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刀霸已死,独孤新生。而另一边,浩然书院的苏李二人,也终于在永始帝都之内,追上了刚刚入都、正欲找间客栈休息的钱天富一行。
“什么?周先生死了?”
苏姓执笔青年手中拿着周掌柜亲笔所写的推荐信,又递给身旁的李姓佩剑青年:“确是周韬师兄亲笔所写,文道气息跃然纸上,做不了假。”
佩剑青年看过书信,又看向同样一袭白衫的钱天富,突然出手如电扣住孩童的肩井穴,金丹之炁在钱天富体内游走一周,方才收手道:“体内确无邪道功法痕迹,只是泥丸宫内有一丝玄奥之气,初初萌芽,已有晦涩难明、高深莫测之意。你可是还修有其他功法?”
“此乃天机阁恒中道长所传之《灵棋经》,小子这几日刚开始钻研。两位师兄却是未言,小子家乡究竟发生何事?”
执笔青年轻叹一声,便将事件原委如实相告。随即又道:“全县皆殁,惟你钱家独活,却是不由得我二人不怀疑你,望你理解。此番已然查明,你与此事无关,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外院文试吧。你若能成功进入书院,也算是全了周韬师兄的遗愿。”
佩剑青年将书信还给钱天富,转头冲向执笔青年道:“此番一行却是走了错路。师兄,招生庆典在即,你且先送尸骨回院安葬,师弟一人重回黑水县调查。此獠残害无辜凡人,不将此獠诛之,我必不罢休。”
“不妥。庆典在即,你若再度调头,必定不能及时返回。一者,长琴师兄曾有吩咐不可误了盛典。二者,招生庆典除了是招新生入外院之庆典,更是外院弟子受三试而升内院之盛典。师弟文心赤诚,想来今次庆典便可升入内院。若错过庆典,岂非贻误升入内院之机?三者,为兄直言,咱们折返这许久,想来邪修早已跑远,怕是难追了。师弟不妨先回书院准备庆典,待庆典过后再从长计议。”
佩剑修士面色一正:“庆典年年有,而此獠不常有。此时若不追,待庆典过后,就更是追不上了。长琴师兄那边,待我回来,必亲往谢罪。至于此獠或已逃远,”李姓修士剑指一掐,腰间湛卢化为一道黑光出现在修士脚下,“只得委屈湛卢载我一程了!”说罢身化一道剑光往西而去,剑光湛湛然而黑色也,遁空而去却无声无息,瞬间便消失在天际,比两人化白光而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
执笔修士见此,摇了摇头,往书院而去。钱天富思及周掌柜对自己的教导,眼神坚毅,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转身却回到了马车上,继续寻找客栈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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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刀霸,哦不,独孤这边,独孤一路往西,向小花女童所指的九穹山而去。
途中独孤采了点树皮搓成细绳,穿过黑鱼玉佩的鱼眼里,将其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贴身放置。“以后还得专门炼制一根挂绳才是,树皮实在是有辱此黑鱼玉佩的至宝身价。”独孤这么想着,突然鬼母从胸口子母血魂印中飘出,飘在独孤身旁,和独孤一同赶路。
“阿霸,方才那女童所言,你不入仙道,只修鬼道,真的是为了我和你爹么?”鬼母刚一开口,便被独孤打断。
“刀霸只是我修道之前的俗名,如今我已入修道之途,俗世之名却是不必再提,此后称呼我道号独孤即可。”独孤并不回答鬼母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可以随意进出子母血魂印?”
“叫什么独孤吗,这名多不好,又是孤又是独的,这这不还有我和你爹吗!刀霸这个名字是你爹起的,多好,男子汉就应该叫这么霸气的名气,还是不要改了——啊~哈~”
却是独孤眼皮一抬,目光如电直直地射向鬼母。
“啊~好,哈~独孤,诶~就独孤,就独孤。”鬼母魂魄深处的撕扯剧痛方才缓缓停了下来,赶紧恭恭敬敬地回答主人的问题:“是的,主人若不禁止,我们在子母血魂印中,也是可以感知外面的世界、并自由进出的。主人若是不喜,可以封闭子母血魂印,这样,我们在里面就什么也看不到,也不能随意出入了。主人若是不喜欢我们刚刚听到了您和小花女童的对话,也可以化去我们这段记忆。”
独孤看了正在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回答问题的鬼母一眼,眼光清澈明亮,随即收回目光:“不必叫我主人,叫我独孤即可。”
“诶,独儿!”鬼母开心地道。见独孤面色无悲无喜,没有发怒的迹象,鬼母方才的恐惧渐渐淡去,道:“独儿,方才那女童所言,你不入仙道,只修鬼道,真的是为了我和你爹么?”
独孤却是淡淡道了一声:“道肆到了,你进去吧。”随即收回了鬼母。
只见眼前一道雄伟崇高的山脉绵延,宛如地下有一条巨龙沉睡,但见其尾不见其头,只将背部拱了几个弯,露出了地表,形成这道群山绵延、高耸入云、直插九穹的壮丽山脉。
“九穹山夺天地之造化,当可配得上伟大二字。”独孤抬头仰视着面前的这座山峰,“这还只是九穹山的山尾而已。得亏出来游历了,若还呆在屠宰场里,修炼速度固然不慢,却是坐井观天,又怎似在这方辽阔天地中畅游来得痛快!如此看来,却还要感谢那离魂宗远在开无合洲,我方才有机会领略这沿途诸多造化了!”
“天下三大显教,太上教、须弥山、浩然书院。其中又隐隐以太上教为首,从太上教坐拥这九穹山就可见一斑。却不知当日拒绝小花姐姐的入教邀请,究竟是对还是错啊!”独孤心中感慨,“不知那须弥山和浩然书院,又是怎样的光景?”
此时独孤已看到那盘踞在九穹山脚下的巨大规模的道肆,喃喃道:“天下道肆,俱是如此么?我虽然没去过那永始帝都,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待独孤真正走进,才更觉非凡。街道宽阔几可行车,两旁店铺林立,远处小巷里隐约可见不少修士摆起地摊,货物凌乱、优劣混杂。街道人流如织如梭,店铺修士出出进进,已与一个大型城市没有什么两样。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修士更是模样各异,正道、魔道、邪道俱有,人族、异人族、妖族全在。
“昊天九洲欲拜入太上教的修士都聚集在这里,方才形成此等规模的道肆啊!小花女童说这是白汝冀洲最大的道肆,怕是自谦之辞。依我之见,九霄之下,怕也是没有比这更大的道肆了吧。”独孤轻声叹道,随即往前面一堵照壁之上走去。
只见照壁之上,用浮雕的形式清清楚楚地绘出了此道肆的各区规划及知名店铺,却是道肆内各大店铺联手绘制,设在道肆的各个入口处,以便各大店铺吸引精准顾客。浮雕下方也清楚地说明了,凡是各类店铺消费,只接受灵玉支付,不接受以物易物。街旁摊贩之处则无此要求。
看到这条规矩,独孤自觉将此行的目标优先定在了和摊贩交易。没办法,若在店铺中看到了好东西,须得先把自己手里的多余法器换成灵玉,再用灵玉消费,这一来一往之间怕是有些损失。若是手头宽裕,自然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可惜独孤现在手头磕碜,只能精打细算了。
将道肆规划熟记后,独孤便直直往中部灵兽街走去,心中却愈来愈沉重:“进这道肆之后,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修士,或人或妖,或正或邪,没有一个的修为是我能看穿的。我这先天初期的修为是真的有点不够看哪,怕不是入这九穹道肆的最低标准了吧……还需尽快提升修为才是啊!”
独孤一边浏览街旁摊贩之上各色物品增长见识,经过店铺门口时则借短短时机一窥店内真容,估摸着自己也买不起就不进去了,只在外面看看就好,活脱脱一副乡巴佬进城左顾右盼却又掩饰兴奋的样子,一边已然行到了这灵兽街。
“这灵兽街的店铺自然是出售各色灵兽,摊贩却不一定。灵兽街的摊贩都是兽道修士不假,卖的却不一定都是兽修之物,往往都是自己用不上的、或是打杀其他修士得来的其余道派战利品。”独孤心中暗暗思忖着。
“所以这道肆中的规划,其实是在告诉那些手里有货要出、又不愿出给店铺扣差价、只想出给摊贩的人,各色货物分别去哪里出。而要买货的话,店铺才是精准门道。若从摊贩处买货,倒是各处摊贩都可能会有适合自己的物品啊!”
“当然,若不想费时费力四处挑选,就到自己道派的区域找个空位摆摊,自己做摊贩。自然会有人主动上门,以适合自己道派之物换取摊上物品,倒是省心。”
独孤揣摩着摊贩的心思:“当然,这种人,肯定是不急于进货、也不急于出货,所以才不去四处寻买家卖家,而是坐地摆摊,打的是有合适之物就换、无合适之物就算的心思。这样的话,就说明这些摊贩们,该有的都有,什么都不缺啊。”独孤暗暗皱眉,“这下却是难办了,主动权却是在摊贩的手上啊!”
“唉,世间万事,又怎能尽如人意。自己急需鬼道法器,便是亏一点,也要买啊!”独孤轻叹一声,已走过大半条灵兽街。
“这灵兽街道上的修士,却并非如我未来之前想象的一样,人人身旁都跟着一只灵兽。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一来,方才也曾想到,这灵兽街上,也只有进店的修士、和道旁的摊贩是兽修,街道之上行走的顾客们,却都是如我一样兽道之外的修士,只是来灵兽街的摊贩上寻找其他道派之物而已。二来,便是那些兽修,也不会把自己的灵兽随意放出,而是收在灵兽袋里,只会在战斗之时放出御敌。若是随意放出,被敌人看出品种,针对弱点提前布置,岂不是愚蠢至极。这却和我的子母鬼奴是同样的道理。天下万法,源于一家。发乎根本,各自开花。那黑水县书商当日所言非虚啊!”
独孤正在映证兽道与鬼道共通之处、颇有所悟之时,鬼母的声音却突兀地在识海中想起:“独儿,你眼下也算是有点道财,如今来到这偌大的九穹道肆,是否也要给你爹娘二人添购一点法器呀?”
“你二人是我一大助力,若有合适之物,能增你二人战力,自会认真考虑。”独孤同样以神念回道。
“太好了!你右前方那处摊位上,有一只白色螺贝,若是能买来,为娘有大用。”识海中鬼母的声音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