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儿颤抖着手,轻轻合上徐寒江的眼睛,随即站起身,眼中泪流不止,只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凶狠,只见她朝着张煜抬了抬手,张煜登时便从地上浮起,张玉儿满眼怜惜,道:“哥哥,今日只要你一人活着就可以了,我将自己的上古灵力传于你,若有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妹妹。”说完,她便张开嘴,缓缓吐出一颗蓝色的灵珠,张煜被上古大力生生困于半空,一双眼睛绝望地看着张玉儿,大喊道:“香儿死了,你也要离开我,我爱的人为何都要离去,为什么!”说罢,因为用力过度,腹部伤口开裂,随即渗出鲜血,只见他咬着牙,痛哭不已。
张玉儿淡淡一笑,将自己的灵珠送入张煜体内,张煜登时如同魔怔附体一般,脸上赤、蓝两色交替闪过,浑身更是不受控制般震将起来,随即朝后猛然飞去,正是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这时张玉儿含泪挥了挥手,面色凄然之极。
此一别,便是阴阳两世了。
然后就见张玉儿怆然一笑,凄厉动天,然后浑身突然爆出红色血雾,和着她那一身猎猎飞舞的鲜红嫁衣,宛如九幽血魔一般,甚是凄厉美丽。
纳兰无忧将皇甫瑶放在地上,又含糊说道:“瑶儿闪开。”随即跃到半空,看到纳兰雪鸟抓起皇甫瑶飞入云层之后,方才弓起身子,巨尾撒开,大声嘶吼一声,立即将体内昆仑大悲咒冲至第九层,只见他全身顿时如同一团炸开的火焰一般,灿艳之极。
柳如嫣一眼便看出纳兰无忧使用的正是第九层昆仑大悲咒,再看看即将使出灭世神威的张玉儿,细牙一咬,紧紧握住宝剑伏魔,脚下发起大力,片刻就将昆仑大悲咒提至第八层,一双大眼顿生寒意,远远望去,她的两眼就如同两片冰花一般,似能空结万物。
此时的张玉儿,仰首长啸,双手宛如献祭一般举起,满眼尽是血色,远远望去,只觉她如同一朵愤怒燃烧的魔花一般,而此时天地之间已然响起了鬼哭狼嚎之声,血腥味犹如苍天眼泪一般倾泻而下,愈来愈浓,苍穹之上的厉雷更是化作血一般的红色,暴戾炸落,整个天地之间,宛如被浸满冤魂的血池不断泼洒一般,惨烈之至。
众人见状,知道螭吻想与这天地一齐毁灭,当下使出各自本领,纷纷朝后退去,就连桀骜如兽的龙无伤也咬了咬牙,身形一动,连连退后而去。
只有纳兰无忧,兀自弓着魔化后火焰一般的身子,身体由内到外皆包裹着昆仑大悲咒第九层的内气,暗暗酝酿,似是在等着什么一般,准备着冲天而起,斩杀螭吻。
景浩天担忧纳兰无忧,但想到自保尚且费力,于是只得狠了狠心,与饮血魔王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所想,完全一致,当下皆连连后退,躲避螭吻即将使出的灭世神威。
张玉儿两掌逐渐汇聚起两团红色电团,嘶嘶作响,赫然是收集了这漫天红色落雷的精华所成之物,只见那两团红色电团越来越大,最后直将张玉儿全身覆盖,只听得张玉儿凄厉声音从天际传来:“徐大哥,我这就让他们为你陪葬!”然后身子旋转起来,两颗毁天灭地的电团缓缓升起,片刻之后就要夺去所有生灵性命。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如上古战神一般,皇甫瑶听罢,两眼一直,喊道:“蚩尤上神!”
纳兰无忧嘴角翘起,微微一笑,然后便冲天而起,霎时间,只见一道暴烈精粹的火柱直冲九霄,与此同时,一把巨斧,带着屠戮万物的赤金烈性,也朝着纳兰无忧飞速冲来。
正是盘古巨斧!
“咣!”
一声巨响,两道烈火轰然相撞的同时,纳兰无忧一把抓住盘古巨斧,在手上甩了几圈,那巨斧在顷刻间就消去了铁质,彻底变成了一柄真火巨斧,桀骜震动,更有一声声怒吼萦绕不去,当真是这世间最为暴烈的杀器。
只是,谁都没有看见,巨斧上的一道赤金流光,犹如细水一般,顺着纳兰无忧的手臂,缓缓流入了他的身体。就连纳兰无忧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道宗内力正在逐渐消散。
纳兰无忧直冲到螭吻巨体的长角处,两手持斧,大喝一声,万般杀戾之气皆汇于炽烈斧刃上,朝着那巨角横劈而去,一时之间,天地万物皆屏气凝神,注视着这破天一击。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柳如嫣正手持伏魔,潜如鬼魅一般,向张玉儿遁隐刺去。
“嗷……”
赤金斧刃如风砍过,长角应声而断!
螭吻发出悲壮嘶吼,只见它额间已然血流如注,那长角被纳兰无忧巨斧砍中,虽是只砍下了七尺有余,却从此断了螭吻的上古戾气。只见螭吻顿时支撑不住,轰然倒地。与此同时,纳兰无忧也因体力不支,倒在螭吻头顶,昏厥过去。
张玉儿惊讶地望着纳兰无忧,她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砍下螭吻的角,那可是大荒大德地上近万年来,最为坚硬刚强的东西,更是螭吻凶性暴戾的源头,说白了,它就是螭吻的上古灵力。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柳如嫣在片刻后就用手中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穿心而过,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带有灭世神威的螭吻本尊,似乎就败在了这一剑之下。
又或者说,螭吻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轰轰烈烈地爱,败给了自己难以控制的情思。
张玉儿看了看已经化成孩童状的无忧,又看了看气喘吁吁,冰眼空灵的柳如嫣,忽然惨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将伏魔剑生生从体内推出,两团金色电团慢慢消散而去,然后直直走向柳如嫣,柳如嫣也是濒临不支,此刻再也无还手之力。
张玉儿却忽视了柳如嫣,直直走到徐寒江尸体旁边,跪倒下去,抱起他已经冰冷的身体,忽然道:“小姑娘,你颈上所悬之物,正是琉璃螭吻诀,我与你也算有缘,你既然将我打败了,我便将螭吻送给你,它凶性已除,你放心善待它便是。”
柳如嫣面色苍白,眼中寒意却似是永远定格住了一般,再也无法散去,只听她淡然道:“你放心就是,我定会善待它。”
张玉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徐寒江冰冷身体,缓缓趴在他依旧魁梧宽阔的胸膛上,眼中满是幸福甜蜜,轻柔说道:“徐大哥,我来陪你了。”
然后笑意更甚,嘴角血丝溢出,美艳绝伦的张玉儿,在那间雪中小屋里,在徐寒江刚正凛然的气魄中,在无数令人泫然欲泣的回忆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柳如嫣缓缓跪在地上,朝着张玉儿,竟然磕了三次头,抬起眼时,眼中冰意依旧不肯散去,只是寒霜中升起热气,酸楚撩人,她赫然哭了。
无数怪物在那一瞬间纷纷仰天大嚎,血腥嗜杀的眼中洒出热泪。然后就一只接一只地化成一片片红色花瓣,飘飞在天地之间。
漫天红花,像是九天奏起的悲歌。
而张玉儿的尸体,也化作了无数美丽娇艳的花瓣,裹挟着徐寒江,一同堙灭在苍穹之涯,然后四处飘散,随风化作了无数尘埃。
“华灯长缀,众生无罪,诸神斩百鬼。
君来君去,花开花落,芳华东流去。
红莲八千朵,不及佳人眉间点朱砂。
浮生九万场,难忘当年月下长相思。
断情殇,长恨歌,三千年情一场梦。
花不谢,雪满天,十万山水两茫茫。
神鬼谣,诸神唱,百鬼颂,安能叹尽大荒怨,安能叹尽大荒怨。”
古歌悠悠传来,苍蓝落雷的天际逐渐褪去了戾气,变得晴朗开来。与此同时,唱着古歌的老者,腰间悬挂酒葫芦,从云端缓缓现身。
华夏宗弟子见到云开日现,知道螭吻已被降服,欢呼之声顿时沸鼎开来。
柳如嫣轻轻拍了拍螭吻,又摸了摸它断掉的巨角,螭吻忽然凄凄低吼了一声,似是在对柳如嫣诉苦一般,柳如嫣心疼不已,看了一眼断掉的巨角,只见那角已被鲜血染透,原本金光灿灿的角身此刻已然变得血红一片。柳如嫣缓缓坐倒在地,收起伏魔宝剑,抚摸着螭吻的龙头,安慰道:“逍遥印马上就会散去了,那时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都由着你,只是别惊吓了恶人,惹祸上身啊。”说罢,眼中一凉,竟将它当做张玉儿遗志一般,很是不舍。
螭吻打了个响鼻,低声叫了两下,硕大的两只眼睛盯着柳如嫣,纯洁动人,宛如刚刚出生的小兽一样。
柳如嫣微笑一下,身子实在太累,便定在原地,不再说话。
而就在这时,皇甫瑶看见纳兰无忧昏倒过去,心里着急,大喊一声:“无忧!”随即驱使纳兰雪鸟飞过来,而她这一喊,也登时惊醒了所有人。
萧雨萱最先反应过来,立即不顾一切地朝纳兰无忧飞掠而来。容子兰将丧徒之痛搁置起来,脚下踏起玉女灵界,也是风一般向纳兰无忧这边冲来。景浩天与饮血魔王见状,知道当前须得联手共御外敌,于是在对望一眼之后,也尾随萧雨萱与容子兰而去。秦月看着已经死去的张岚晶,复仇心切,运起道宗气剑,直扑皇甫珊而去,皇甫珊苍然接战,两人很快就鏖战在一起。龙无伤愈加放肆,杀气再度涨起,巨斧挥砍,杀向白鹿尊者,白鹿尊者冷哼一声,迎战而上。
正在这时,乾坤宗大批弟子赶到,见到螭吻已被降服,却不见岁尘子等人,待华夏宗弟子说明情况之后,乾坤宗弟子之首留了一些人帮助华夏宗弟子料理大战后事,大部分弟子则将午天一与上官琪带起,前往昆仑山了。因为他们并未接到寻找无忧的任务,故而丢下了还在昏厥之中的纳兰无忧,匆匆赶回去复命了。
溟水则端坐于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佛宗*,为死去的无数亡灵超度。柳如嫣看见身子修长、面目俊朗的溟水,一开始也是好奇为何他身为佛宗弟子,却长发束冠,只是看他念咒念得专心之极,剑眉斜生,丹唇微启,面目有如佛宗妙色身如来一般穆朗俊美,尤以一张神王之相的龙口最佳,心中登时对他有了好感。
而这时,萧雨萱已然抢先一步,来到纳兰无忧身旁,只见她温柔如水一般看了柳如嫣一眼,随即伸手,刚欲抓起纳兰无忧时,却闻得一阵酒香传来,顿觉眼前一袭白影闪过,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酒风震惊,待反应过来时,纳兰无忧却已经不见了。
“诸位高人,不知老朽的这曲“神鬼谣”可否苍凉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