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准家里住了一周之后,顾准终于开始训练狄玄野了。出乎狄玄野的意料,顾准的训练并不是那种想象之中的体能锻炼、射击和身体极限的考验,用顾准的话说:“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但是狄玄野怎么也没有料到,顾准教给他的第一课,居然是打坐冥想。
按照顾准的方法,狄玄野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开始盘坐,这种姿势并不是那种和尚道士的双盘或者单盘,而是左腿盘起来,右腿屈膝竖起,手摆成一个古怪的手印,顾准告诉狄玄野,这种姿势叫做“国王游舞坐”。顾准缓缓地说:“以国王之姿上座,以大富丰饶的心态,将所有忧虑视若等闲。以所作已办的泰然,对一切企图置之不理。权倾天下,驭心自如。觉知为君,正念为臣,以法为宝,遣诸臣献供,无有疲厌。”
狄玄野听得一头雾水,他唯一听明白了的是,这种姿态可以用来对治他的焦虑和急迫之心,顾准要求他在这样的姿势之下“静坐安神退守,达到一种奇异的静态——似听非听,似见非见,触无所触,坐而忘形,返而知身。”
狄玄野过去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静坐指导,顾准也只是教他如何使自己的精神更专注,外界的一切都在似见非见之间,从而清晰的感应自己的身体以及内心细微的变化,凝练精神内省,并且在这种状态之中,保持住身心的放松,感悟自我的存在。并没有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以及发生什么的时候,需要怎样的应对。
狄玄野还是非常的迷惑,他问顾准说:“七叔,做一个调查员,为什么还要学习打坐呢?”
顾准回答:“打坐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体会到一种状态——这种状态看起来对于格斗竞技射击并没有直接的好处,但是间接的好处却非常多,你应该听说过那句话吧?人的大脑潜能,一个人一辈子大概最多也只能用到百分之八九,你想过吗?如果你能打开更多的潜能,你的反应力和其他都会大大加强,这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当然,你即使做不到我所说的修行方法,一周之后,我也会教给你格斗竞技以及各种外星武器的操作方法,就算暂时谭教授不开放权限给你,我也可以提前教你。”
狄玄野吃惊地问:“学打坐冥想只有一周时间?我能学会吗?”
顾准回答:“一周学不会的人,只怕一辈子也学不会。这种方法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个少数民族部落的大祭师教给我的,我教给过一些人,那些学的会的人里面最慢的,在一周之内也有了效果。至于学会这个之后怎么办,我一周之后再来看你。对了,我有点事情要离开BJ几天,你要吃饭自己去上面弄,不用管豹子,反正它会自己出去遛弯,吃的喝的都是自动喂食系统,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教完了这些,顾准就离开了地下室,狄玄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关掉了所有的灯,因为顾准告诉他,最好不要闭上眼睛,如果觉得外境杂乱会引起心中的杂念,可以先关掉灯光。
狄玄野这段时间和顾准一直说说笑笑,整理各种外星器具,心中的妄念杂念实在不是太多,曾经因为自身力量微弱无法自保而引起的焦虑也淡了许多,他按照顾准所说调息调身调心的方法天天在地下室闲坐,三天之后居然有所收获。
狄玄野开始渐渐的体会到了顾准所说的“感知”。他于静坐中听有声,听见的是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等极细微声音;视也有物,能够看见的是面前黑暗中微弱的光毫。触也有肢,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内发生的一切,完全凭借心念而不是知觉。坐也有形,他觉得自己的形骸处于一种极放松极清晰的状态。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自己的身体,忘却了外界一切的存在。渐渐的,墙角边有几只耗子悄悄的溜过,地上还有几只小强爬了过去,他竟然都感应的清清楚楚。但他又好像听而不闻,也许这种感应也不能说是听见的,更像是五官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知。就因为这种感知,他才能意识到周围世界的存在——而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状态,就是由这些感受汇聚而成,渐渐清晰可辨。
顾准曾说有些人一辈子也入不了门,但另外有些人七天之内就可以知道最初的门径,显然狄玄野是属于第二种。当最初的焦虑和杂念纷飞慢慢褪去,心思越发纯净放松,狄玄野发现真正进入这种状态其实很单纯,单纯的接近于朴素,就是体会的自我的存在。人为什么会存在、通过什么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不是去分析思考,而是在这种状态下体会。现代人学习了太多的理论和对于各种神秘现象的解释,反而对于“体会”非常的生疏,因为只要一开始体会自身的感觉,就开始升起各种分析和评判,这种分析和评判,就带来了紧张,也正因为如此,一陷入这种紧张之中,就和那种修行的心境开始背道而驰。
其实在大学里,狄玄野也看过不少修真小说,同屋的赵磊还曾经学着像模像样的打过几天双盘,不过很快就不了了之。一方面关于修真小说里面的这些关于修行描述可能都不是真的,另一方面,即使有些修行的方法和口诀是真的,得到了也不等于就可以去修炼成。甚至哪怕那方法能用文字写出来,而且字字都能让人看懂,一个普通人照着练习也很难达到文字所描写的那种状态。更何况越是入门的法诀,就越是深奥难解,若不得明眼人指点,仅仅看典籍自己瞎琢磨照着练,几乎是没用的。
其实无论何种修行传承,入门之初都要寻找一种相应的心境。人在平常时很难能让身心进入到那样的状态,就算偶尔捕捉到了,也是转瞬即逝。这与在健身房举杠铃练肌肉、跑步机上流汗、用拉伸来锻炼腹肌什么的完全是两回事,不是一句“勤修苦练”就能够突破的障碍。比如有人读佛门止观,按自己对典籍的理解打一辈子坐,也可能进入不了真正的观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