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闲聊之后,时间已到,众人纷纷停下画笔,交予一处,等待众人观赏品论。
一幅一幅下来,也无甚为出彩之作品。淮安看着,倒也无话。
偶尔惊艳的,便是那刘尔雅的百花园。彤红出彩的胭脂来上色,让人耳目一新。
这女才子之称,多半是归刘尔雅了,且不论其他,这份乖巧心思便令人佩服。
其他较为瞩目的,便是一幅山水画与一幅骏马图。所谓各人品位喜好都不相同,因此稍有些争论。
淮安倒没有多大兴趣,只是转头对康世东说了句,“我倒真觉得没你的孤雁图好。罢了,我也甚无兴趣,咱们回去吧。”
这时,一身粉红裙子拉开酒间的帘布,“安姐姐在这里呢,让尔雅好找,虽安姐姐不精诗画,但倒也不必躲在这里,好歹身份高贵,无人能瞧不起去了的。对了,听说安姐姐身体不佳,尔雅甚是担忧,好几次都想去康府看望安姐姐。”说着,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家父告诫过我夏虽不如东华帝国那样讲究不出闺房,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要洁身自好,万不能让人嚼了舌根。”
微微头疼,刚才的诗画局刘尔雅已然是享尽风头,不想她却心高气傲如此地步,不知好歹的来讽刺自己。
一旁的若颁正准备没好脸色的反驳几句,却被淮安制止。
淮安此刻只想给尔雅一个白眼,但实际上却看起来依旧是春风满面,“这位姑娘,夏朝皇室仅两位,天下皆知。你这一声姐姐,打的可是夏朝王朝的脸?”
此时,淮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却尔雅还是全身发抖,小脸微白,双手紧紧拽着衣袖,强装镇定:“二殿下说笑了。”又顿了顿,“等下要开题作诗,尔雅先行告退。”
江淮安微微感叹,真不知是挑刺的人太弱还是自己深受古装电视剧熏陶多年,实力完全不成正比呀。不过这也能看出那刘尔雅不过是个娇养惯的大家小姐,没有什么坏心眼。
待那刘尔雅退下,康世东却是一副看戏模样,并未有所言语。
淮安虽恼怒刘尔雅出言无状,但自己不得不疑心,母皇为何下令让自己入住康府养伤。要说是为了安全,公主府家奴众多,是再安全不过了的。要说是为了养伤恢复记忆,自己与康世东也不过是一纸婚约,谈不上来往。
到底是为何,母皇不顾自己的清誉。淮安又想到,那日从市井里听到的闲话,说陈将军严惩其子,仅因其子与康世东言语了几句。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掌控这一切。而康世东,是这股力量关注点。而自己,又是什么角色呢?
淮安微微头痛,悄悄看了康世东俊俏的侧脸,这个男人,真的像看起来这么没有存在感,被那股神秘力量摆弄?
楼下已然熙熙攘攘,想必是已经开题作诗。淮安却对比无多大兴趣,如今满怀心事无从解答,哪里管的着春花秋月的诗词。
却不想今日出尽风头的刘尔雅因不甘心,又把矛头直指江淮安,“二殿下屈尊龙安酒楼诗画局,不如助兴一番,让大家欣赏一下二殿下的文采。”
这时,楼上楼下所有人都知晓那向来跋扈的二殿下出现在诗画局,只是一直未曾现身,怕是文采不够才一声不发。
那些自诩满腹书纶的才子佳人,内心多是瞧不起那些出身较好却不通诗书之人。
淮安冷冷一笑,站到二楼雕花木栏前望着楼下人群中那抹粉色的刘尔雅,“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只红杏要出墙。送给刘大小姐,不谢。”
楼下众人皆大笑,这二殿下摆明了在讽刺刘尔雅一味追求风头。
众人皆以为江淮安不通诗书,又何必去争论,随他去。他们这群酸文人,甚是无聊。
随即诗画局又出了些无论是韵脚还是意境都尚佳的诗句,由着文录官一一抄下。
淮安与康世东,若颁三人又吃了些酒,闲话一番,也算欢声笑语。
轻叩酒间门,走进一翩翩公子,杜一卡。他拿着一把纸扇,微微一拱手,“二殿下屈尊于这诗画局,杜某倍感荣幸。最近从满国换来几匹良驹,几日后请二殿下去挑一匹,全当薄礼。”
说到马,淮安下意识便向康世东看去,只见他依旧一脸温和的品酒,毫无情绪之言。
淮安甚是想与杜一卡独处,自然不会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天色渐晚时分,淮安一行人才回到康府。淮安由着随身丫鬟小果伺候沐浴后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想到最近几日若颁一直神神秘秘,想好好问一问她,便让小果去隔壁房间去叫李若颁。
却不想小果回报说:“殿下,李姑娘房间里没有人,我问了下人,说是回府不久后李姑娘就出去了。”
淮安微微皱眉,也没说其他。只让小果灭了蜡烛,关了房门,安稳入睡。
早上鸡叫了几轮,淮安才挣扎着起床。小果已准备好洗漱水与毛巾,伺候好穿衣,若颁便进了房门。
“安姐姐,我……”若颁疑迟。
一边的小果麻利的梳了头,说到:“今日宫里来了人,说圣上身体好转,让殿下进宫絮语家常。李姑娘有什么话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淮安一听,原来是母皇与长姐让自己进宫。算来这也是第二次见到自己的亲人,第一次人来人往,太医大夫进进出出,那时母皇身体不佳,待了半日又匆匆回宫。
宫里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将淮安送入宫门,又由着宫女们引到母皇的大殿。
大殿空无一人,宫女又转身引到侧殿,便见到坐在那里的母皇与长姐,身边无宫人,和睦的说着话,倒不像帝王君臣。
“安儿,怎么又瘦了。”母皇拉过淮安的手,轻轻的抚摸,顿时眼眶红红的。“近日天气炎热,安儿你是最不奈热的,怕是胃口不好。来人呀,传令下去,将公主府的冰块一切物事以后都一应的送去康府。”
站在旁边的江淮月也是皱着眉头,关切之情不言而喻,“安儿,你这一病,让母皇和我整日担心。如今,倒也罢了,只要你健康的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淮安微微眼红,都说帝王之家都是阴谋算计,但无论如何,此刻的亲情关怀万万不是惺惺作态。
淮安抚了抚衣摆,恭恭敬敬的跪下,“母皇万寿安康。女儿不孝,不能病床尽孝,反而闹出许多烦心事,让母皇与长姐担心。”
江淮月微微一惊,继而打笑道“这一病,你倒像个大家闺秀。昨日的诗画局,你也有兴趣去看看了。”
淮安一愣,康世东曾说自己不曾在诗书上用心,昨日却出现在诗画局,的确有些奇怪。“前段日子无聊,倒呆在书房看书,还有点乐趣。”
母皇欣慰的点头,“你爹倒是精通诗书,他虽走了多年,一堆书还是仔细珍藏的。你若喜欢,去看看也好。”
江淮月剥了一颗葡萄递给母皇,“听老宫人说起,爹当年被称为书痴。安儿学点诗词,倒也不错。”
谈笑间又絮语家常,不时就已正午,留下吃了午膳,便有太医前来请脉。
淮安与淮月为了不打扰母皇午眠,也一同告退了。
“安儿,你可还记得你为何会出现在源山?”淮月侧身问道。
淮安心里一沉,摇摇头,“我醒来时,就已经在一农家。之前的事,我全然不记得了。”
“那也罢了,只要我的小安儿安全无恙,别的都不追究了。”淮月打趣道,又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康府的淮安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板着一张脸。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情绪不高。
刚刚入门,就遇见在假山凉亭里下棋的康世东与庄严。淮安也只是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
康世东皱着眉头,望着那背影,说到:“她倒是真不屑敷衍我。”
庄严也未抬头,只是笑笑,“你也不是在敷衍她么,各取所需罢了。专心下棋,切勿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若有所思的康世东眼眸一沉,“回都述职的几位将军派人送来名贴,说是寻个时间聚一场。”
默默的又下了一颗黑子,“如何处理?”庄严问到。
“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出门。你是跟随爹的老人了,在那些人眼里身份比墨云贵重,就由你替我道谢吧。”康世东捏了一颗白子,轻轻叩了扣棋盘,缓缓落下。
“尤其是这种时期,自然是避嫌才好。那陈将军多半是受了上头的旨意,还让二殿下住进康府,给康府这么大的面子,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庄严依旧专心下棋,仿佛只是说些家常。
康世东勾起一丝冷笑,“她们只是做给那些将军们看,又不是做给我们看,欲盖弥彰又如何。”
回到房间,小果见主子情绪不佳,特地上了一杯凉茶,让自己降降火消消气。却不想淮安直接一甩手将茶杯扫到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小果惊恐不已,立马跪地,不顾地上都是茶水残迹。这时,若颁拿着一把荷花欢快的走进来准备寻个好看的瓶子插起来,看到如此场景也愣住。
“安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若颁将荷花放在梳妆台上,一脸天真无邪。
淮安挥了挥手,让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小果退下。
若颁见这气氛十分古怪,与淮安相处许久也未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到,“安姐姐,可是天气炎热心情烦躁?”
“若颁,我待你如何?”淮安直视她的眼睛,想要看出点格外的东西。
若颁一愣,“自然是格外亲近。”
“那好,那我问你,近日常常不见你踪影,是和谁接触,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淮安自然万分生气,这若颁可以说是自己最为亲近之人,要是连她也在算计自己,淮安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若颁扑通跪下,杏桃般的眼睛已然泪水汪汪,“我一直把姐姐你当做亲姐姐,就算有事瞒着你,也只是少女害羞,绝不会生出不良之心!”
看到如此情况,淮安微微皱眉,继而扶起她,叹了口气,“我虽贵为夏朝二殿下,却也时刻提心吊胆,怕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你是我身边人,我就更加在意些,怕那些污秽之事伤了你我情谊。既然你说你不会,我自然信你。今日,是我太冲动,你别伤心。”
哭得红红眼睛的若颁却是破涕而笑,“只要安姐姐与我心无隔阂就好。不然我可得冤死了。”若颁又一转话头,“对了,昨日我们回府之后,宫里面就有人让我进宫面圣,我见姐姐在沐浴,也没有打招呼就去了。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宏伟的建筑,我还以为住在里面的是圣灵娘娘呢呢。不过也差不多……”
淮安顿时明白,今日入宫,母皇与长姐能够得知自己是在源山受伤,之后的一切路程,便是从若颁口中得知。
“母皇问你些什么?你又是怎么答的?”淮安冷静下来,问道。
若颁揉了揉有些微肿的眼,“我居然能看到圣上,是万分激动又紧张,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了。不过,圣上问这些,也是关心姐姐你呀。”
淮安眼眸一沉,心想到,要是关心大可以直接问自己,又为何半夜秘密让若颁入宫。但从今日情况来说,想必只是有些疑心,不然自己也不能安然回府。看来以后,更得万般小心。
“还有一事。”若颁疑迟一会,脸颊范起可疑的红晕,“我与墨云,情投意合……”
淮安一惊,自己只道若颁对那沉默寡言的墨云有所好感,却不知他们已经到了情投意合地步。
若颁又说到,“墨云说,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光彩事。无父母媒人,私下来往,终究会让人笑话。安姐姐与康公子身份高贵,万不能因为我们被人耻笑。”
“我身为二殿下,他人也不能把我看低了去,想必那康世东也不会介怀。只是一点,情感如蜜也如毒,好生度量才好。”
淮安唤了小果进来收拾一地碎渣,又找了个白瓷花瓶把若颁采来的荷花插好。小果端来水,又往荷花花瓣上洒了些水,莹莹可爱。
前厅里有两位公子正在下棋对弈,身边服侍之人都退到远处,不敢打扰。
“这棋子质地不错,在下有心向康兄夺爱了。”只见杜一卡将凉骨扇放置一旁,有意的玩弄玉质棋子。
康世东倒也似不在意,“杜兄雄才大略,岂是在下能够左右的。”
“噢?”杜一卡疑迟一顿,继而微抬起头,有些不解其意,他前来之时与欧峰揣摩过这位永远让人看不懂的康公子的心意,却也的确没有想过,他的态度会如此冷淡。
康世东微微一笑,仔细观察棋局,缓缓落下棋子,“请。”
“康兄这棋局,在下倒真是看不懂了。若是旁人说康兄甘于此时处境,那才是说笑。只是为何不……”杜一卡眉头一皱,甚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可康世东却不再回音,只是扯了其他话题。
小果寻了几本有趣本子,淮安拉上若颁准备寻个凉快地度日,前厅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淮安便把本子丢给了若颁,自己往前厅走去。
“淮安,前几日咱们约好去骑马,你倒忘了。这不,我只好上门来,多有打扰。”后面一句倒是对康世东说的。
康世东眼眸一沉,继而一副无所谓模样,客套几句。
听到杜一卡唤自己的名字,除却对这个世界的莫名恐惧,还有自己隐藏的感情,让淮安顿时眼眶红红。
于是回房换了身便利的男装,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和男神第一次约会能不开心么?
马槽里有着几匹毛色光亮马匹,低头吃着干草,就算有人摸着脖子,也只是抬头看一眼,继而不理埋头吃着干草。
杜一卡指了其中一匹健壮而温顺马儿,“那一匹倒是不错,适合你练练手。”说完便命随从牵了出来。
说完他便跃身上了马,细心教导着。
淮安盯着那熟悉的面孔微微失神浅笑,“男神,你骑马也好帅!”
“嗯?”杜一卡没太听清,也许更是没能听懂。
“就是说你貌比潘安。”
“潘安是谁?”
得了,没文化真可怕。更可怕的是各自文化出入太大……
半日练下来,淮安倒也能骑上马背慢慢溜达一番了。这多亏杜一卡悉心教导,马匹偶有狂躁吓得淮安花容失色,杜一卡一跃上马,不过片刻就驯服。
此时的杜一卡多才而又霸气,淮安万分欢喜。但在欢喜之余,却是不安,过于陌生的感觉。
这个人,陌生得不像自己喜欢许久男神。那他是谁,天底下会有一模一样的人么?淮安微微头痛,于是弱弱的向杜一卡问:“你认识苏青悠么?”
淮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满腔的温情一点点随着时间而淡下去,最后却是发苦。见他没说话,自己反倒鼻子一酸,差点红了眼眶。
此刻却也只能强颜欢笑,“我就随便问问,你不认识也正常。我们回去吧,已经出来骑马快一天了。”
没等杜一卡回话,淮安一个人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受痛自然奔跑。淮安紧紧拉着马绳,差点把自己颠簸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