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袍老者,腰悬酒葫,背负鬼头短杖,左手夹着纳兰无忧,右手拿着被纳兰无忧砍下的七尺螭吻巨角,正立于半空之中,面色微红,微笑看着在场所有人。
这时候,在场之人,但凡有些阅历的,皆惊奇不已地看着老者,满脸肃穆敬仰之情,萧雨萱则朝那老者弯了弯腰,算是行了一礼,道:“不知长乐仙人亲临,所为何事?”
龙无伤笑看周围满脸仰慕的人们,随即冷笑一声,持起巨斧,大喊一声:“哪里来的老头子,先吃我一斧!”说罢,身影换位,已然冲到长乐仙人身边,举起斧头就砍,长乐仙人两手皆无空闲,见龙无伤气势汹汹来袭,只是轻笑一下,随即身形一动,只见一道白影闪过,众人还未看清之时,长乐仙人已然正正回到原位,面目带笑。
再看龙无伤,竟如一颗陨石一般,直直从半空坠下,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而起,待烟尘散尽之时,只见龙无伤满脸血沫,定定躺在他自己砸出的大坑里,神情呆滞,眼神极是恐惧,仿佛看见了九幽恶魔一般。
白鹿尊者见状,忿忿道:“找死。”
溟水站起身,手中合十,朝着长乐仙人鞠了一躬,淡淡道:“阿弥陀佛。”
长乐仙人满眼笑意,多看了溟水两眼,道:“好资质。”
柳如嫣怔怔看着身姿修长的溟水,一时间竟呆住了。
萧雨萱继续向长乐仙人行了一礼,穆然道:“仙人手中的孩子,可是祸乱天下的孽种,还望您将他归还于我弘清宗,让我宗封禁他的魂魄,庇护苍生。”
话音刚落,容子兰便抢道:“仙人休听她胡说,这纳兰无忧是祸患不假,只是试问这大荒四宗伏魔之力有谁能与我灵宗比肩?故而应当由我们娥皇女英宗封其魂魄,还望长乐仙人明鉴才是。”
说罢,只见她愤恨地看了皇甫珊一眼,低声道:“你害我徒儿性命,我迟早要除了你这妖女。”
皇甫珊斜看了容子兰一眼,冷笑一下,随即不再言语。
长乐仙人长笑一声,随即朗朗道:“若依你们所言,这孩子是非死不可了?”
萧雨萱与容子兰几乎同时断然道:“正是!”
溟水向前走了几步,正美如金刚如来一般,然后对众人合十低首,道:“生死轮回皆是定数,我佛慈悲,溟水愿以十万众生之愿,以无量如来菩萨佛号,祈这孩童逃过此劫。”说完后,顿了顿,继而合手闭目道:“阿弥陀佛。”
柳如嫣定定看着俊朗不凡的溟水,一时间心旌摇荡,禁不住跟着说了一句:“溟水少师说的极是,仙人不知,无忧与我一同长大,他的性子是十分善良的。”说完后,又下意识地看了溟水一眼,溟水与她对视一眼,冲她笑了一笑,乌黑长发束于头顶,一口雪白牙齿灿烂纯真,柳如嫣当即便红了脸。
长乐仙人朗朗大笑,天色愈加晴好,只听他声如穿云般说道:“此次螭吻之乱,若不是纳兰无忧砍下螭吻巨角,你们可还有性命站在此处么,”然后颇有意味地看了看萧雨萱和容子兰,语气一转,微微愠怒道:“如此恩将仇报,当真是置天道于罔顾!”
话音落下,只见所有人的脸色一齐变了变,萧雨萱语气转硬,行礼道:“如此说来,仙人是要强行庇护这孩子了?”
长乐仙人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见他脚下踏空走了几步,然后用脚尖凌空画了一个径直两人的大圆,一层白玉莲花样的阵法随即现出,只见他将纳兰无忧放在阵法上,随即拍了拍纳兰无忧,纳兰无忧随后便醒了过来。
纳兰无忧甫一醒来,便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长乐仙人,忽然讶道:“是你!”
皇甫瑶见纳兰无忧醒过来后,心中一喜,随即驱使纳兰雪鸟飞到纳兰无忧身边,一跃而下,跳到那阵法上,兴冲冲道:“无忧你……”话还未说完,就见长乐仙人手轻轻一挥,白玉阵法随即分出一个小阵,托起皇甫瑶,将其与纳兰无忧分开,然后缓缓飘向皇甫珊,皇甫瑶见状,几乎要哭了出来,冲着长乐仙人道:“你快将无忧还过来!”
然后皇甫瑶又“无忧、无忧”凄凄叫了几声,却丝毫不敢离开那阵法,直到皇甫珊踏空冲起,将她一把抱在怀中救了下来,只见她一双眼睛几乎红肿,对着皇甫珊不断低声啜泣,似是极为委屈。
长乐仙人细细看了看皇甫瑶,又看了看纳兰无忧,然后将目光集于盘古斧上,此时盘古斧已恢复正常,静静插在地上。长乐仙人皱了皱眉,低语道:“你果然出来了。”然后单手一抬,朗声道:“既已现世,盘古斧归位!”说完后,牙关一咬,手上用力,朝北挥了一挥,但见那盘古斧立即如同着了力一般,呼啸而起,冲至半空时,斧刃一转,端端朝那昆仑山飞去。
白鹿尊者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原来是盘古斧这上古神器,怪不得无忧小儿能砍下螭吻巨角。”
此时纳兰无忧紧张地俯视着地上的萧雨萱等人,忽然感觉到胸中鼓胀,这便取出胸中物品,低头一看,原是一件薄如蝉纱、轻似微风的火红衣服,直到这时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泪汪汪看了看皇甫瑶,大声道:“瑶儿,这衣服我一定会珍视的!”
皇甫瑶连连点头,许是连她幼小心灵都察觉到生离即将到来,于是眼中难以自禁地涌上了泪水。
长乐仙人面色一正,随即道:“蚩尤战魂已经寄于纳兰无忧体内,将其魔力修为尽数封印,你们就不必再封禁其魂魄,害其性命了。”说完后,手一抬,将纳兰无忧凌空托起,然后手指虚点几下,只见一个个白云状的气点点在纳兰无忧身上,纳兰无忧立即伸展四肢,似是被铁链囚禁拉住一般,悬在空中,眼睛圆睁,嘴巴大张,面色极是痛苦。
众人一听那蚩尤战魂,眼中尽泛上了恐畏之意,唯独皇甫瑶听过后,心中一惊,随即便微微悦然,眼珠一转,小脸上浮上一丝笑意。
长乐仙人朗声说道:“中了我这“白莲印”的人,体内气力,无论正魔,皆会散出,你们可要看清楚了,纳兰无忧的身子,并未散发出任何气力。”
景浩天细细看了看困住无忧的白莲阵法,过了一阵后,突然发现了什么,随即面色一喜,心中道:“白莲正印,只显现被施印者正道修为,长乐仙人竟是向着无忧的。”
而这时长乐仙人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景浩天一眼,眼中全无仙临天下之意,有的,只是老友相逢时淡淡的喜悦与关怀。
萧雨萱呆呆看着已然沦为凡人的纳兰无忧,心中极是不甘,遂道:“仙人的白莲印自不会诳人,只是纳兰无忧身怀道宗昆仑大悲咒与魔界血统,还有……”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停住了,忍了一下,随即继续道:“他一个九岁小孩,昆仑大悲咒已至第九层,又能用出灭世之威魔化之力,堪称如今天下四宗第一人,如此神通,为何就这般凭空消失了?”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变色,柳如嫣自小资质极为出众,心里不服,面色不甘,也不顾身子劳累,随即发了大力,欲将昆仑大悲咒冲至第八层,但是当她冲至第五层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发力,竟再也冲不上去了,这时她才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喃喃道:“我的内力,竟然减退了三层……”
白鹿尊者听到柳如嫣这样说,随即叹了一口气,白鹿尊者安慰柳如嫣说:“螭吻苏醒之时,有一部分十岁以下的修宗小孩,修为皆会取得绝大突破,当其本尊陨灭后,他们的修宗之力便会随之复原,你小小年纪已经将昆仑大悲咒修炼至第五层,也算是几百年一遇的修宗俊杰了,莫要气馁啊。”
萧雨萱看着柳如嫣,眼中精光极盛,满是期冀之意。
长乐仙人收了收手,将纳兰无忧松开,纳兰无忧眼睛一闭,身子一软,立即瘫倒在白莲阵法上,昏睡过去。
长乐仙人眼中光彩灼灼,道:“你们应该不知道,纳兰无忧的昆仑大悲咒与魔界血统,皆是在螭吻本尊陨灭之前被蚩尤战魂封印的,螭吻本尊之死并不会让纳兰无忧原本的昆仑大悲咒的修为减弱一分,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封印纳兰无忧的魂魄,那时蚩尤战魂必会被你们提前困住,失去战魂封印的纳兰无忧身兼魔界血统与昆仑大悲咒第九层,其威力不亚于此次螭吻之乱,你们弘清宗与娥皇女英宗当真能阻挡得了他么!”
此语一出,萧雨萱与容子兰皆骇然。
长乐仙人扫视着众人,声如惊雷一般突然乍起:“还有人妄想封其魂魄么!”
容子兰咬咬牙,道:“大不了将其碎尸万段罢了,反正由不得他在人界作恶!”
萧雨萱狠狠瞪其一眼,眼中尽是鄙视之意,道:“你这般心肠,与那魔界众人又有何分别!”
饮血魔王哈哈大笑,道:“灵宗恶女,心肠竟是如此恶毒,敢将我徒儿碎尸万段,我便先将你千刀万剐!”
这时景浩天向饮血魔王看过来,冷笑一声,似是在说:“你此次来这里不正是想劫走无忧,为其施以山海毒刑么。”饮血魔王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随即讪讪笑了两句,自知占不住理,脸面立即拉了下来。
长乐仙人冷哼一声,断然看不起容子兰此番话语,带着一丝怒意对她说:“纳兰飞雪纵是倾尽全宗之力,也会踏平你娥皇女英宗的,你想试试么。”
容子兰被长乐仙人折得颜面尽失,只是咬了咬牙,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这时候,一道苍朗沉音从天而降,正如那万丈佛光一般惊醒众人:“长乐仙人大驾光临,岁尘子未能远迎,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