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明醒来时,日头已升得老高,大白鹅开始在院子里踱步,重复着歌调向鸡群宣示领土;黑狗趴在树荫里,圆滚滚的头枕在黑爪上,支棱着两只耳朵,气呼呼地盯着刚偷吃完狗食大摇大摆的大白鹅;刚出生几天的小牛犊悄悄站到窗根儿底下,吐着湿漉漉的粉色长舌头,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直往屋里瞅。
这大好的周末对于平时住在县城的学校里,一周只能回一次家的雨明来说,实在是个偷懒儿的好机会。弟弟天意还在酣睡,对着新家具柜门上的镜子,雨明轻轻梳着刚洗过的那又黑又直的长发,水滴顺着桃木梳从发梢滴落,淡散细长的湿眉毛错落有致,一张小嘴儿因为一周的劳累而显得有些苍白。一颗水滴从额头滑过长长的睫毛进到了她那如葡萄粒儿的眼睛,雨明眯起双眼,立马取下墙上的毛巾擦了擦。
下屋的东锅里馏着饭菜,雨明晓得妈妈又早起上山割草去了。随便吃了几口,换上那条白色小裙,对着镜子照了照。
“哼,坏女人!你又要趁着我睡觉自己上山玩儿,我生气了,我要告诉宫老三去!”
原来雨明一直在忙着整理,没注意到小淘气包儿早就醒了,现在正坐在炕上皱着半截眉,小脸儿憋得通红,小眼儿像牛犊一样瞪着雨明。
雨明瞧着六岁弟弟那模样儿,俨然就像一颗黑土豆淋上了洋柿子汁儿。
“呦,宫天意,胆儿肥了,宫老三也是你叫的?”说着伸出细长的食指朝那黑里透红的脑门儿怼去。
“我听赵酒鬼他们叫的,他们说咱爸可能耐了,在外面打工有了好多好多钱!”
为了说清有多多,他在空中用两只胖手画了个大圆。
“二姐,咱爸啥时候回来啊,我想让他给我带可德鸡!”
“那是肯德基!”
雨明把裙带打了个蝴蝶结“谁晓得呢,兴许年底回来,兴许今年就又不回来了……”
“那奶奶呢,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等着她给我剥花生呢!”
“还在医院呢,好了就回来了。”
为了打发天意,雨明转身打开电视机,天意拿小眼儿瞥了一眼电视,便把头扭过一边,嘟着嘴。雨明拿起遥控器播到了电视剧频道,正播放《出轨》。天意立马咧出残缺不全的小白牙,坐在炕沿儿悠荡起双腿,高兴地指着屏幕“这个!这个!这个行!”
雨明好奇又有些吃惊地看着弟弟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