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弥散,愈发温暖的空气,简单摆设乃是一间普通客房。
其中二人,正是康世东与那武功高深莫测的老和尚,老和尚已在包扎康世东的伤口,却是一副小心翼翼,万般心疼模样。
“二师父,淮儿怎么与你在一起?”康世东终于问道。
“她倒不认识我了。”老和尚并未回答,反而这样问了一句。
康世东一皱眉,解释道,“淮儿半年前病了一场,往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性格也变了。”老和尚似不在意的随意问道。
“可能……二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康世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老和尚却只是笑了笑,“我又不是天人,怎能看出其中奥妙。”终于包扎完那并未伤及要害的伤口,“我与老酒鬼教的徒弟,居然被人刺伤,说出去江湖地位不保呀。”
康世东只是笑,“故意让他们刺手臂,左右不能太明显,让人起疑。”
老和尚收拾好,重新坐下倒了一杯白水,“如今你既然出来了,就别回那个牢笼。”
“那是自然。”康世东一脸笑容。
“带着那丫头,你倒也不嫌麻烦。”老和尚若有所指的说到,“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去哪里?”
康世东早有打算,说到,“家父离家三十年,他老人家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也是故乡。我觉得接下来去满国找我祖父,算是替家父尽未尽的孝心。”
老和尚一思量,赞同道,“这样也好。一来了却康师弟的心事,这二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乃是武林世家康家堡的子孙,让旁人不会轻易伤你几分。”
“二师父您是否有打算去东华帝国?”康世东问道。
老和尚只是一甩袖子,哼了一声,“不去不去,我与那老酒鬼向来水火不容。要不是看在徒弟你的份上我才不屑与他有关联。”
康世东却也只能苦笑,“两位师父你们斗了这么多年……”
“哼,我自然不会输给那个疯癫酒鬼的。他不就是送未来徒媳妇金山银山么,危机时刻一点用都没有,我这就做个暗器,一定比老酒鬼的有用。你赶紧出去,站在这里我做不出暗器!”老和尚自然是一副老小孩模样,哪里还有外人眼中高僧的样子!
“禀告主上,刺客已经全部在下山路上被处决了。”暗卫跪在侧殿里,还能感觉到高高在上那人的隐隐杀气。
果然,圣上端起茶杯直接砸下来,滚烫的茶水,暗卫几人也只是跪着,大气不敢出,更别说躲闪。
“废物,朕命令你们保护二殿下,你们居然还让欧峰有反击的机会。你说,朕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圣上江淮月大怒。
暗卫首领不敢多言,只是跪着,等圣上的怒气渐渐退去才敢出声,“主上,寺庙里有位武功极高的和尚,是大环宗的弟子。”
圣上一皱眉,“和尚,大环宗?”仔细思索后,倒也放下心来,那人虽与老酒鬼有过节,倒也算是个磊落人物,不会伤了安儿。
“让他们继续秘密保护二殿下,要更加严密,若再有这种事发生,不必回复,所有人自谢天命。”圣上眼眸一深,“同时,也要注意康世东,他所有举动朕都要清楚。”
圣上江淮月稳稳的坐下,宫人已又递上一杯七分热的雪顶含翠。
“刘尔雅那边,情况如何?”品了品茶,似无心问道。
“她还没有入三皇府。”暗卫首领回答。
圣上冷笑一声,她倒真把自己当灵安公主了,“让陈将军写封揭发刘尔雅之父刘将军私吞军饷,与敌军勾结的状书。”
暗卫疑惑,“哪个陈将军?”
圣上一皱眉,已是不爽,“除了那有个不学无术儿子的陈将军,还有谁?上次他因康世东训了他那没出息的儿,也算是为我所用,他倒算是识时务,知道应该依附谁,不似其他老匹夫还一心为那康复。”
暗卫低着头,“是。”
圣上摸了摸桌上放着的玉质棋子,“将信送给刘尔雅,同时告诉她,三个月内,她若不能成为东华帝国三皇妃,那她就只能是叛国罪臣之女了。”
语气并不严厉,却是杀机必现。
在寺庙修养几日后,淮安与康世东商量早点下山,出发去满国。
其实淮安是因为寺庙每日只能吃着清淡只进盐味的素食,实乃不合胃口。
只呆了几日,便瘦了,康世东见此便是格外心疼,决意提前下山。
老和尚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看着自己那徒弟温柔得一塌糊涂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杀气。不过这样倒也是极好,能激起他的斗志,也能抚平他的野心。
下山的路上,淮安抚摸着手上的银镶玉戒指,小心翼翼的打开机关,宝石已是挖空,内里暗藏机关。
一直好奇使用的淮安对准路边一棵杂树便按下机关,几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发出,顿时透过几片树叶牢牢的订在树干之上。
“那和尚师傅送的暗器倒真好用得很。”淮安沾沾自喜。
康世东宠溺摇摇头,“那银针被涂了药,虽不能伤及性命,倒让对方昏睡三日不成问题。淮儿你可别乱玩,误伤人就不好了。”
一行五人,也是欢声笑语的一起下山,赏花观景,好不热闹。
回到桃花镇的桃花馆,客栈掌柜见着他们,也寒暄着,“各位客官几日未回来,我还担心着呢,听说山上寺庙有点不太平。”
若颁看了一眼淮安笑道,“无妨,我们福大命大。”
掌柜也只是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世道也不太平啊,各位出门在外一定注意安全。”
不太平?淮安一皱眉,如今正是盛世,也很少听闻****谋杀,哪里有不太平。她眉头微皱,打量一番掌柜。
康世东拱手一拜,“谢掌柜提醒。我们先吃饭,请尽快上些招牌菜。”又伸手摸了摸淮安的头。
等掌柜离开,墨云才对康世东说到,“桃花馆掌柜有些奇怪,需不需要查一查?”
“懒得计较这些,我们早些去满国才是正事。”康世东倒了一杯茶水,品了一口。
好好休息了一夜,五人大清早便退了房租了马车向满国方向出发。
马车脚力自然比不上汽车火车飞机,更痛苦的是马车较为颠簸,淮安适应了许久。
而刚刚离开的桃花馆却传来一声惨叫,“掌柜的!”
只听客栈小二说,那日掌柜起得晚,不过也不算奇怪,若哪天掌柜累了些,便会起得晚些。
只是时近午时,小二见掌柜房门还是紧闭,心存疑惑的小二便唤了几声未见回信,便推开门。
屋内已是鲜血一片,惨不忍睹,掌柜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已是毙命多时。
衙门捕快暂时却也查不出头绪,毕竟客栈人源复杂,更何况,一刀毙命,也不是常人能所为。
若这事问起庄严,只怕他会叹口气,说一句,“公子向来如此,不必惊讶。”
可是没人会问起,固无人知晓。就算有人知晓,也只能感叹一句,绝命阁阁主果然杀人不眨眼。
而此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正陪着淮安讲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笑话趣闻。
倒是像极了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康家堡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来往之人皆是些有身份地位,也暗显康堡主的江湖人脉。
“康堡主,恭喜恭喜。”来者正是新一届武林盟主,乃是离山门的掌门人。他向来自恃不凡,今日却出现在康堡主的寿诞之上,也足已见得康堡主的江湖地位。
而反观康堡主,年到七十,本该是白发苍苍一副衰败枯树模样,却只是灰了发,依旧英姿飒爽,不减风采。
许是习武之人,无论精气还是养生都非常人能比。
“感谢各位大驾光临康某人寒舍,照顾不周请包涵。康某人先干为敬!”说完,一杯烈酒仰头饮下,众人皆叹康堡主为人豪爽,也饮了酒。
这时,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康堡主寿比南山,吴某送上薄礼,请笑纳。”来人正是满国大学士吴桐与其弟吴隆吴将军。
朝廷与江湖,向来是互不相容的势力,若不是如此,当年康堡主也不会因其小儿子康复执意做夏朝将军,大发雷霆,将其赶出家族。
在座的武林人士,哪人手上没有沾着人命鲜血。而朝廷,何尝没有或明或暗的捕杀过江湖人士。
一时之间,宴席之上气氛极其尴尬,也非常安静。
“吴某这次前来祝贺,别无它意,各位不必紧张。在康家堡,我怎的也得给康堡主几分面子。”吴桐微微拱手,便是诚意。
那些武林人士向来心高气傲,不屑与朝廷之人有何牵连。而且来者也多是一门之主,便纷纷起身告辞。
康堡主也只是冷眼看着,并未有所情绪变化。其大儿子康明却已是瞪眼之怒,正想发作却被康堡主制止。
等客人散去,吴桐便示意吴隆坐下,倒了一杯烈酒,一口饮下,忍不住称赞,“好酒!”
冷着脸的康明不想与其废话,直言到,“你们有什么事赶紧说,家父没时间奉陪。”
吴桐放下酒杯,“明大侠快人快语。康堡主大摆宴席,却也不请远在夏朝的小孙子康世东。他残了腿,又无一官半职,在夏朝可算是命运悲惨。”
康明一听有关自己从未谋面的小侄子,却也是十分要紧。自己虽不时派人回禀小侄子的现状,而如今被人直接说起,却更加心疼。
他也不曾几次向爹提起,将康世东认祖归宗,而每次都被爹训斥一顿,再无后话。
康堡主冷哼一声,“他与我有何干系,早就不是我康家堡的人。”
“想不到为人侠义的康堡主,对待自己的血肉,居然如此无情冷酷,真是让吴某人万分惊讶。”吴隆冷笑,一脸不屑之情。
吴桐摆手制止吴隆,瞧了一眼不露声色的康堡主,继而对吴隆说道,“那康世东在夏朝受尽屈辱,我想康堡主不会如此绝情吧。”
“哼,你打的如意算盘我不想知道。我就一句话,那康世东还没有入我族谱,那就算不得我康家堡的人,那他的所有遭遇,与我又有何干。明儿,送客。”康堡主好不客气的下达送客令。
吴隆也是火爆脾气,欲发作却被吴桐一栏,“既然康堡主如此冷漠,那我们兄弟两就告辞。不过,若哪天堡主回心转意,大殿下与吴某愿意为您效力。”说完,微微一拜。
康堡主眉头一皱,“无论是是党羽之争,还是其他,老夫本是江湖人,自然不参朝堂之事。”
吴桐便恭敬一拜,便退去。
康明见满堂宴席,此刻却是所剩无几,心中万分懊恼,“爹,他们实在太过分,扰了寿宴。”
康堡主也只是冷冷一笑,“他想我为他所用,自然要先将我与各路武林人士的关系弄得微妙些,这样才用得得心应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桐此人城府极深,只怕不得手不会罢休。”康明皱眉担心道。
“无妨。只是一点,你得牢记。”康堡主盯着北方飞来的大雁,“不准让康世东进入康家堡。”
康明一愣,有些急切,“可是,爹……”
康堡主一摆手制止他,“你不用多说,你若违背命令,家法伺候。”
顿时无言,康堡主向来一言九鼎,从未有人能改变商量些什么,深知如此的康明也只能是摇摇头,表示无奈。
身为留在爹身边的儿子,他深知弟弟康复深得爹的欢心和重视,不然也不会特地让弟去大环宗学艺。
而正是由于满怀希望,当得知康复决意留在夏朝做将军,才更加失望,毕竟他的天分本该继承康家堡堡主。
当时夏满两国正是战乱,也不得不防满朝以康家堡威胁身为大将军的康复,于是康堡主忍痛割爱,将康复除了族谱,以此保两方安稳。
夏朝边疆。
“唉,又征粮,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衙门口又贴出一张告示,百姓纷纷愁眉苦脸。
这征粮一年本就一次,这几年却有了好几次,家家户户只剩些口粮,哪里还能承受得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但就算百姓有苦却难言,毕竟有道圣旨在那里:边疆各特殊城池,首领将军有权征收粮食兵草。
本意是让各守城将军更加灵活的调动物料以便军事。而在某些地方,却成聚宝盆,成为收刮民脂民膏的挡箭牌。
淮安一行人的马车便落脚在此城池。
“淮儿,过了那江便是满国。我们现在先找家客栈休息一夜,明日再出发。”康世东温和的卷起马车帘布,让坐在里面的两位姑娘先行下车。
若颁向来喜欢四处逛逛,但左右瞧瞧,街上人倒是不多,行人都皱着眉低声嘀咕什么,气氛有些奇怪。
“安姐姐,我们还是不要出去逛了,我感觉怪怪的。”若颁拉着淮安的衣袖,跟着康世东等人进入了客栈。
点了几个招牌菜,几人吃饱喝足后准备回房休息,却被小二一脸笑容拦住,“各位客官,请先结账吧。”
墨云一皱眉,“向来不是押金就够了么。”
小二皮笑肉不笑的答到,“那只是住宿,这吃饭得另外掏钱。”
听此,若颁一瞪眼,“你们黑店啊!五两银子完全可以包括食宿,这点行情我还是知道的。你再敲诈,我们就报官!”
小二嘀咕了一句,“官府才是最大的黑店。”
淮安一愣,回问道,“什么?”
小二一摆手,“客官,我知道别的地方物价比我们这里便宜一倍,可是没办法,我们这里粮价高,征粮次数多。我们掌柜的又是个心善的,看不得那些官兵整日强砸穷人家,所以一直在帮那些无法交粮的穷人。是在没办法,只能将价钱提高了。”
他一席简单言语,让康世东淮安等人都皱起眉头。
淮安一点都不相信是长姐如此苛刻百姓,因为皇室最重民心,更何况就算是母后生前的寿诞,也未铺张浪费,其他就更不可能了。
那到底是谁下令征粮?
而若颁没想那么多,只是冷嘲了一句,“你们老板心善,所以就开黑店?”
小二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有些不快的说到,“你们……”
“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官宦富商人家的纨绔子弟自然不懂生存的艰苦,所以说着别人的生死也格外轻松些。”先闻其声再见其人,一双桃花眼看得人酥酥的,却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泼辣气势。
淮安一笑,也较起真来,“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不是,怎的就将这饭钱与生死扯上关系?”
女掌柜叹了口气,“这城与满朝隔江相望,前几年一直是战乱纷纷,所以客人也格外少些。两天前官府下了通告,三日内交粮,否则就充军。”
听此,若颁已是于心不忍,掏出自己的钱袋,“我就这么多银子了,全部给你,请你帮助多一个穷人家。”
“你们为何不反抗,去衙门击鼓鸣冤?你这样能帮到多少人,不如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淮安有些气愤,更多的是不解。
女掌柜看了一眼淮安,只是摇摇头,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