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营。
林中一大片空地上,到处都是士兵的营帐,足有百座,远处树木中隐约有一杆大旗擎天矗立,应该是主帐。
士兵们正在用饭,每座营帐门口的火堆上都吊着一口锅,肉汤味道鲜美,随风飘着,勾人馋虫。
士兵们席地而坐,一边吃着干粮,喝着肉汤,一边嬉闹着聊着,活像一群参加篝火野营的游客,兵器都架在营帐门口。
巡逻队也纪律松弛,虽然照旧巡逻,王动看见士兵们和巡逻兵打着招呼,有巡逻兵还从正吃饭的一个士兵处端了碗汤,边走边喝。
也有士兵朝他打招呼的,他只是一摆手,继续前行。
进来之前,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大白天混入军营,只要熟悉原本队长的人一句话就能识破自己真假,但看见雷族士兵纪律如此之差,他便没什么担心了。
一路边走边看,这营帐安排得也是杂乱,都随着空地安放,丝毫不注意章法,透过营帐间的空地,他看见营地不远处利用树林,用树枝围了马圈,百余匹马都散在里面。
转过树丛,来到大寨前面,有一座新木做的寨门,守门的两队士兵铠甲鲜明全副武装,威风凛凛。
一个士兵拦住了他,叫道:“什么人乱闯!”
“我刚探哨回来,发现重要军情,继续禀报,烦请通报一声……”
按规矩,他是要报上职位隶属以及姓名的,但王动根本不知道这些,所以只希望那重要军情四个字能转移守卫注意力,盖过去。
果然,那守卫脸色一紧,“等着!”转身快步进去了。
王动瞄了一眼,大寨内左边是三座大帐,右边是做饭的地方,旁边挨着一个小帐篷,里面放着几笼鸽子,一个士兵正在喂食。
忽然身后呜呜声起,转身一看,一个俊朗青年在前走,后面两个士兵拽着两个小孩跟着。
那两个小孩也就十多岁年纪,生得白净俊俏有如女子一般,尤其那耳朵几乎白里透红,嘴唇稚嫩饱满,水汪汪大眼睛中透着不满,磨磨蹭蹭不走。
“快走,里面已做好了饭食,吃完还有好玩的事等你们呢!”
青年径直往里走,守卫们纷纷让开,王动见他带着那两个孩子径直进第三座大帐里面去了。
“交出武器!”通报的守卫出来,搜过身,拿走了匕首,一挥手:“进去吧!”
王动迈步进了大寨,到了门口大声道:“将军!我有重要……”
“磨蹭什么,速速进来说!”
王动一愣,这将军怎么还不耐烦,正好省事,免得穿帮,掀起账帘迈步而进。
屏风后面,地中央是一座沙盘,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由一个女奴伺候,在脱下铠甲,旁边站着一个青袍老者,双目有神。他对面站着一个全副武装手托头盔的中年人,冷面严峻。
“禀将军,小的查哨时发现我军暗哨被人杀死,还被剥了衣服羞辱!”
将军不耐烦,甩脱了袖子问:“还有别的事么?”
王动装作惶恐,道:“小的是怕敌人乔装打扮进来,不然,为何扒衣……”
青袍老者眼光一紧,看向他。
中年将军问:“何处发现的?”
王动起身来到沙盘前,见果然是这里地形,上面央城,森林,兵营位置已经标记清楚,指了指兵营西面,道:“就在这里。”
中年将军咿了一声,似乎也是奇怪为何是这边。
王动也不知他为何奇怪,只是觉得青袍老者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如冰锥,叫人心中恐慌后背发冷,不管其他,他贪婪地将沙盘上所有的形态都记在了脑海里。
外面进来一人,道:“主人,都好了。”
将军眼睛一亮,起身往外走,道:“交给你们处理了,不要来烦我!”
王动一看,进来的就是门口看见,带了两个精致小孩进去的青年。原来他是将军的奴仆。
“你是哪军哪营什么职位,叫什么?”
忽然青袍老者喝问,同时,一股强大的灵力像一双大手张开来,将王动握在里面。
他在试探我!
王动立刻停下司命术的运转,体内灵力消散一空,完全成了普通人,顿时感觉身上好像有千斤石头压着,禁不住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满头大汗浸得脸上伤口疼痛。
“禀……小的是左军三五三的……张海……是……”
青袍老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腕猛地如针刺一痛,王动装作忍不住叫痛出声。
中年将军道:“玄师手段高明,他只是个哨官罢了……”
原来他就是玄师!
王动想起了莫如是,这老头肯定和他不相上下,幸亏自己记得杀死那士兵时看到的腰牌,这将军也体恤士兵,不然今天悬了。
老者一甩手,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带一个小队往西去搜查一圈,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暗哨双倍,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将军!”
王动一拜,转身退了出来,天色已黑,灵机一动,往旁边走了几步,趁着卫兵不主意,走向了大帐后面。
忽然迎面过来一队巡逻兵,拦住了他:“什么人?”
王动杀心已起,他们只有六个人,杀掉不难,但是弄出动静来,旁边还有个玄师……一抬眼,看见不远处木栏里拴着十多匹马。
“传令兵,取马传令!”
巡逻兵打量了他一眼,继续走了。
到了木兰前,守卫士兵道:“牌子给我,马自己挑。”
巡逻队虽然过去了,但四周零星士兵倒也不少,又是火光照亮处,不能杀,又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牌子,急中生智,王动道:“哎呀妈的,你等下,我撒个尿来……”
转身看见远处暗中隐约的柴垛,跑了过去。
还未到跟前,忽然听见不远处暗中传来喘息的声音,一男一女,一愣,急忙蹲下来,心想,主账里竟然还有人干这事?
见四周围人,这里也漆黑,便悄悄靠近了些听着。
“啊……你轻……点,啊……”
“别出声……”男声喘息着,“小心听见!”
喘息声剧烈起来,忽然女声捂嘴闷叫了一声,归于寂静。
片刻后,女声幽幽道:“你会对我好吗?”
“怎么不会?你这么美,又这么可口,我爱死你了……”
王动一愣,这声音……是将军那青年奴仆!
“哎呀,别……将军一会该叫我了……”
“才不会!”青年笑道,“那两个孩子正合他胃口,他整晚都有的忙,哪里会有空,再来一次吧,嘿嘿!”
“不要,哎呀……”
窸窸窣窣穿衣声后,女子慌张从暗处跑出来,看了看四周,绕帐去了。
原来是将军的女奴,哼,有趣,将军恋小童,男奴诱女奴。
青年正躺在青草堆里,回味着刚才的温柔,忽然一个锋利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裆部。
“别动,除非你不想要它了。”
青年惊恐,却道:“这里可是主账……啊,别……英雄饶命!”
王动虽然拿着一只木柴戳它,但在他手里,什么都是兵器。见他已经顺服,问:“两个将军叫什么,老头叫什么?”
“主将雷丁山,宗主的弟弟,另一个是雷东行,玄师是云秋发,小的是青柏,女奴是绿竹……啊,英雄明鉴,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雷帝落呢?”
青柏顿了一下,颤声道:“宗主在雷族主城……”
“为什么对央城围而不攻?”
“这个小的哪儿知道啊……啊英雄,小人只是奴仆啊,真的不知……”
王动冷笑道:“闭上眼睛,一个时辰后再动,不然,你今晚的事我会让整个兵营都传遍的。”
起身出来,王动知道自己正大光明是走不出去了,不光守卫,连马栏的卫兵都见过自己,撒了多少慌,是圆不过来了。
趁着还未穿帮,他从另一面营帐空地上快步过来,走进放鸽笼的地方,道:“厨房你的饭好了,快去,我替你守着。”
那士兵欢天喜地去了,王动掌心蓝色火焰打在鸽笼上,那木头瞬间燃烧起来,一把扯掉营帐罩在上面,闪身到了厨房:“不好,鸽笼着火了!”
一群人急忙窜出去救火,王动灶间拿了火把四处一点,窜向暗中去了。
等他趁乱跃出兵营后,大寨里面火焰冲天,看来是营帐点燃了树枝,一起烧起来了。
换上斗篷,司命术运转,飞奔而回,到了谷口,忽然觉得周围好像有人跟踪,王动凝神感知,却又没发现什么,心道,可能太警觉的缘故。
推门进了院子,月光下,他看见院子一角有七八个圆形凸起,走近一看,原来是大缸被埋在土里,上面封口,不知是什么。
“回来啦,还好么?”
佟竟幽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王动问:“这是什么,酿酒么?”
“不是。”她一笑,酒窝在月光下更美,“是种盅。”
“盅?”王动一愣,又看了看那几口大缸,他只是听说过,却不知道,盅具体是什么,却是种出来的?
“公子是不是觉得,盅是邪物,我……我也是恶人?”
王动一转头,见她低着头,眼神伤感,急忙道:“哪里,我是从未见过,所以好奇而已,并没有那种想法,你人美心善,当然是好人。”
佟竟幽勉强一笑,进去端了盆水来放在院里石桌上,道:“公子洗洗吧,我去热饭。”
王动叹口气,这女人的心思当真难猜,又转头看了看大缸,取下斗篷,伸手掬水,却忽然愣住了。
水映月光明亮,倒影里,自己头缠布带,长发花白。
伤口能结疤,但人死不能复生,就像花发不能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