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洪老爷子分析形势时，说未来几年市场一定会搞全流通，现在就得把握机会，国资没钱再投入，会放弃很多股本扩张机会，流通股东抓住这些机会，蛇吞大象不是问题。
赵毅案被江东轻判处理，是不是也是与他们出手保护有关？
你别问了，再问下去我也跑不掉了。其实很多都是我胡乱猜的，事实未必如此。
你肯定还知道一些什么！
知道的我都说了，后来洪老爷子说我机灵可靠，建议我在北京多留一个星期，跟他的秘书一起制订下一个五年计划。
什么内容？
水红摇头不语。
章陕是不是又逼你为他公关？这个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水红反劝邢智说：人生在世，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人事永远不要去碰，就算金彤在世又如何，碰了还不是一样遭殃！
……
邢智开门出来，见孙尔雅神情不爽，知道她在闹情绪，就跟水红约定了再次见面的时间，赶紧告辞离开小巷。
回到酒店房间，孙尔雅才开口发问：水红这么怕我知情，到底跟你吐露了一些什么秘密？
邢智不想把章陕、“北妪”、洪老爷子之间的内幕说给她听，怕她一路继续捅下去，最后正如水红所说的不知轻重厉害。他编着话说：章陕给赵毅老鼠仓，其实是想收购赵毅公司下面的一个子公司，那个子公司资产质量不错，有炒作前景，章陕认为如果把这块资产谋上市，会比坐庄织云更有利！
孙尔雅半信半疑：是吗？你们躲在房间半个小时，就是讨论这个话题？
不是，还问了其他几位同事的情况。
既然关上门说话，肯定就见不得人，图玉、曾拓的事难道比章陕还机密？
主要是涉及操盘出货、外出找钱的事，毕竟要躲着那些融资户，水红担心自己后面的安全，才不想让你知道，毕竟她对你了解不多。
恐怕还有你和她之间的一些秘密，也不想让我知道吧？
我跟她能有什么秘密？你这个醋吃得真是邪门！
我看她对你没安好心！
我们是多年同事。现在事情一团糟，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在一起商量的都是如何善后，你可不要多想。估计孟夫子急着要奖励你呢，明天你就回北京吧，我还要在这里等一段时间，等事情办妥了再去北京找你。
你不会是想甩掉我，好跟水红在一起吧？
记者真是有想象力，难道你对自己就这么点信心？
是水红没信心吧？章陕靠不上了，我看她又想靠上你，你们肯定没好事！
我向老天保证，我跟她之间没有问题！现在都是看在章陕孩子可怜的分上，想帮他们一把。办完事我就来找你，少则一周，多则十天。你少犯职业病！
见邢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尔雅不好再纠缠不休。她提醒道：你一定要意志坚定，别犯色戒，不要忘了在禾木村对我说的话哦。
邢智想原来她并没有忘记禾木村的约定啊，不禁有些感动：我遇上你，已是上天眷顾了。你放心，就是要犯色戒，我也只找你去犯！
四
2000年10月初，太湖西山岛上，明月湾村的一座古院里，邢智、水红、图玉、曾拓四人围坐在庭院古树下，一边品尝极品碧螺春，一边讨论织云复牌逃货的事。
水红判断，目前联合调查组已经确认织云高管涉嫌集体受贿，宣布对他们进行撤职审查，织云也正在召开董事会和股东会，积极组建新班子，按理即将发出股票复牌公告。图玉默想了一会儿，预言三天之内织云一定复牌。
水红将所有账户数据堆在小方桌上，让他们各自进行确认，统计这次逃货可用的筹码。图玉和曾拓看着这些账户，手上用笔打钩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干脆放弃打钩。水红拿过他们的账户信息一看，很多账户都被他们打了叉。她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账户都背着她上交给章陕了？曾拓沉默不语，图玉犹豫半天才吐露了实情。
原来自从发生邢智逃亡、吴非死亡、常青北奔等事件以后，图玉、曾拓就感到章陕末日来临，一天比一天提心吊胆。平时他们跟邢智关系最好，什么事都喜欢听听邢智的意见，但邢智一下跑得无影无踪，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那段时间，焦头烂额的章陕怕他俩也步常青后尘，突然对他俩热情有加，不是承诺加薪，就是请他们喝茶，说眼下乱局很快就会过去，未来他要把操盘大权交给图玉、曾拓。章陕越是这样前所未有地示好，哥俩就越是不安。曾拓找到图玉商量，说章陕的主力账户都在吴非、邢智和常青手里，分给他们的只有大量“游击账户”，为防事态进一步恶化，哥俩商定一边敷衍章陕，一边暗地里积极变现“游击账户”，并在电脑上消除这些账户的操作痕迹，以备将来寻机取现。
说完图玉从贴身处掏出一个袖珍小本，看上去像通讯录，递给水红说已经跑掉的账户都在这本“密电码”里。接着曾拓也掏出同样一个小本子交给水红，红着脸说对不起我们先下手了。水红用计算机迅速统计了一下这些“游击账户”，两人合计已经变现了三千多万元，还剩三千多万元的股票。邢智手上有三千万元股票，水红手里也有一千多万元股票，吴非的“游击账户”已经被章陕变现取现得差不多了，只有常青手上还剩三千万元左右。水红指点着图玉和曾拓，揶揄说你们两个倒是会釜底抽薪啊。图玉和曾拓一时无言以对。邢智见状，转移话题，忙问他们把现金从账户上取出来没有。两人摇摇头，曾拓感慨说哪有机会啊，局势变化太快，前面忙着抛筹码，后面忙着躲灾，这些钱全在账上一分未动。邢智大叫一声说哥们你们立下大功了。三个人都看着他，满脸疑惑。
邢智解释，原以为只是一堆“死亡筹码”，想不到两人变现了三千多万，盘面局势一下就由被动变得主动了。图玉接着替他分析，重磅利空之下，绝不会再有人敢向织云投入现金，那么魔鬼团队手上的三千多万就成了唯一的“核武利器”。跌停趋势中，只有首尾两端能逃货，用活这三千多万现金，虽然无法改变趋势，但足够制造几个活跃的交易机会，只要抓住其中一两个机会，以几人合手之力，一定能收回更多现金。
曾拓这时忍不住补充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次好玩之处在于没有对手盘。邢智听了否定说不是没有对手盘，而是对手盘太大了，所有被实行资产保全的融资账户都是对手盘，他们都会不惜代价地找机会平仓，除非让他们看到一个新的上升趋势。此外，还有一个两亿多元的对手盘早就埋伏其中了，它同样想跑货，但跑不掉，由于它账上多的是现金，说不定它也会在盘中制造跑货的机会。邢智说完朝水红看了一眼，水红立即对图玉、曾拓点头，证实邢智所言非虚。
邢智继续分析，这个高达两亿的埋伏筹码，在制造盘中上升幻觉时是魔鬼团队的同盟军，在逃货阶段又是最凶狠的对手。要想制住它，第一，得手快。这次我们要把下单时间精确到1/60秒，抢先用巨单封住复牌之后的前三个跌停价位，让他人的筹码没有丝毫成交机会，这样才能争取盘中主动权。第二，得眼明。绝不轻易出手试盘，仔细观察封单的明细变化，不放过每一手筹码的变动，一旦盘中出现异动，就把手中现金悉数买进，等其他买盘涌现之时，再不顾一切疯狂卖货，一直卖到跌停价位为止。按照以前的战绩，图玉应该能算出来，这样的一次机会我们能卖出多少。
图玉掰着指头算了起来，除开常青吴非手上的“游击账户”，按停牌价计算，他们手中共有一亿元左右的市值，算上第一个跌停，也还有九千多万能够动用。如果真的有人比魔鬼团队更急于变现，魔鬼团队只要顺势而为，采取四两拨千斤的战法，抓住一次盘中打开跌停半小时的机会，突击变现六千万元应该没有问题。
水红感慨道可惜常青溜得太快，否则把他手上的三千多万筹码凑起来，就更容易控制盘面。图玉把常青手上那些账户从水红手上拿过来瞧了瞧，说常青团队习惯用固定密码，经常是一个操盘手操作几十个账户采用同一密码，今天晚上他就是通宵不睡，也要破译出他的一部分密码出来。水红十分高兴，说你争取从他那里多拿到一千万元筹码过来吧。
第二天一早，图玉冲进水红房里，把她从床上拽起，兴奋地喊道：常青的一半的账户密码都被我破译出来了！
几人立即测试账户，根据图玉破译的密码，果然有近半账户可以轻松打开。水红马上给这些账户重新设置了密码，说要防止常青更改密码，只能赶在他前面先下手为强。图玉笑说常青一觉醒来，发现这些账户操作不了，不知会急成什么样？水红说他能怎样，这些账户本来就是章陕的，章陕归天，收走这些账户不该吗？
接下来，四个人找来十几台电脑，还买了一台自动发电机，然后静静地守在西山岛上，晒晒太阳钓钓鱼，等待织云科技的复牌公告。
在图玉预言的最后一天，织云科技终于发布隔日复牌的公告。为了维稳，新晋董事会在公告中郑重声明，织云原高管班子集体违法违规行为，不涉及公司日常生产，也不影响海水淡化项目的投产进度。邢智看着公告，说这个公告好像是特意支持我们出货的。
隔日开盘之后，魔鬼团队三百万股筹码，除了水红操作的四十万股操之过急弄成废单，总共五百多万股封单中，魔鬼团队的二百六十万股抢到了跌停的最前位置。图玉报告说，在竞价时间内，撤走了一个一百五十万股的大单，这也说明的确有大机构没有抢到跌停先机，就主动撤单，目的是不想加剧市场恐慌心态。邢智说很好，继续盯紧这个机构。
开盘半小时之后，跌停成交总计三十多万股，全部进了魔鬼团队的口袋。或许见无利可图，封单上面又撤走了一百五十万股。图玉说手法还是竞价那一家。水红建议，他们撤，我们也撤，干脆上午就制造一个机会。邢智坚决不同意，他说我们一撤就中计了，对方马上会楔进一个三百万以上的封单，挡住我们的后路，那样我们就被动了。
到十一点整，封单上又少了一百万股，图玉说还是那家机构，现在除了我们的封单，就是一些融资户和散户的割肉筹码了。邢智说再等等，等这些筹码都撤了再看。
下午开盘之后，散户的五六十万割肉筹码渐渐减少，曾拓说可以出击了，再等怕是一个下午又白费了。邢智拍拍他的肩，说兄弟再耐心点，一个半小时交易下来，才成交了我们三万多筹码，大鱼还没有上来咬鱼饵，等成交密集些再说。
一点四十五分，离收盘还有一个小时一刻钟，突然出现一个十万股的主动买单。图玉兴奋地喊道来了。邢智说等到对方主动买入三次，大家按原计划一起动手，只留下一百万股封死不动，其余全部撤掉。
两点整，第三笔买单出现，成交了二十一万股。魔鬼团队三大操盘手加上水红一起快速敲打键盘，几乎在三秒之间就把一百多万股封单撤走了，然后反手做多买入，瞬间就把剩下的一百万封单吞噬掉了。图玉快速统计了结果，这一百万中自己对倒成交了三十万股左右，还有七十万股都被跟风盘吃掉了。邢智说现在我们手里有了四千多万现金，要在一刻钟之内让股价翻红到原收盘价附近。于是，他们四人把这四千多万资金分成十发炮弹，集中火力猛击盘面，每隔一分钟打出一发炮弹。连续打出四五炮之后，股价拔地而起，上百万股的买单开始追进，当股价达到原收盘价时，下面突然出现一笔三百多万股的买单。邢智说散户以为要直拉涨停了，立即开卖！一声指令传出，四人三十九根手指疯狂舞蹈起来，三百万的买单瞬间灰飞烟灭。图玉说这一笔成交全是我们的，刚才买入的现金全部回来了，要不要立即再砸跌停？邢智喊停，并解释说对方刚挨了一闷棍，此刻正在揣摸我们的实力，可能会再度出手挑衅。果然，见盘面卖单没有继续跟进，多单卷土重来。邢智又下达指令，在股价上升途中快速撤掉上面的巨大卖单，造成溃不成军的假象。做多力量见状，在两点半再次疯狂反扑。见时机已到，邢智命令抛出所有能抛出的筹码。一时间，七八百万股筹码如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所有多单猝不及防，被魔鬼团队尽数吞噬。最后半个小时，魔鬼团队又以两百多万股抢封在跌停位置上。
图玉统计完账户情况，说今天买进两千五百万，成功卖出九千四百万，回笼资金近七千万，还有四千万被套。邢智说明天继续操作，争取再抢回两千万。
接下来织云股价持续五个跌停，魔鬼团队的账户市值损失也不小，直到卖出最后一股，图玉马上计算出变现金额：一亿零三百万。
接下来四人分头行动，分散到各自熟悉的证券网点，在全国范围内销户取现。四天之后他们又聚集到太湖明月湾古村。按照原来分析的情况，能找的钱都找回来了。因为常青手上的一些账户、营业网点只认常青，水红拿着开户协议去也不管用。还有一些账户营业网点耍赖，知道章陕死了，趁机落井下石，说非得账户本人持身份证才能办理取现业务。不过大部分营业网点还是只认熟脸，见到他们就办了取现手续。四人回到明月湾村清点一下，一共找回了六千三百万。在邢智、水红的主持下，水红、章陕孩子各拿两千万，图玉、曾拓、邢智各拿七百七十万。分掉这笔钱之后，邢智跟水红一起去金山看望了章陕孩子和章宁一家，章陕堂弟章甘闹情绪已经回老家了。在回程的车上，邢智同意水红将房、车过户给章宁，而章宁及其妻子要签订一个监护抚养章陕孩子的协议。邢智把自己分到的一张六百万现金卡交给水红。水红死活不肯接受。邢智说，我没有亲姐，就把你当亲姐，说过要养你一辈子，这六百万就当是我支付你的赡养费，今后不够用了再找我。水红坚辞不受，邢智威胁要断绝姐弟关系，水红只好收下，说你把姐当亲姐，我也把你当亲弟，这个钱我暂且收下，权当替你保管，等你结婚那天，姐当原物奉还。邢智说不用还了，这就是我送你的嫁妆，找个好人嫁了吧。大家失业都是因我而起，我还有一百七十万，足够今后出门赚钱买早点了，身上少带点钱，赚起钱来更上心。姐你记住，我会养你一辈子！
水红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在路边停下车，狠狠地抱着邢智又亲又哭了好一阵。
经过水红和邢智做工作，章宁同意把家迁进上海，负责抚养哥哥章陕的两个孩子。邢智把两千万现金卡交到章宁夫妻手上，跟他们签订了一份非常详尽的监护抚养协议，包括委托水红找保姆和家庭教师、日常生活开支标准、学校选择标准、孩子身份保密条款、委托水红转让车辆购置新车聘请司机等等。考虑到目前章陕孩子面临的处境，在协议中水红承诺三年之内把别墅、汽车过户到章宁头上。
孙尔雅像英雄一样回到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