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央城的风军总共十三万人,但却分布在一百多里的战线上面。左面要防御魔族,土族,右面要防御雷族,卫所残兵,中间要应付毛贼流寇,捉襟见肘。
更何况,央城宽大的战线上,每天都有战争爆发,有士兵死去。
十三万,这是刚刚出征时的满员兵员数字,现在如果再统计,能有十万人就不错了。
风鸣剑看着沙盘,眉头紧皱,眼圈发黑。
作为最高统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掌握着成百上千士兵的性命。但是,现在,真的骑虎难下。
央城的坚固出乎所有人意料,而本来计划好的太子在里面发动政变,外面东西南北分别由魔族,风族,雷族进城,与太子汇合的战略,因为太子的失败而告吹。
现在央城里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但从他们防守样子来看,还是游刃有余,天知道围到什么时候才能拿下央城。
城下,双方第一批死去的士兵尸体交叠,已经生了尸虫,散发着臭味,但根本无法收敛,因为每天都有新的尸体盖在上面。
原本十五米高的央城城墙,墙下已经被尸体堆积起了一米多高的斜坡。
护城河早就被尸体填满,成了双方偶尔焚烧尸体的大坑。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风族再也无力发动大规模的攻击,而央城表面上的游刃有余也掩饰不住城内的人心惶惶了。
一开始,在战斗的间歇,双方默认的时间段内,央城禁军们就在城头看着,风族士兵将战死的士兵尸体撤下去,只留下禁军的尸体。
后来,阵亡的人太多,干脆直接搬进护城河,点火烧了。再后来风人也同情起禁军来,连他们的尸体也烧了。
最后实在没精力焚烧尸体,便扔在那儿吧,反正大家都要死。
风军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不然,厌战的情绪越来越严重,搞不好会哗变。
风鸣剑看着地图苦思,但是,上哪儿去找敌人,并且战胜他们呢?
将军居时节掀起帐帘而进,山羊胡花白,嘴唇紧抿,身穿铠甲,手提头盔,双目沉稳看了他一眼,来到跟前。
“将军,是打是撤,该有决定了,外面偏将们都在等。”
风鸣剑眉头一皱,道:“不能撤,我们一走,魔族,雷族要是突然攻破央城,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可是,三族围城,魔族雷族都是围而不攻,只有我们在耗损军力呀,如果我们消耗太多,往后就被动了。”
居时节抱着头盔,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道:“我们在黑旗军那边的内线来报,说他们准备袭击我们,也是看准了我们疲惫不堪,不会追击。”
刚想要一场胜利,他们便来了!
风鸣剑眼睛一亮,看向地图,“三原?”
“是,三原。”
居时节点点头,又道:“这个地方地势开阔,利于骑兵作战,距离我们二十多里,而离黑旗军的杨柳城六十多里,是我们的一处粮草囤积点。”
风鸣剑略一思索,道:“你把廉将军叫进来。”
“是!”
居时节出去,带了廉飞溶进来。
廉飞溶是重甲步兵主将,身穿重铠,腰配短剑,抱着头盔,满脸胡子茬,大踏步进来。
“将军,您找我?”
点点头,风鸣剑问:“廉将军,你的重甲步兵现在什么情况?”
“正在满员休整,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你来看这里。”风鸣剑指着地图。
廉飞溶看了一眼,道:“三原,对付骑兵?”
风鸣剑就喜欢他粗中有细的头脑,脸上有了喜色,道:“埋伏起来,等黑旗军前来抢劫得手,侧后包围,等我合围,一起歼灭!”
“是!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出发,小心埋伏,务必成功!”
“将军就等着数人头吧!”廉飞溶哈哈一笑,转身去了。
“居将军,你带本部五千人,三千弓手,等廉将军拦住黑旗军时,封住口袋,压缩战线,我要他的骑兵变成步兵使唤!”
“末将得令!”
居时节行礼,转身出去了。
风鸣剑看着地图,良久,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
贴身侍从进来,道:“将军,宗主寿辰快到了,您吩咐的贺礼已经备齐,是不是就可以送往风暴城了?”
“我亲自做的腌肉,包好些,今年虽然做的匆忙,但用的是央城的调料,味道可能不一样,早些送回去让宗主尝尝……把铠甲拿来。”
“是,那一会我就差人送回去。”
侍从帮他穿上两层护衣,取了铠甲帮忙穿上,关切道:“将军千万小心。”
风鸣剑取下佩剑挂上,戴上头盔,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眉宇间多了英武之气,掀起帐帘走了。
三原是个小村落的名字,原先属于卫所外几十户散户的住所,他们每天早起打柴,割草,挑进城去卖,在城里做工,晚上回来住。
因为地势平坦,又有现成的建筑,便被风军占领做了粮草储存点之一。但是,房屋破旧狭小,风军圈地扩建后,筑起了两米高的新墙,有一千风军守护。
今日天气很好,秋高云淡,三原周边的森林已被砍伐殆尽,视野辽阔。
箭楼上的哨兵忽然看见远处黑压压一大片蠕动涌来,仔细辨别,无数刀剑反射阳光,明晃晃一片,顿时大惊,咚!敲响了警锣。
“敌人来袭!敌人来袭!”
咚咚咚!
锣声紧凑,休息的风军们迅速集结,上墙,守门,备水,预备队也凝神戒备,举枪的举枪,拉弓的拉弓,片刻便做好了应对。
轰隆隆!
大地微微震颤起来,黑旗军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
墙头的将军一挥手,叫道:“泼水,盖油布!”
早已候在粮草旁边的士兵们,将水泼在粮草下的地上,将油布盖在粮草垛上,护住。天空忽然一暗,噗!一个士兵被射倒在地。
嗖嗖嗖!
无数火箭从天而降!
士兵们急忙藏在粮草垛后面,火箭虽然射中半边草垛,因为油布防火,火箭燃不起来,掉在地上,被地上的水泡着,渐渐熄灭了。
有几处粮草堆碰巧被火箭射中粮草,着火冒起烟来,跟前的士兵们急忙上去救火。
墙头的风军也都伏低了身子,躲避着箭雨。时不时有人被射中惨叫倒下。
将军叫道:“坚持住,兄弟们!骑兵不能上城,再有两轮他们便没箭了!”
天空一暗,箭如雨下,身边一个士兵闷哼一声向后倒去,跌在地上,箭头从脖子斜戳进去,颤抖了几下,不动了。
500米!
300米!
“弓手准备!”
弓手们站在城内空地上,张弓搭箭,每个人身边站着一个举盾挡箭的步兵。接二连三,有人中箭倒下,站着的弓手们丝毫不动,等待命令。
噗噗!
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叮咚声中夹杂着中箭的闷哼和惨叫,也夹杂着求生渴望的残喘。
100米!
风军守将吼道:“放箭!”
风军弓手们忽然一起将角度一扭,高度一压,松手,嗖!
一群利箭飞上天空,斜射下来,噗噗噗!
瞬间十多个黑旗兵翻倒下去,战马乱窜。
风军才放了两轮箭雨,黑旗军已经到了墙边。
让风军吃惊的是,黑旗军们并没有打算跳下战马来攻击,马上的骑兵们每人拿着两杆投枪,借助战马冲击力,猛地一投,一扭缰绳,带着马从城下拐向侧面,迂回队伍后面去了。
唰!
空中一片投枪飞来,有些风军躲过了,有些举盾牌扛着,有些用长枪挑落了,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投枪扎中,翻身掉下墙来。
黑旗军们像潮水一样,蜂拥而来投掷投枪,又顺着墙下拐回队伍后面,继续冲击而来!
空中投枪乱飞,城头的风军被死死压制在地上,不敢起身。
听得墙内惨叫声起,风军守将喊道:“护住弓手,快速灭火!”
然而他看不见的是,第二轮黑旗军冲上来时,只有少数人手里拿着投枪,绝大多数人前后马鞍上驮着的是装满浮土的大口袋。
马蹄隆隆,地面震颤,箭支呼啸,投枪乱飞。
黑旗军趁风军被压制在墙头,奔到墙下,将两口袋浮土往墙下一扔,打马而过,顺手还向里面射几箭,又转回队伍后面继续驼土而来,如此循环。
片刻功夫,两米高的墙外,已经被装满浮土的大袋子堆起一道斜坡,最高处离城头只有半米距离。
半米,意味着死亡降临。
忽然一切都安静了。
城头的风军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小心抬头向外看去,远处黑旗军们已经整好了阵型,中间千米的空地上,秋草带着灰黄的颜色,散落着几十具黑旗兵的尸体。
风军守将急忙喊道:“兄弟们准备,敌人要攻击了!”
哗!
黑色的潮水蔓延过来,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成了一道浪头!
地面轰隆隆震颤起来,墙头的风军士兵们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掌心带汗,紧了紧长枪,纷纷站了起来。
有人眼尖,看到了城下的土袋子,叫道:“将军,快看城下!”
士兵们都低头看去,然而能明白当中作用的人,却没有几个。
“完了……”
风军守将心凉了。
黑色潮水速度越来越快,瞬间撞上城墙,如巨浪撞击顽石,轰隆!天空一黯,黑衣黑甲的骑兵凭空出现,从天而降!
嗤!
长剑起处,风军鲜血飞溅……
瞬间,黑色的潮水带着流淌的鲜血,顺着墙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