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黑时,感觉像一次离家出走,依依不舍。
王动背着一大包金片,就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像个踏青的少年。可惜兵荒马乱的背景下,却显得突兀不协调。
虽然他为了抓紧时间,让小黑直接从地下送他到了边界附近,未能进城看看,但他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火族民众的苦难。
自从皇宫惊变后,火族民众被贬成奴隶,这命令却发生了两极分化。
火族那些投机取巧,投降雷族,魔族的将领们,不但保留着官职和俸禄,还分到了不少族人奴隶,俨然变成了统治阶级。
这其中,对火族影响最大的要数两个人。
一个是烈火城的城主,王元庆。皇宫惊变当晚,雷族军队越过边界大肆入侵,他以保护族民为由,举城投降,使得雷族军队长驱直入,占领了半个火族。
另一个是金城城主万里夕阳,也是在那晚,他直接放开边界,魔族大军直入,迅速占领了金城,他仍旧任城主。
这两处主将反叛,都被升为大将军,依旧管辖原来城池,却将城内自他们以下的火族人,全贬成了奴隶,任意驱使,不当人看。
雷族,魔族对他们的优待,和对反抗者的残杀,加上火族宗族全灭的悲痛和恐慌,让火族民众无奈中变成了沉默的羔羊,任人宰割。
虽然央城还在,明帝还在,但天下已乱,却在欺负火族人这一点上,所有人都统一执行明帝命令,把火族人变成奴隶对待,而在其他方面,帝国形同虚设。
火族境内自然有不甘被奴役的人发动暴动,但也很快被压制下去。时间久了,那些冲动反抗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将怒火压在腔内,一边隐忍,一边等待机会。
对于这些,王动都了解,他悲愤,着急,但是天下大局不定,这些老家伙们的真正目的没达到,他们是不会罢休的。而他也不能过早暴露计划。
王动一路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司命术运转,灵力无尽使用,遇到兵线,要么化妆混过去,要么等到天黑摸过去,如此走了两天,已经接近三万县了。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四周环境有些熟悉,想起来,当时带着幽诀从这里经过时,幽诀便是被那强盗掳走的。不知道那强盗是死了,还是继续混在这里。
王动整了整背上的包袱,正要往前走,突然一声喊,前面涌出一群强盗来,围住了他。
“小子!留下钱财,不然脑袋搬家!”
为首一人扛着长枪,长袍上套着板甲,不伦不类,盯着他背上的包袱。
王动扫了一眼,虽然当时不曾认识一人,但对他们多少有些印象的,现在看起来,绝大多数都是新面孔,看来强盗头子添了不少人。
“在那儿,就在那儿!”
人群外一个小喽啰带着强盗头子过来。
强盗头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身火红的劲装,像一片枫叶。
“听小的说是老熟人,我还不信,果然是你,又从这儿过,发财了?”
强盗头子笑得沉稳,现在他的小弟可比之前多了一倍,谁也不怕了。
王动笑道:“看来你混得不错,小弟多了不少,还住窑洞么?你是土族人吧!”
“二少主!”
忽然他身边的女人惊叫起来,扑过来跪在面前,泪流满面。
“二少主,真的是你么……二少主!”
王动心中也是一惊,二少主这个名字太敏感!已经多少天没火族人喊过了,他的身边没有人敢自称火族人了!
“你是何人?”
王动惊诧之下,急忙扶起她来问。
强盗也是惊讶,上来护着她道:“娘子,你认识他?”
女人哭得泪花带雨,可见是真情,看着王动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失声哭道:“二少主,宗主,夫人他们……”
她哭得悲恸,王动也被勾起往事,虽然与王不战,林月轩相处时间短,但那亲情却是其他任何感情无法替代的。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女人正是林月轩的贴身女奴,怡。
王动本来要问她为什么能跑出来,爹娘是不是也逃出来了,隐姓埋名藏着,但转念又自己戳破了自己的谎言,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怡,你别太难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仇我一定会报的!”
强盗也劝道:“娘子别哭了,小弟们都看着呢……”
怡被王动认出来,更加激动,眼泪不止,哭道:“二少主,你一定要为宗主和夫人报仇啊,一定要……”
忽然,她转身看向身边的强盗,道:“你不是说爱我么,什么事都听我的么?你也算火族的女婿,我要你带着你的小弟们,跟着少主复仇!复仇!”
强盗脸上挂不住,看了一圈周围又惊又呆不明所以的小弟们,一挥手:“滚!都滚回去,看什么看!”
小弟们回过神来,顿时散了去了,只剩了他们三人。
“你告诉我,去不去?”
怡无比严肃地盯着他的双眼。
强盗为难道:“当着那么多小弟的面,你不能说那样的话,叫我以后还怎么服众,还怎么当老大呢……”
看了一眼王动,又道:“去呀,既然我算半个火族女婿,那报仇的事肯定有我一份子。谁叫我那么在乎你呢!”
怡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转头对王动道:“少主,他就交给你了,他的人也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着他们,杀了雷族,杀了明帝,为宗主报仇!”
王动点点头,道:“仇我一定会报的,现在,我以火族宗主的身份告诉你,怡,你的女奴身份被废除,自由了,永世为自由人!”
怡激动地颤抖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滴落,激动说不出话来,死死掐着强盗的手。
王动又道:“报仇的事我来,要从长计议,他要是带着人都走了,谁保护你?所以,你们还是找个好的安身之处吧,报仇的事我自有计划。”
“呀呵,看不起我是吧?”
强盗瞪眼看着王动,“当我媳妇面这么说,意思就是看不上我这点人马?告诉你,老子一招手,一下招五百人绰绰有余!你还不稀罕了,老子还不想跟你呢!”
啪!
怡打了强盗一嘴巴,让王动都吃了一惊,记忆中的怡是一个很本分的女奴,说话大气都不敢喘,现在竟然敢打强盗!
强盗却一脸没脾气,红着脸立刻耷拉下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你不去?那我立刻死给你看!”
“哎哎我去我去!”
强盗急忙抱住要抢长枪的怡,一脚把长枪踢远,道:“我答应媳妇的事,肯定办到,哪一回食言了?”
王动道:“我并不是不信这位兄弟,看得出来,他对你情深,生逢乱世,生活不易,上阵杀敌说不定哪一刀来就没命了,火族人不容易,我不想你当寡妇。”
怡流着泪要说什么,王动制止了,又道:“另一个原因,我要的是自愿来的士兵,不带情绪。你这样逼他来当兵,心存怨气,战场上有可能自己丧命,还会害死更多兄弟,不能要。”
怡愣了愣,忽然挣脱强盗的怀抱,蹲下来抱着自己肩膀哭得伤心。
强盗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心疼又无奈,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安慰。
王动叹口气道:“怡,我知道你对宗主和夫人的深情,我保证这仇一定会报,既然你已经成了自由身,而且嫁了人,那便过好你们的日子吧,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怡忽然起身盯着强盗,问:“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去不去?”
“去!”
“好,那我随你去!”
“哈哈!好,古有上阵父子兵,现在杀敌有我们小夫妻!”
他们两人手牵手,一起看向王动,眼神恳切,情绪激动。
王动心中既高兴又欣慰,道:“好,好!不过,加入军队,便要遵守军队纪律……”
强盗一拍胸脯道:“没说的,一律服从!”
王动大喜,与他们一起回到地坑窑洞,说明情况,让小喽啰们自己选择去留,最后剩下了两百人愿意跟着去从军,于是收拾细软,打包所有财产,封了窑洞地坑,一起走了。
一路走一路交流,王动才知道,强盗叫田横,一家人都是奴隶,十五岁那年,因主人欺负姐姐,怒上心头,杀了主人出逃,便混迹在外。
“那你的家人呢?”
田横凄然一笑,顿了顿,道:“都被杀了……”
怡怜悯关切地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
王动一边走一边看向远方,道:“有无数人和你的遭遇一样,那些主人凭什么天生高高在上,而同样是人,你们却低贱?”
“我要让这不公从此消失!让天下所有人都平等,凭实力说话!让无家可归者能温饱,让勤劳者致富,还民众一个真正的世界!”
田横心中猛然一震,看着王动走向夕阳的余辉里去,他的背影却是那么高大,几乎罩住了自己,而他所说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心尖!
虽然想象不出来他所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田横知道自己现在久久不能平静,那些话似乎有一种魔力召唤着自己……
王动真的是自己将要将要效忠一生的人么?他低头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