慢孤僻。倒是夏天麒很镇定,举起手机说,来来来,起飞之前来张自拍,我好发朋友圈。叶紫赶紧整了整发型,开始微笑。快门响了。叶紫看着夏天麒用他纤细柔软整洁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点着,一张照片儿就发了出去,余下的时间还是寂静。周围的吵吵闹闹她都没有注意,和一个认识的男孩子坐在一起却无话可说,应该是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候吧。又是夏天麒打破了沉默。他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开学大一,北大,你呢?
叶紫脸微微一红,说,我叫叶紫,开学初三。
夏天麒笑了笑,说,初三很关键的,好好努力。
这是怎么了?
从小到大,经历无数,叶紫早已有了处变不惊的性格,无论如何都是一张面瘫脸。不会心动,不会脸红。心不动,就不会痛。她已经很久没有过真正的感情了。
这时候,机长的声音响起,说,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很荣幸驾驶这次航班,本航班从北京首都机场飞往伦敦的希斯罗机场……随后不久他就用英语把这些话翻了一遍。夏天麒捅了捅她说,国航的飞机上是有电视的,你要不要看?
叶紫赶紧点点头,打开了屏幕,插上耳机,开始看她最喜欢的喜剧,以此来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飞往英国的时候,天迟迟黑不下来,叶紫知道,这是地球自转的缘故。她不敢睡觉,生怕倒不过时差,第二天没精神。每一次乘务员过来的时候,她都会点一杯咖啡,然后牢牢的盯住屏幕,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睡着似的。冷咖啡喝多了会口干,她不住的舔着嘴唇。身边的夏天麒见状,贴心的点了一杯白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叶紫感激的笑笑,接过水就往嘴里灌。
咖啡和电视都不能让一个人熬十个小时的夜。坚持到第五个小时的时候,叶紫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飞机上很冷,叶紫迷迷糊糊的缩成一团。夏天麒动作轻柔的帮她拔下耳机,关掉电视,把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她身上。睡着的叶紫看起来很稚气,娇俏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睫毛微微翕动,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夏天麒对自己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睡不到多久,颠簸的气流又叫醒了叶紫。第一次坐飞机的叶紫有点儿紧张。飞机轰鸣声越发大了。叶紫捅了捅身边的夏天麒,问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每一架飞机的引擎都缺了上百个零件,其中大部分缺失的零件都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是如果关键部位的零件缺失了……
夏天麒反问,你知不知道汽车出事的概率比飞机出事的概率多两万多倍,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其实说到底,咱们都没有运气赶上飞机的失事,别害怕了,昂。
叶紫稍微安心了一点。失重感让她很不适。她推开了舷窗,看云层之上那个光亮的太阳,一朵朵的白云像雪山一般,起起伏伏,连绵不断,像一朵朵棉花糖,太阳的金光撒上去,特别美。这景象多少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伦敦的半夜。希斯罗机场招待着彻夜不眠的旅客,灯火通宵。入关费了很大的周折。身在异国,语言成了最大的障碍。叶紫紧紧的贴着夏天麒,蹩脚的在一旁张罗着翻译。“Hello/sir,our/tour/group/with/20/people/has/just/arrived.What/shall/we/do?”叶紫一次次询问,终于来到了停放大巴的停车场。司机很热情,很绅士的请她们所有人上车,目的地是英国海滨小城布莱顿。车程很远,道路空旷,司机时速很高。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尽力使对方不会睡过去。雨点打在窗玻璃上,殷出一点点温柔。
海边的城市很冷,尤其在下雨了时候。绵绵不断的小雨,很快就打湿了叶紫的皮肤,风吹过,冰冷刺骨。一个温暖的外套罩在了身上,冰冷的雨点在侵蚀不到她的神经。随即,夏天麒又撑起一把伞,一把很大的伞。叶紫感激的望着他。
难得啊,有人对她这么好。
父母这次送她出来有一半儿原因是为了摆脱她,因为她在学校经常惹事儿,动不动就能气到班主任和校领导,放假在家也不安分的很。但他们不知道,叶紫在外面经常受欺负,但从来没有人包括她的父母,会为她说一句话,为她辩护一句。他们一直以为既然你跟别人发生了矛盾,那么你肯定就是错的那一方,才不在乎谁占理。从小到大叶紫就在不断地忍受着冷暴力。更多时候是被拳脚相向。但是没关系的,他们反正都打不过叶紫。但这样一来,又加剧了冷暴力。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叶紫能长到这么大,并且心理不出疾病,已经是个奇迹了。
相反,对待其他人的时候叶紫活泼开朗,伶俐可爱,可惜没有人看到过这一点。夏天麒,这个大男孩儿,无疑是叶紫最大的救星。
在英国的时间叶紫记的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里的风很凉,大海很美,游乐场的过山车好刺激。对了,就说说英国的过山车吧。
一个一排两个坐的过山车,叶紫自然和夏天麒坐在了一起。过山车在铁链的牵动下一点一点咯噔咯噔的爬升,这是最令人揪心的时候。一个猛的转弯之后,整个儿下坡就一览无余。看看下坡儿,想着即将到来的失重的感觉,叶子不禁有点紧张。她转过头去,对夏天麒说:“夏老师我刚去过欢乐谷,对这个有心里阴影......有点害怕怎么办......”夏天麒存心捉弄,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弹了弹叶紫的脑瓜,:“怕什么,我在你旁边,你掉不下去的。”一个下坡,三个转弯儿,一个180度的转轮,叶紫都没有叫出声儿。做完过山车,叶子又没心没肺的拉着夏天麒去玩儿激流勇进。上了船之后才发现没有安全带。于是上述场景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夏天麒抱住了她的腰。
游乐场玩儿完之后,又上了大巴车。和夏天麒调侃了几句,夏天麒就用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全车广播,“哎,你们知道吗?叶紫她刚刚拉着我去做过山车来着,下坡之前还跟我说老师,我害怕~”其实叶紫从来就不喜欢过山车的那种让五脏六腑都飘出来的感觉,她喜欢的,只是坐在她身边的感觉。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就各种戳夏天麒的肚子。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戳什么戳啊,我可是有腹肌的人!说完了之后就跟叶紫吹牛,说,想当年我可是有六块儿腹肌的。叶紫想都没想就接上,说吧,后来是胖回去了,还是又练了三块儿,九九归一了?
夏天麒表示,我就笑笑不说话。
还有哪儿呢?
叶紫仔细的回忆。对了,在伦敦呆的那几天,也还有印象。上午刚刚去完温莎城堡,夏天麒表示旅行团最近有点儿吃土,所以大家要坐公交车去大英博物馆。
上了车叶紫才惊叹于英国人的抗冷热的能力。伦敦热的要命,但公交车上空调吹的人毛孔直竖。
于是继续抱成一团打喷嚏。
天麒无奈的叹一声气,又把外套披在叶紫身上。
叶紫记得,他说过,他有洁癖的。
想到这里,叶紫笑了。与他的初遇那么地浪漫,而当时的自己却单纯的毫无知觉,面对着这个暖男竟然无动于衷。如果叶紫还可以回到那段青葱岁月,她绝对会珍惜这段儿时光,在以后失意落魄的时候,孤单寂寞的时候反复回想,会从中汲取到抵抗孤独的力量。
12天,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回程的飞机上叶紫跟天麒又坐到了一起。这回叶紫完全没有拒绝睡眠,一上飞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其实那时她还不知道,她一直靠在夏天麒的肩上,是天麒在她身上披了一条毯子,让他她放心安稳的一觉睡回北京。
几天之后,半夜,夏天麒把叶紫带出来,说是要带她参加直播。
RBC的大楼彻夜不眠,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着金光,照耀着周围的一片地,映的树木更加葱绿。夏天麒把身份证放在了前台,就带着叶紫走进了五楼直播间。
五楼安静极了,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面前的机器微微的发出轰鸣声。整天整天的运转,冰冷的机器,此时温热了起来,竟像活过来一般。此时的叶紫,在没有困倦,只剩下激动,仿佛她天生就会一般。在这无边的寂静中,夏天麒递给她一本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说,这是你的稿子,照着它读,读到哪儿算哪儿。
叶紫开了口。朱唇轻启,文字从她的口舌中吐出来,一字一句竟有了生命的温热。她知道面前的话筒连接的是她,和数十万个不眠的人。
身边的人揽过话筒,用极有磁性的声音说,下面我们进一段广告,欢迎您锁定我们的调频,下个时段继续收听我们的节目。
熟练地把面前的话筒音量都拉下来,叶紫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晕乎乎的,可是面前的直播间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梦,这是现实,梦一样美妙的现实。
她好像天生就属于这里,一切都如此美妙,如此熟悉。夏天麒带她去了外面的导播间,递给她一瓶水,说,渴了吧,水不能带进直播间,真是委屈你了。叶紫笑了笑,含了一口水,润了润嘴唇,说,我没事。
还有一个时段,节目就结束了,可是这仿佛像刚刚开始一般。她好奇的打量的直播间里的一切,目光最后定格在墙上的发着红光的表上。时间化成跳动的光,一秒一秒从她口中溜走,不留痕迹。
直播结束之后,夏天麒带着她去了食堂。饿了吧,今天弄点儿吃的,他说。
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掏出兜里的钥匙,他轻车熟路的打开了电烤箱。
早就给你准备好的,直播完之后正好脆,天麒十分得意,祖传秘方,秘不示人,肯定特别好吃,你尝尝。
叶紫拿起一块儿咬了一口。这味道,令她微微皱了皱眉。做个饼干需要放这么多盐么......她在心里吐槽。但还是摆出了很开心的表情,说,“哇,夏老师您做的饼干真不错!”夏天麒特别得意,说,那是,自己配的料,能不好吃吗?
说完了,他自己也拿起块儿饼干,塞到嘴里。刚尝了一小口,他就皱了皱眉说,这回盐一定是搁多了。
叶紫在旁边笑着揶揄道:“您家的祖传秘方儿怎么放这么多盐啊!”
夏天麒脸红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逗你玩儿的,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做饼干,你看我把我的第一次都祭出来了,你就原谅我吧。”
就这样在嬉闹中走出电台大楼,叶子感觉还在梦里一般。她知道这就是她未来的道路,她会沿着它一直走下去,绝不会后悔。
直播结束后,已经是凌晨。舒朗的星空在灯火下黯然失色。问清楚叶紫的住址后,夏天麒不由分说把叶紫拉上了自己的车。
沿着长安街一路向西,经过彻夜不眠的西单,一个左拐上了三环。昏暗的路灯列队在道路两旁。周围一辆辆车呼啸着略过天麒的车,叶紫不禁有点紧张。
“然后怎么走?”夏天麒打破了沉默。
“盘桥上去就好了。”叶紫终于找到了话题。
车子无声的驶过,一直拐进叶紫的小区。七拐八拐到了叶紫的楼门口,夏天麒下车,拉开了叶紫的车门。
多么美好......又多么易碎。
那天的叶紫躺在床上,静静的听星星闪烁。多好啊,可是这仅仅是一个梦想罢了。雄鹰属于蓝天,不会徘徊在这棵歪脖树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