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之野蜂飞舞
我们村子不大,一共三百来人,七十多户。全村的人之间都非常熟悉,全村的看看少少都互相认识。
我们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非常熟悉村里的一草一木。哪家是铁门,哪家是木门;哪家重着枣哪家栽着瓜;哪里有棵树,哪里种着花,我们都如数家珍。
虽然这些我们都知道,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几样印象最深的东西。而在我们几个小伙伴的共同记忆里,有几样东西是印象最深的。
村西头耿大伯家的大白桑葚,每到桑葚成熟的季节,这棵树都挂满了桑葚。这棵树上的桑葚特别甜,每到这个季节我们都会馋的流哈喇子。每次都想着跳墙进去偷一些,可是因为赵大伯的父亲腿脚不好,不会出门,所以我们跳墙进去几乎每次都被逮住。这棵桑葚,初始对我们来说只是美食的诱惑,慢慢地变成了久久不得志的牵挂。
村北边的大柳树,树干很粗,但是倾斜,非常容易攀爬,哪怕是特别小的孩子也可以很容易地爬到树上;树冠很大,而且枝叶茂密,使得大柳树就像一个天然空调一样,总能给人带来凉爽。所以每到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我们总是成群结队地爬到这棵大柳树上乘凉。可以说,这棵大柳树,是我们村里所有小孩夏天的集体记忆。
还有,我家胡同口宁爷爷家的大槐树。这棵大槐树种在他家院子的角落里,树干非常高略有些倾斜,伸出院子,将整个胡同口照的严严实实,对于年幼的我们来说,完全可以称作是参天大树。而这棵大槐树,除了高大,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在它的树冠的边缘,有一个硕大的蜂窝。每天都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马蜂围着蜂窝转。但是人们对它们并没有构成威胁,所以它们也并没有攻击过这里的人。
多数人都见过蜂和蜂窝,不同的是这蜂窝的大小和蜂的数量。在我们共同的记忆里,那个蜂窝直径不小于20厘米,蜂的数量有上百只。这样大的蜂窝和这样多的马蜂,在城市里几乎是没有的,就算在农村也非常不多见。
大人们早就说过,这个蜂窝谁也不能动,否则那么多马蜂,非把人蛰坏了不行。
大人们的话更使得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对这个蜂窝充满了好奇。我不止一次算计着叫上小伙伴,把这蜂窝捅了,然后把平常跟我们有过节的小孩叫过来坑一下,让他们尝尝挨蜂蛰的滋味。
可是每次都因为有的同伴因为大人的嘱咐而临阵退缩,使得计划一次次失败。现在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觉得十分后怕,如果当时有一次我们成功了,把小伙伴骗过去了,那么多马蜂是会出危险的,还有可能会导致不可挽救的后果。
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会导致什么后果,只知道一次次计划失败,使得一直心存好奇的人更加好奇,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一直在计划如何把这个蜂窝捅掉。
终于在初冬的一天,在一个连续刮了两天的大风之后的周五,晚上放了学,我们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商量第二天要把这个大蜂窝捅了。
这次难得的,所有小伙伴都没有反对。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约定第二天就行动。在我们进行了详细分工后,我们早早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我回到家,就开始按计划准备竹竿。我拿了三根竹竿,用铁丝绑上。我用尽了力气,把竹竿绑得结结实实。我试了一下,绑得还算结实,估摸着杆子的长度也够了,就是十分的沉重,想要把这么长的杆子端起来对我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来说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再不容易也阻挡不了我捅掉大蜂窝的心。
其实,做每件事情都是这样,只要你努力坚持,总会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成功。如果到最后都一无所获,那一定是决心不够。
忙完这些,我出了一身汗,虽然刮着大风,但我还是觉得燥热难耐。我随手把外套脱掉了,才觉得全身舒爽起来。
我本来要进屋吃饭,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先把杆子拿出去放到现场?如果我爸妈发现我做了这个长一根杆子,我们的行动岂不是就暴露了?想着,我赶紧拿起杆子,衣服都没顾上穿就跑出了门。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杆子来到胡同口,确定没人后将杆子顺着放在了宁爷爷家的墙根下面。做完这一切,我拍拍手上的土,心满意足地回家吃饭了。
回到屋里,我妈看我没穿着外套,赶紧问道:“这么冷,这么大风怎么不穿袄?一会非得冻感冒了不行,穿上去。”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外套还扔在院子里。我赶紧跑出去把衣服拿回来穿上。
奇怪了,没穿外套的时候还不觉得,穿上外套反而觉得冷了,而且越来越冷,冷得我有种想打哆嗦的感觉。我饭都顾不得吃就上床盖上了被子。
盖上被子以后总算好了点,但是还是很冷。而且我感觉头越来越沉,浑身又酸又疼。我觉得特别难受,忍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妈叫我吃饭。我昏昏沉沉地说了一句:“我难受。”
隐隐约约地听到我妈念叨:“这孩子,是不是感冒了…怎么这么烫…发烧了…我去找人给你打一针…”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有人移动我,我努力地睁开眼。是我妈领着村里的医生过来了。
小孩子没有几个不怕打针的,我也不例外,我一看真要给我打针,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大叫道:“我不打针,我好了,我不打针……”
大人在这时候是不会在这孩子的想法的。我爸我妈把我俺在床上,扒掉裤子。虽然我全力挣扎,又哭又闹,不停地踢打,但是无奈我与两个大人的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就这样,我终究还是挨了一针。
虽然针打完了,但是我恐惧的心情并没有过去。我一边哭一边喊,不停地闹腾。直到我爸给了我一巴掌,我妈又给了我一颗糖后我才逐渐停止了哭声。
针虽然打完了,但是药效没那么快,我还是觉得浑身难受,饭都没吃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头疼,不过身上感觉好多了。我感觉很饿,撑着起来找点吃的。
我妈去上班了,我爸还在睡觉。我看到餐桌上给我就的馒头和粥。我最不喜欢吃粥,自己跑到厨房找吃的。
家里实在没什么可吃的。那时的农村,不像现在的城市和农村,随时有好吃的,那时的农村人家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准备简单的饭菜,而且只有一日三餐。我索性拿了个馒头,找了点白糖,把白糖夹在馒头里。这是我在没有肉的情况下最爱吃的。
我满足地坐在板凳上吃着。突然,我想起一件事,立刻从板凳上弹起来往外跑,我刚想起我与小伙伴们约定,今天有重大行动。
我一跑出门,就看见我的小伙伴已经到了胡同口。但是他们没在树下,而是在离得稍远的台子上。我顾不得许多,赶紧跑过去。
我一边跑,看到伙伴们向我招手,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以为他们嫌我耽误时间了,让我赶紧过去。我赶紧加快脚步朝他们跑过去。
还没跑到,我觉得头顶突然疼了一下,好像针扎似的,紧接着又是一下,两下……
“赶紧跑,马蜂!!”
我这才听清楚他们喊的什么,也刚看清,头顶上空全是马蜂,脚下不远,是已经掉在地上的大蜂窝。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帮小子并没有一直等我,他们刚才没等到我,那些我提前放好的杆子提前行动了。
虽然明白过来的晚了,但是我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调头以最快的速度朝家里跑。不过,失去家园的马蜂不肯放过我,追着我蛰。
由于跑得太急,没看清脚下,一个不小心,我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心爱的馒头夹白糖也掉在地上。
一个孩子,只会条件反射似地躲避危险,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在紧急状态下,要优先躲避危险。我就是这样一个倒霉孩子,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我竟然没有不顾一切地逃跑,竟然还伸手拣起了我的馒头夹糖!!
摔倒加上被数不清的马蜂追着蛰,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拿着馒头夹糖爬起来往家跑。当时,我内心已经崩溃了。
终于跑到家了,后面的马蜂没有追上来了。可能是因为在安全之后才有时间回忆和体会,我这才觉得刚才好可怕,现在头上和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哭的更大声了,应该达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
我爸赶紧跑出来,看我这个样子赶紧问我怎么了。我只有哭得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被蜂蛰了。”这时候,我的小伙伴们头上罩着衣服跑到我家说道。
不用再细说我爸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爸赶紧把我拉到厨房。我当时也弄不明白我爸为什么不把我拉到卧室,而是把我拉到厨房。不过我顾不得许多,只知道哭。
我爸拿起刀,我不知道我爸拿刀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调皮要砍死我?在那一瞬间,我停止了哭声。
我爸并没有拿刀砍我,而是拍了一头蒜开始剁蒜泥。我看我爸并没有砍我的意思,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哭。
我爸剁好蒜泥,在里面放了点大酱,然后就往我头上抹。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偏方,也不敢提出异议。
“抹上一会就不疼了。”我爸说道。
孩子对父亲是很信任的,我也一样,所以我是寄希望于这偏方解救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偏方起作用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没那么疼了,所以停止了哭声。
对这件事,我的记忆到此为止了,但是我爸在我长大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说,我停止哭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啃了一口沾满土的馒头。
不管怎样,这次事故,以我召集大家捅蜂窝开始,却以我一个人被蛰惨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