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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转移的胸膛

初到北京时,一个大大的皮箱能容下夏虹的所有家当,现在,房子里面到处散布着打好包的纸箱、布包……,原来俩个人在一起的生活,可以不知不觉产生这么多的“衍生物”,虽然都不怎么值钱,却没有一样舍得丢弃。满满当当的书柜,是赵子非的专属,夏虹仅有的几本书、孙毅的影集、芳子的四本日记占据了其中小小的角落,这个书柜是此次搬家最大的工程。

夏虹的眼光落在了那本《红楼梦诗词选》上,这是她曾经最爱读的一本书,陪她渡过了很多个暇想翩翩的夜晚。它跟着自己来了北京后,再也没有被翻动过,上面的仕女图颜色也不再鲜艳如生。翻开,一朵干枯的花从书页中掉了出来,是一朵玫瑰花。片片层叠,片片枯萎的粘附,从叶子星星点点红色脉胳中,还能想象曾经的艳红。夏虹端详着,平静的心隐隐酸痛起来。这是赵子非送给自己的第一朵玫瑰花,被自己放在自认为最重要的地方……

每一次搬家,每一件物件,都是一场回忆。那颗为赵子非细细缝制的心、那个装了赵子非未来公司LOGO的软盘……夏虹将软盘插入电脑,电脑发出努力的“吱吱”声,却怎么也读不出内容。夏虹心里一阵难过,赵子非的公司已成过去的理想,就连一个曾经沉载着梦想的软盘,也被时间腐蚀掉了内容……

赵子非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从写字楼里面出来,凛冽的寒风,将他浑浊的思维吹得清醒而麻木,挎包里信封包着的五千元钱,是他最后一次的薪水。平时工资都是打到卡上,遣散费却是放在信封里,由人事经理当面交到了他手上。不薄,不厚,刚好一个月。几个月前,他也是抱着一个纸箱从瑞得大夏出来,带着踌躇满志的憧憬。现在,他抱着同样的纸箱出了这家公司的门,马路很宽,车流如梭,下一站,自己将往哪里?

当阮诗宁看到赵子非抱着一个大纸箱出现在房间里时,微笑地说:“辞了?”

赵子非说:“嗯,辞了。”

赵子非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阮诗宁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将他的手拉过来,掌心向上,指着上面的纹路说:“有人说,手掌心里有着三条纹路,可以看出人的未来。最长的那条是命运线,瞧你的这根命运线曲曲折折,几根掌纹交错而行形成前段的命运线,一直到中段,才归为一体,也就喻示着呢,你年轻的时侯会碰到比别人多的选择,走比别人多的弯路,矛盾、纠结、痛苦在所难免,只有经历过、努力过,你才知道哪些理想值得你奋斗一生。”

赵子非说:“我曾说过,一辈子,总有一件事情要坚持做下去。可是,坚持做一件事情,也许就是痴人说梦。”

阮诗宁说:“现实与理想之间,从来没有一站直达。没有直路,咱们可以走弯路。总是要多绕几圈,才能抵达终点。”

赵子非说:“如果是个永远绕不到终点的迷宫,怎么办?”

阮诗宁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就算是座迷宫,我也愿意陪着你。”

赵子非感动地抱住她,她的话总能抵达人的内心,让自己在迷茫黑暗中依稀看到遥远的光亮。赵子非见她怀里还揣着一个热水袋,便问道:“你怎么了?”

阮诗宁皱着眉说:“大姨妈来了,肚子痛。”

赵子非说:“你们女人来这个都痛的吗?”

阮诗宁说:“你还知道谁痛?”

赵子非说:“她也痛。”

赵子非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装着五千元现金的信封递给夏虹,夏虹惊喜地说:“这是什么钱?工资不是打卡上的吗?”

赵子非笑着说:“加班费,公司总算有些良心。”

夏虹心疼地说:“这可是公司榨压你的血汗钱。我宁可一分钱没有,也不想你这么累。”

赵子非说:“是啊,卖给公司了,明天又要加班,公司要组织一个项目的研讨会。”

夏虹抱怨道:“啊!明天搬家啊!你们公司的项目到底有完没完的呢。”

赵子非说:“是啊,我真不想干了。要不我辞职算了?再找份工作,不用这样加班的。这样可以多点时间陪你。你看如何?”

夏虹说:“算了,你去加班吧!现在工作挺难找的,再找份工作,也许连你这家公司都不如呢,反正得请搬家公司,加点钱让他们搬到房间里,我慢慢整理就是。”

夜已深,整个房间被整理得只有了一张床,夏虹累了一天,已经发出重重的呼吸音。小区路灯的光线透过毫无遮掩的窗户照了进来,愈加显得房间里面空荡无物,就象赵子非现在空荡荡的心,他越来越怕面对夏虹,不仅仅只是感情上的压力。如果她知道自己失业了,不知道会有多紧张。工资卡一直在她手上,如果下个月,银行卡不再有五千元的收入,又该如何向她解释?本来明天是要和她一起搬家的,阮诗宁的“大姨妈”折腾得她在床上一直呻吟。她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定是期盼自己留下来陪她。可是,他还是狠下心,将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关上门前,怎么就说了一句,明天我过来照顾你,给你做饭吃。

半夜,夏虹起床上厕所,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将半寐状态的赵子非惊醒。他问道:“虹儿,干嘛呢?”

夏虹钻进被窝,小声说:“真倒霉,来月经了,肚子好痛。我找粒去痛片睡一觉,要不然明天就没有精神搬家了。把你吵醒了吧?一地的东西。”

他将她紧紧抱住,这个小女人,每月也会疼痛。抽屉里面放着她的去痛片,照旧为他洗衣、做饭……他说:“虹儿,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房子,让你从此都不再搬家。”

夏虹动情的说:“我不要房子,和你在一起,就算是住在天桥下,我也会觉得幸福。非哥哥,你知道吗?你的胸膛就是我的家,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只有它,才能让我一辈子不用迁徙。”

赵子非陷入沉默,一个女人一辈子不用迁徙的胸膛,一个属于她的家,自己还能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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