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陆泽已经在云烟剑门住了一个月了。
入夜渐凉,陆泽终于是没有继续穿自己的那件麻布衣衫,而是穿着一件纯色的黑色棉袍,坐在自己独占的一座小院落里。
院子中央有一张石桌,桌上有一盏油灯。陆泽手握一卷古书,借着淡淡的灯光读着,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可见他一脸的专注神色。
陆泽的小院落,是个近水楼台的好位置,隔壁就是藏经楼。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深居简出,一直在饱览藏经楼里群书。
“一个月了啊。”陆泽眼睛有些酸,移开目光看了看夜空,月色正好。
刚上山时,严北晋便独自一人去见了那位云烟剑门的掌门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就直接成了内门弟子。后来严北晋告别时,说了陆泽可以去蛰龙江畔的源城找他。
陆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后会有期”,然后目送着严北晋渐渐下山,渐渐走远。严北晋将那个给陆泽的酒葫芦留了下来,送给了陆泽。
之后牧芊又很难以置信地遇到了她的舅舅,又更加难以置信地和她的舅舅一起去了白虎剑宫。那座白虎剑宫是镇剑宫以西最大的守剑宫,位于北方的天岭的北方。
而牧芊又不知道和她的舅舅说了什么,最终就让陆泽得到了现在这个院子的使用权,而且还可以不计数量地从隔壁的藏经楼借阅。
严北晋留给陆泽的酒葫芦却没怎么闲着,陆泽时常饮酒,想着要把练一练,免得以后又被楚韬阴了。
陆泽缓缓起身,将手里的书卷放下。
“炼制储物之物,果然还是很难啊……”陆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他对那种可以储存很多东西的小物件感觉很好奇,那种手中凭空多出一个物件的感觉让陆泽很是神往。
这本书上讲了如何炼制储物之物,只不过陆泽现在想做出来一件还是很难的,于是现在陆泽就只能叹口气,十分神往。
与此同时,在藏经楼其他的院子里,一位位云烟剑门的弟子或是在盘坐休息,或是在练拳走桩,淬炼体魄。自然还有不少练习剑术的。
可是这时候,由远及近,一道道暗箭破空而过,静默无声,于是一个个院落里的云烟剑门弟子轰然倒地,血亦染地。
竖剑岭下城里,一个黑衣蒙面撑伞人从半空中缓缓飞下,落在一个院落里,随后收起了伞。他跪地抱拳,恭敬道:“骆长老,云烟剑门的那几个长老已经被引出去了,里面弟子也已经被杀了很多了,您老人家是现在去吗?”
在他面前的屋子里,一个干瘦的白发老人缓步推门走出,一双老眼带着阴森的笑意,似乎有淡淡的绿色幽光,就仿佛一具干尸一样,散发着令人恐怖的气息。
“走吧,老夫我早就饿得要死了!”说着,这位干尸老人身形瞬间消失,步履如飞,很快冲上竖剑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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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很大,但是世界确实是有边际的。
在虚无缥缈的世界边际,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这里的一切都虚无缥缈,游览宇宙的修者见此只会说一句“破灭之地,有死无生”,在他们看来,这里毫无生命存在,是公认的生命禁区,就连那些一人独占一颗星辰的存在也如此认为。
但是在这片有死无生地里,却有一座完整的宫殿存在着,在寂静的缥缈混沌中,这是唯一的实体。
宫殿之中,只有一个少女和一个老人。老人看似年过花甲,实则经历了无数的大世沧桑。他端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用着和蔼的笑容对眼前的少女,说道:“闺女啊,那个老家伙还有他大徒弟的剑终于出山了。为师好不容易给你算出了那两把剑的位置,怎样?还是师父我对你好吧?”
少女渺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老人笑得有些尴尬,成了他这样的存在,谁不是动辄毁天灭地摘星辰的,可他,却偏偏还要处处忍着让着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徒弟,不容易啊。
“得得得,女大不中留啊!”老人摇着头叹着气说着,抬手之间,一个光点就飞到了那个少女眉心。
这位背负着空空剑鞘的貌美少女依旧面色冷冰冰的,狠狠瞪了那老人一眼。
老人捋着胡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从容一些,心里却十分恐惧。他还记得上次生生被这暴脾气的闺女拔下了四五把胡子,疼得要死。
少女冷哼一声,转身就跃入了一道虚空地裂缝之中。
老人欣慰的笑着,自言自语道:“老段啊,你说这茫茫宇宙明明有那么多铸剑师,为什么这闺女偏偏就只认你弄出来的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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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令人难以想象的遥远距离,在一座小山头的黄泥房子,一个身穿麻布衣衫的汉子坐在门槛上端着碗吃着面条,“簌簌”吃得很香。
他身后的屋子里,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正在挥锤打铁。这青年满头是汗水,他刚刚放下碗,碗里还剩少半碗面汤。
青年想着,这面不如师弟煮的香啊,愁啊……
这时候,坐在门槛上大碗吃面的汉子忽然抬起头,望着天,破天荒咧嘴笑了笑,说道:“老子比你帅啊!”
这汉子似乎听到一个老头儿呛到了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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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将剑匣和酒葫芦都拿到了院子里,喝了一口。他慢慢打开剑匣,取出了浊浪剑和小雪剑。
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今天有些不同。
一道暗箭破空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陆泽太阳穴!
而这时,一只枯瘦的手瞬间出现,竟然抓住了那根箭矢。
陆泽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只是看向一名刚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白衣老者。
陆泽有些诧异,这位和蔼的白衣老者竟然眼中冰寒无比,有着一股惊人的杀气。
只听这位看守藏经阁的长老郑重说道:“陆泽,你赶紧离开这里,重剑殿祁长老会带你们离开,我们其他长老和掌门人会给你们殿后,你和祁长老一起走,你的命我们赔不起!”
陆泽仍有疑虑,但是想到刚刚那道差点取了自己性命的箭矢,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还是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想干什么?”
作为平远城最大的一座门派,云烟剑门独霸一方。在平远城范围内,并没有能和云烟剑门比肩的门派,而大多的小门派又和云烟剑门关系不差。
像今日这样故意来云烟剑门袭击,幕后主使就难以揣测到底是谁了,毕竟平远城之外的天下大得很。
但是这位长老却摇了摇头,看看手中那根箭矢,无奈道:“没有丝毫线索,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法,这根箭头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啊!”
这时候,忽然听得前方有人大声笑道:“你以为你们走得掉吗?”
陆泽和白衣长老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位干尸一样的白发老人单脚站在围墙上,擦着嘴角的鲜血,阴冷看着两人。
白衣长老面色一冷,喝问道:“来者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那阴森老人却依旧面不改色,随着那干枯的手缓缓抬起来,一杆小幡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用鲜血写着几个古老篆字,却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白衣长老见此,面色一变,惊道:“竟然是饲鬼幡!你……是南疆邪道的人!”
那干尸老人依旧阴森笑着,只见他轻盈一步,竟是悬在了半空中。那杆小幡绕着他腾飞不已,一缕缕幽雾缭绕。
“云烟剑门藏经楼,你就是那什么太上长老啊?呵,这地方还真不怎么样,一个区区六境,就能当个‘太上’,亏我还到处给人卖命!”
陆泽身侧,白衣长老面色有些难看,示意陆泽先走。陆泽点点头,他不觉得自己面对第六镜的武者能有胜算。
当陆泽刚刚转身时,却忽然感觉双脚如陷泥淖,抬脚都有些困难了。陆泽立即运转起灵力,步履顿时轻松许多,连忙跑了出去。
那干枯老人目光微微晃动,微微感觉有些惊讶。但是这时候,白衣长老猛然跃起,一道白色剑气从其大袖中汹涌而出,直冲那杆幡子。
饲鬼幡灰雾一震,竟直接与那剑气拼了个不相上下!
陆泽跑到门口,一个中年男子却也刚好跑来,听闻院落里的声响,则立即闯了进去。院落里,白衣长老已经开始和那枯瘦的老人立即停下,远远对峙。
白衣长老脚下成风,和中年男子一同向远处跑开,白衣长老还带上了陆泽。三人径直抛出去很远。
随后,白衣长老将陆泽放下,指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这位就是祁长老,现在你们赶紧走,我回去殿后,帮你们把他个家伙拦住,去梁州守剑宫求援。”
陆泽点了点头,道:“长老小心!”
白衣长老点点头,随后看了眼祁长老,随后转身离去。
祁长老不在多说什么,连忙抓起陆泽肩头,步履如飞,狂奔而出。向着云烟剑门的禁区方向跑去!
可就在这时候,祁长老忽然停下脚步,竟然动弹不得。他一脸震惊,面露恐惧之色。
陆泽的剑匣猛然打开,一道雪白的剑光激射而出,耀眼无比,顿时照亮了四周一切景物!
小雪剑竟然自主飞出,悬于陆泽身前,剑尖指向前方,气势汹汹,冰寒彻骨!
陆泽眼前,光影变幻之间,一个貌美无比的少女竟然凭空出现。她脸色冰冷,指着那把小雪剑,语气冰冷说道:“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