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你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秘密,就这样被人说出,自己将面临的,是万丈深渊。
江淮安再能够思考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也许,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淮安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算是素昧平生之人,也是一条性命,更何况,此人是杜一卡!
“你不用害怕,我若是想泄露这个秘密,你早就不能站在我面前了。”杜一卡放开紧抓她的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心待的人是眼前的你,苏青悠。而康世东,他永远做不到!”
冷静下来的江淮安直盯着眼前这个人,“你是背后之人?”
杜一卡微微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当我失败的那一刻我才认识到,我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背后之人,藏得很深。”
“为什么是我,背后之人下如此一盘大局,究竟是为何!”淮安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从小便无特别出彩之处,不过是平稳而已。除了那幼时有位神经叨叨的算命老婆子,胡说些贵为一国之母,此时也被朋友们笑了许久。
杜一卡眉头微皱,“一切,是因为一个预言。”
淮安一惊,脱口而出,“不会是什么得之可得天下吧!”
“你知道?”杜一卡很是惊讶,当初巫老婆子告诉自己这个预言时也很是隐晦,绝不会是人人皆知。
顿时淮安脑海里出现了被称为良心制作的某电视剧,当时在寝室里追剧追的不可开交,琅琊才子,得之可得天下。
可是谁能告诉我,既无深仇大恨杀父灭族之冤案,也不无追求名利,只想安静看电视剧的普通一女大学生,被牵扯到这些奇怪的事情中来?
内心是崩溃的。
“等等,这不靠谱的预言是谁散播出来的?”淮安想到这最为重要一点。
杜一卡轻皱眉头,还是一顿,“预言来自谁我不清楚,但是有个人必定清楚。只是……”
他只看着她,没有往下说。
淮安甚是心急,而杜一卡并没有再往下说的打算,于是细想便明白了。
一场交易。
自由,和秘密的交易。
于是淮安缓缓说着,“我会尽力的,你先安心等些时日。”
“我虽不愿以此给你压力,但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的一生,不能葬送在这个漫无天日的牢房。”杜一卡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是无可奈何。
淮安闭上眼,不是没有悲凉,感情中掺杂了威胁和利用,如何不让人伤心,“无妨,我与你不过是数月的交情而已。我会派人每日送药,你好生养病。我寻着时机便会救你出去。”
“我……”杜一卡还想说些什么,淮安却微微摆手,“不必再说,我明白。我先走了,希望你说话算数。”
说罢,淮安便转身离去。
留在身后的杜一卡满脸落寞,独自低语,“若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让你惶恐。”
淮安红着眼,低着头走出牢房,却在门口守卫旁边看到了杨大人。
刑部尚书杨大人与江淮安向来关系密切,也正是如此,她才能轻易出入地牢。
杨大人见二殿下如此神态,又亲自吩咐日日送药,乖觉的一拱手,建议道,“殿下,若您向圣上请旨赦免杜公子……”
淮安微微抬头,眼神甚是犀利,却是一副打趣语气,问了一句,“杨大人,我看起来很傻么?”
顿时杨大人语结,不知如何应答,只得支支吾吾。
开玩笑,请圣上饶恕一个曾威胁她皇位,威胁她生命的叛逆臣子?就仗着自己是她妹妹?
傻白甜的智障女主才能仗着主角万丈光芒做出此事,而江淮安自认为不敢苟同。
很有自知之明的江淮安是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偷偷见杜一卡,给他治病,免他刑法,这些圣上就算知晓,再如何也不过是私底下的事,对于圣上而言,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予阶下囚一点怜悯而已,但若再妄想其他,就真的是自不量力了。
但是这也不是代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想,只是需要好好谋划,切不可慌乱。
好在医者开了药方,又有刑部尚书杨大人暗中帮助,日日调养,杜一卡的病已经渐好。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过万幸无性命之忧了。
江淮安还让小果去过一两次,探望杜一卡的病情。这只是在表明一个态度,告诉所有有心的人,好让杜一卡的日子不至于难熬。
而她自己,再也没有去过。
原因很复杂,也许是因为担心自己动作过于明显让长姐防范,也许是那日杜一卡说出的交易让彼此情分有所受损,也许是因为康世东。
日子越来越靠近春节,天气也越来越寒冷。
去年由于先圣上驾崩,臣子叛乱等原因,春节并未有所欢庆的氛围。而今国泰民安,又值春节,必定会热闹一番。
而康世东,终于在春节前半月,回到了安都。
他此次前去东华帝国,意在寻找老夫子,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寻着了他。只是老夫子不愿入安都,不想让皇家富贵困住自由身,所以只与康世东约定,春节一月之后再一同前去无涯深渊。
淮安早已听人来报,于是在康世东一行人回来之前,已经候在了康府门口。
她自然是有事要问他,万分重要的事。
那日有人来报几日后康世东回安都的消息,同时非常敬业的禀告,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不知来历的年轻女子。
只说是清丽脱俗,是一位极为难得的美人。
淮安心里便有了个小疙瘩,固特地打扮一番,甚少认真的让小果梳了头饰,又特将那白狐披上。
再者本身淮安皮囊便不差,只是懒得认真装扮罢了,只是此刻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不得不慎重,慎重。
康世东一行人本是骑马,因天气过于寒冷,只得换乘马车。不过就是慢些,也无妨。
“大哥哥,我不想见生人。”只见她盈盈秋水,眼眸甚是动人,更何况娇滴滴的恳求。莫说是男子,就算是女子,唯恐语气严厉了些吓着她。
康世东与她同一马车,虽是冷着脸,没有去看她,却也是说着,“康府西厢甚是僻静,我已让人清理出来,你住在那里必然不会有外人打扰你。”
她微微一笑,又是含羞带怯,“大哥哥对我真好。”
而康世东没有再回话。
因为他掀开马车帘布,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淮安,身着白狐大貂,华光异彩,甚是动人。
康世东只是瞟了她一眼,待马车停下,跳下马车。
当江淮安准备走上前时,却见康世东转身,又掀开帘布,将马车之中的女子亲手扶下,万分小心。
淮安不由得冷了脸。他人来报说那女子清理脱俗,若是论我见犹怜,确实如此,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那女子其实才十三四岁的模样?
让我一位阿姨辈去跟一个初中生当情敌?
逗我玩呢!
再者说,康世东今年二十有六,若是他胆敢勾搭这么小的女娃,这小姑娘家的父母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不好好学习,还早恋?
长得美也不行啊!
而这所有的心理斗争除了江淮安,他人都不知道。
所有人只看到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的二殿下江淮安,直盯着被康世东扶下马的柔弱女子。
“我……”那女子见此状况,看了一眼康世东,话还没说出来,便是以袖拭泪,梨花带雨。
康世东见此,将她挡在身后,避开了江淮安的眼光。
这才回过神的江淮安,因这小动作而心头一沉。他,以为自己会伤害那个女子?多少,心里不是滋味。
只是众人皆在,又是寒冬腊月,一直呆在门外也实在是不便,于是淮安退了一步,让出了府口大门。
而康世东依旧是冷着脸,没有再看江淮安一眼,只细心呵护着那女子,领着她入了康府。
一句解释都没有。
淮安的心顿时冷了下来,若是以前,自己肯定会拉住他问个清楚,只是如今有这样一个女子存在,淮安却不敢任意妄为了。
小果见殿下脸色并不好,只得出言劝解,“殿下,康公子连日赶路,只怕是累了,不如等他入宫朝见圣上时,殿下再……”
“不用,我与他没有如此生份。”淮安一摆手,虽是不高兴,却低着身份和傲气随着众人入了康府。
康世东只吩咐了人领着那年轻女子去西厢,说是日日车马劳顿要好生休息。如此体贴入微,不得不让众人纷纷揣测这女子的身份。
虽说康府未来的女主人是二殿下江淮安,却也不能说除妻之外再无妾侍。再者说,以康公子对这女子的照顾,毕竟是他心中人。只得说,万万不能得罪,于是处处小心伺候。
而下人们的巴结伺候,在江淮安眼里,却是一万个不爽快。
见无闲人,淮安便也没有再隐忍,“她是谁,为何住在你康府?”
康世东脱下披件,交由下人,“一个朋友托我照顾她。”
“既然是受人之托,应当如此。只是我瞧着她弱不经风,近年关你定当忙碌无力关照,不如让她住在我府上……”淮安一脸灿烂笑容,努力显得温柔大度。
康世东瞟了她一眼,只冷冷的说到,“我既有心,自然会照顾周全,不用费心。”
而江淮安的耐心,终于被耗得所剩无几,即是愤怒又是醋意,“好,你有心,以后你别来找我!”
嗯,若是此时康世东好言劝几句,好生解释那女子的来历,说些对她并无半分情意,淮安还是可以原谅他的。
可是,康世东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下。
暴走的江淮安甩袖而走,怒气冲冲。
小果心里嘀咕着,这康公子实在是胆大包天。若此刻遇到那狐媚女子,殿下还不得手撕了她?
可是事情永远就是这样戏剧性。
金屋藏娇的娇,正在寒风里站着,瘦弱的身躯有些瑟瑟发抖,好不可怜。但是若说她站在那里是观赏园中风景,只怕也只有地上几处尚未融化完全的雪便是同意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又谓有关国家领土,寸土必争。
淮安勇敢的迎了上去,虽是浅笑,却气势逼人。
小果上下打量那女子一番,心中万分厌恶,更何况刚才因为她,殿下与康公子有所不和,便严厉训斥,“见着殿下江淮安也不行礼,好生不懂规矩!”
只见她微微掩嘴一笑,“失礼,我初来安都,不识得人。全怪大哥哥,都不曾提起过**。”
**……
**……
**……
一万点伤害来袭……
淮安努力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暴脾气。然后走上前几步,却吓得那小姑娘不自觉后退。
突然扯出一个灿烂笑容,和善可亲。淮安特地小声而温柔的,身体前倾靠近,“**作为革命先辈告诉你,不要打康世东的主意。”
“那可要好好争一争了,**。”那女子嘴角依旧挂着笑,只是如此表情实在是辜负了那副绝美的容貌。
从远处便看着两人在说着什么的康世东,走近后却绕过江淮安,对那女子说,“小柔,天气寒冷,你站在这里做甚。”
小柔低着头,再抬头却是满眼委屈,“我……是姐姐让我与她多说了几句,也不怪姐姐,全怪我身体不好……咳咳……”说着便又咳嗽起来,满眼泪水,真真是好演技。
康世东侧过身,冷着脸,“小柔向来体弱,你何必为难她。”
“我……”淮安准备解释点什么,却被小柔打断了,“姐姐是殿下,我不敢怠慢。”
江淮安此时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反正无论如何解释也是无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和康世东突然转变的态度。
侧立身后的小果十分厌恶那一味装可怜小柔,也不管那康公子的看法,依旧厉声训斥,“狐媚胚子,真不知你给康公子灌了何种迷魂药。只是奴婢不得不提醒你,殿下与康公子乃有婚约!”
小柔掩面拭泪,甚是可怜又动人,“这位姐姐如此训斥,小柔深感歉意。只是天下男子,三妻四妾很是正常,更何况是大哥哥呢。”
相比厉色的小果,本应更生气的江淮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康世东一阵,便甩袖走人了。
当夜,淮安便将庄严秘密请到龙安酒楼。
“不知殿下特地让老夫前来所谓何事?”庄严微微拱手一拜,算是礼节。
江淮安倒了一杯酒,递给庄严,随后身体往后靠,手臂斜撑着,“你知道我为何请你来。”
庄严端起酒杯,浅笑,“叶小柔乃是康老将军一位故人的徒弟,特地请来助少主去无涯深渊。”
“无涯深渊何等危险,她一柔弱女子又有何帮助,反倒多了份危险。”淮安皱眉,口出疑惑。
只见庄严身体前倾,特地压低声音,“殿下可知大环宗第九宗,巫。”
淮安心头一紧,不自觉的直起身躯,“她是巫老婆子的徒弟?”
庄严只是浅笑,品酒,没有说其他。
淮安心里有万般疑惑,却也压了下来,只出言轻声问道,“他对我的态度为何……?”
“殿下!”庄严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笑意,抬起的眼甚是怒气,“你既已一心走向故人,又为何不放过少主!”
淮安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有种无力解释的感觉。她又缓缓的往后一靠,低着头只得苦笑。“他的现状我始终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曾深爱过又怎能心平气和?”
说完,她只得闭上眼,任由心里莫名的委屈和难受泛滥。
直到庄严离去,淮安依旧眼神空洞,神思迷离。
直到此刻,她才认真看待自己与康世东、杜一卡的感情。
面对杜一卡,自己不能看着他身处地牢而无动于衷,却也不会想着跟他浪迹天涯。一张极有熟悉感的面孔,不得不让她动容。那些夜不能眠的日子,内心多是自责而已。
而康世东,这些日子的陪伴,经历各种波折,她将他当做知己,更是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份眷恋,追其根源何尝没有些爱意与深情?当看到他对那叶小柔百般温和,心中的醋意是难以掩饰的。
可这终究又能如何。
就算认清自己的情感,而那康世东对自己,到底是情意,还是陪伴的知己?而就算深情,又有几分真假?
淮安甚是头痛。
“殿下,李姑娘让人送来一封信。”小果缓缓走进包间,拱手递上。
回过神的淮安打开信封,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她果然没让我失望。”顺手将信丢进火盆,转眼就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