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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要忘记(下)

狄玄野回到宿舍,才有点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大汗,天晓得仅仅是和薄冰老师说几句话而已!这要是被宿舍的几个坏兄弟知道,还不知道得怎么嘲笑他呢!虽然不少男生都希望找机会和薄老师搭讪,薄冰也并不会刻意拒绝,但是她那优雅的风度又让这些男生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个少年而已,这种感觉令人颇为气馁。

倒了热水吃了感冒药,狄玄野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宿舍里的老大赵磊正坐在他对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捧着一本星象的书看。看到他醒了,老大放下书,“你缓过来啦?”

狄玄野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烧退了浑身也已经轻松起来,毕竟是大小伙子阳气壮身体底子又好,吃了药睡了一觉几乎已经痊愈了。他爬起来挥舞了一下胳膊腿,老三胡飞飞也端着水盆进屋了。

“嘿,你好啦?”老三把水盆塞进桌子底下:“脸色也好多了,你昨天晚上十点了才回来,那脸苍白得,就跟见了鬼似的……”

“别胡扯”,老大及时打断了老三:“你没看小野刚好点儿,别吓唬他。”

老三嘿嘿一笑:“谁吓唬他啊?真的,就说你吧,别操近路,你还不听,旧图书馆那破地方,阴气太重。我表哥,就咱学校大三的,那年就撞了邪,差点吓死啊……”

狄玄野住的宿舍是307,屋子里面分了六个人,狄玄野是老六,老二家在BJ动不动就跑回家去,老五在外面租了房子和女友同居,很少回来,只有老大赵磊、老三胡飞飞、老四曲宁海和狄玄野四个人整天混在一起,感情也好,尤其是老大,比同学们都大了三岁左右,是个蒙古人,脾气直人又爽快,平时很护着狄玄野这个“小六子”。

老三还想说什么,狄玄野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打断他:“你说我昨天几点才回来?大概是几点啊?”

“我记得快十点了”,老四接茬说:“我还看了表,大概差十五分钟十点的样子。”

狄玄野双手枕头靠在床上,想着昨天的事情,他直到现在才开始恢复清醒的思维,但是为了不想惹出更多的讨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我从新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看了表,是八点左右,从图书馆那边操近路回来,也就十五分钟。但是我回到宿舍却已经快十点了,也就是说,我在路上多走了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多小时,我去了哪里?可是不对啊,我记得就是从小路一路小跑回来,一点儿也没耽搁……难道,我平白无故丢了一个多小时?那么这一个多小时,我又去了哪里?”他站起来摸了摸昨天穿的那件连帽衫,把手插到衣服口袋里,碰到了一个小本子,那是他几乎不离身的一个小小的记事本,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翻开这个本子,在某一页上,有一行潦草凌乱的铅笔字迹:图书馆,不要忘记……

图书馆?不要忘记?狄玄野看着这一行字,虽然凌乱到几乎不可辨识,狄玄野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的笔迹。又翻了翻口袋,狄玄野发现衣袋里还有一根短短的铅笔头,毫无疑问,本子上的字就是这只铅笔写下的,但是这只铅笔,绝不是自己的东西!

赵磊看着他发呆,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不过说真的,你处女座,这个月你的确会受到行星的影响,首先就是会遇到陌生的领域,还会遇到提拔,总之是好事情,但是也会遇到很大的危机,所以你要谨慎处理事情,切忌冲动……”

老三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大家都对赵磊这个粗犷的内蒙汉子如此痴迷于星座学问感到震惊,用老三的话说:“你又不是为了泡妞,学这个干嘛啊!”

可是赵磊偏偏就是一个星座迷,他算星盘算得有一套,甚至还开了一个微博号,还起了一个女人名字叫做“占星师安妮”,在微博上粉丝极多,看在他每月的占星收入足够一宿舍的聚餐费用,大家也都懒得揭穿他了。

狄玄野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他跳下床去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老大喊道:“去哪儿?晚上你不吃饭啦?”狄玄野回答:“不吃了,我忽然想起点事情,晚自习也不去上了。”就冲了出去。

老大叹了口气:“这个急脾气,是不是谈女朋友啦?感冒了忘记了约会时间?那还了得?”

老四摇摇头:“不可能,他要是有女朋友,还能看到薄老师就神不守舍的?再说了,有女朋友的话早就老实交代啦,哪里能瞒我们到现在。”

正说着呢,狄玄野又打开门冲进来,翻开枕头把手机揣进兜里,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原来刚才是走得急忘了拿手机。

狄玄野冲下楼去,想起来许多昨晚的事情,看完书从新图书馆出来,手机已经没电了,但是看过表八点左右没错儿。而自己又为什么写下来图书馆几个字?这指的是什么?

昨天下了一天雨之后今天已经彻底放晴,虽然现在天已经擦黑,但是还看得清楚来往的道路,狄玄野握握拳头,又一次走上了那条旧图书馆和操场间的小路。慢慢走过去,又走回来,每一次都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狄玄野重复走了两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索性在旧图书馆正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图书馆,过去从这条小路到图书馆正门的青砖小道已经长满了杂草,看不出有什么脚步踏过的迹象。这座图书馆据说是民国时候修的,一共有四层,还包括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建筑的风格有些欧式的感觉,远远看去,在杂草丛中就好像一个废弃的宫殿。如果这是一个童话,那么宫殿里面也许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在等待属于自己的王子。可是这不是童话,这座楼里所隐藏的,大概是一个古老的秘密吧?

狄玄野再次握握拳头,天已经快黑了,但手机是充满了电的,手电筒的功能也很好用,对吧?世界上本来是没有鬼的,对吧?这是一座位于京城的高等学府,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对吧?狄玄野暗暗地给自己打气,然后果断地站起来,向那条青砖小路走去。

脚踩在小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是年久失修断裂的青砖和杂草混合起来被踩在脚下的声音,耳边好像有丝丝的凉意,那是傍晚的凉风,这个季节有凉风当然也是正常的事情。是不是有句话叫做“nozuonodie”?简直就是自己目前行为的活注脚。狄玄野感觉自己已经快神经分裂了,一个声音在心里说:“一定要解开秘密,不要害怕,继续往前走!”,另一个声音则在不停地说:“回去吧,回去吧,这实在太危险了,要不,明天白天来也可以啊!真的要晚上来,现在也可以发微信叫老大他们过来啊!”

就在这天人交战之间,狄玄野的脚步可并没有停下,他已经顺利地走到了图书馆的门口,看着眼前这涂成白色的、但已经被各种青苔侵蚀的墙壁,以及那曾经刻着美丽花朵但现在已经斑驳不可辨认的窗棂,忽然觉得一种属于古典的美感扑面而来。

这个图书馆修得多艺术啊,和它相比,那个新楼简直就像一个积木搭的方块儿,这样漂亮的建筑,说废弃就废弃多可惜啊,但是为什么废弃了却没有拆呢?狄玄野推了推大门,出乎他的意料,大门居然是没有上锁的,轻轻一推就已经开了,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整个大厅空空荡荡,但是在夜色之中却暗影幢幢,空气里面有种潮湿的味道,那是特有的,废弃已久常年不再住人的房子的味道。

似乎一切都没有异常。还要看下去吗?狄玄野这时候真的很想掉头回去,但这个时候,从小那种倔强较真的“狄大胆”劲头儿又上来了,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来都来了,为何不探索到底?这一次查清楚了,以后就也安心了对不对?”一边想着,他一边进入了图书馆的一楼大厅。

大厅中间是楼梯,往楼上的楼梯和往地下室的楼梯都有两座,狄玄野站在楼梯那里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往地下室走,他对自己说:“去看看二楼,看完就回去。嗯!就这么决定了!”于是,他走上了二楼。和一楼一样几乎是空的,所有的书柜都在搬家的时候搬走了,这个图书馆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空房子而已。

狄玄野忽然觉得放松下来,原来一切只是自己多虑了而已,那个不要忘记也许只是自己发烧时候迷迷糊糊写下来的,铅笔头新图书馆座位上有许多,也许只是被自己随手揣着带回来的。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许真相就是如此的简单呢!说起来种种的神秘,也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

狄玄野离开二楼,他已经失去了接着继续探险的兴趣,顺着楼梯回到一楼之后,他就打算回宿舍了,毕竟这里面空置了太久,潮湿阴冷的气息让人极不舒服,他顺着和来时候对面的楼梯走下来之后,站在了一楼的大厅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还记得来时候一楼大厅的样子,空空荡荡在黑暗之中什么也没有,但是现在的一楼大厅却亮着灯,忙忙碌碌如同一个闹市。许多的书架一排排排列着,还有许多学生在书架之中翻看,狄玄野迷惑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番景象,虽然和谐却总觉得不对劲,这时候一个梳着辫子的可爱女孩走了过来,他震惊地下意识问道:“同学,你?”那个女孩子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马上要和狄玄野撞在一起的时候,却仿佛空气一样的穿了过去,径直走向另一边的一个女孩子那里,和她说说笑笑。狄玄野猛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这个地方虽然看起来热闹非凡,但是却没有一点儿声音!他就好像正站在这里看着一幕哑剧,这是怎么回事?

狄玄野想要掉头而逃,但却无法挪动脚趾,那种身体被困住的感觉又一次出现,而在这一霎那,那曾经被封锁的记忆喷涌而出,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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