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脏兮兮的衣领被戴明黝黑的手提着,“我记得,之前你说黑皮书是你哥发疯后,你从他房里得到的。”
衣领被提着,又闻言如此伤心事,佚名顿时瞪眼怒脸大叫:“对!怎么了!”
脏狗在戴明和佚名的双腿之间猛力吠叫。
他们此时在一栋黑色的楼房中的一间白色的房间内。
房间的中间有一张黑色的桌子。遮盖黑色的桌子的桌布是白色,白色的桌布上覆盖着约零点二毫米的灰层。房间的南角有张橙色的小木桌,木桌上静躺着三本小学五年级的教学课本。佚名用眼见了,分别是数学,语文和弥语书。
“你哥是怎么发疯的?”戴明想起了戴聪,自己当年亦是从自己的哥哥戴聪的房间里得到那本黑皮书的。
佚名意识到那本黑皮书或许真的是件了不得的物件,也许真能改变自己痛苦无奈的一生。念此,他伸手打开了戴明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走到了房间的一角的那张橙色木桌前,立在原地,皱了下眉头,缓缓的坐在了木桌前的蓝色木椅上。蓝色木椅上的灰层沾了他一身,他亦无谓,抬手翻开了桌上的语文课本的第一页。
空白处有两个黑色端正的字:罗修。
这或许是这本教科书的主人的名字,佚名想。或许是个男孩。
……
一月前。
佚名的哥哥庄手从工厂下班后,买了一块面饼和一瓶水,独自去了离工厂不远的竹林散步。
那一日的天,是阴暗的。因为有乌云,乌云在往大地上撒雨。
庄手自从来到了这个工厂干活后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个下雨后必去竹林散步的习惯。下雨的天地间有一股他喜欢的味道。他喜欢独自一人走在雨里,竹林中。他很享受眼里全是绿色,耳内全是雨声,没有人的喧嚣。
这个习惯他已养成了七个月。与他在一间快要倒闭的小书店得到的那本奇怪的黑皮书的时间一样长。
那本黑皮书很奇怪,只被写了十个字,而且是数字:1,2,3,4,5,6,7,8,9,0。
本来这样一本只写了十个数字的书是不能被称为书的,只能算是一本被写了十个数字的笔记本。但庄手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本书里有十个精灵。每个数字内都住着一个精灵。
……
佚名开始回想,回想哥哥当年的异常。
“他发疯时我还在学校。我赶回来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很恐怖,像是要吃了我。对,他的眼看着谁都不是这么恐怖的,只有看着我,才好恐怖,像是要吃了我。”
佚名心内失亲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淡了不少。连他方才不久想要跟着戴明学本事杀光所有国家的总统的心也淡了。他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过马路都要看会不会踩到蚂蚁的善良的人。
他突然想,随便找个爱自己的女人,和这条孤独的狗找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过一生,应该是会很幸福的吧。
“你的眼变了。为什么?”戴明敏感的觉察到了佚名的变化。
“你对黑皮书有什么想法?”佚名不答,直盯着戴明的眼问。他的手合上了那本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课本。
戴明忽然笑了,也不回答佚名的问题,道:“你的哥哥可能没有死。”
佚名怔住了。绷紧了脸,皱起了眉,手里的语文书被他捏紧了。如此少时,他的脸又松了,趋于自然,眉也舒了,松开了教科书,眼神淡淡的看着戴明的眼,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来捋一捋。目前为止,能从黑皮书上看到字的共有四人。我哥,我,你,你哥。我也是从我哥的房间里找到那本黑皮书的。在他绑架了我妹妹后。”
佚名的眼诧异了,诧异不久,他问出了一直梗在心里的疑问:“你那么厉害的力量哪里来的?”
戴明微微笑着,把眼投向寂静的窗外,一脸追忆,道:“来自黑皮书。”
闻言,佚名脸色复杂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所以你说我哥可能没有死?但我看到他被两块大石头压碎了头,确实死了。”
戴明还是坚持的认为所有能看到黑皮书上的字的人都可能没有死。他的哥哥,自己的哥哥。
“你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怎么来自黑皮书?具体怎么从黑皮书上得到力量?”佚名此时的心内,很好奇,对于超越自然科学的力量的好奇。
戴明摸了摸自己的脸,皱起了眉,坐在了什么吃的都没有的遮盖了一块白布的餐桌上,眼睛看着前面的白墙道:“十三年来,我只在我哥的房间里摸过一次那本黑皮书。直到我见到你,才重新又见到这黑皮书。而且,十三年前我看到的黑皮书上的内容和现在看到的内容不一样。或许,黑皮书并不只一本?”
佚名搞不懂了。他彻底的搞不懂了。十三年,仅仅摸了一次黑皮书,怎么就能从里面得到力量呢?佚名没有问,他在等戴明自己说,他想说的话,会解答自己的疑问的。
“你饿了么?”戴明问。
佚名叹了口气,脑内一片负责与迷惘,轻轻的合上了刚翻开的弥语书,“他们走的太干净了,什么吃的都没有。”
“其他房间找了么?”
“没有。”
“为什么不找?”
“我想歇歇。”
脏狗突然猛力吠叫。
轰鸣的飞机划破了静。
戴明和佚名同时脸色大变,心知阳国的轰炸机来了。
戴明迅疾的从餐桌上跃下,脚下猛的一发力,瞬间便至了坐在橙色木桌前的佚名前,一把操起佚名的腰,几步便奔至了窗前,挥手破窗,跃下高楼。
几乎就在戴明与佚名破窗跃下的瞬间,他们的耳内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他们身后的那栋黑楼瞬间便被一枚从天而降的炸弹给炸得支离破碎。戴明在空中诧异回首,居然看到那条脏狗咬住了自己后背上的褂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后背上。
他来不及多想,运气落地后,脚下猛的发力,即使抱着一个人和咬着一条狗,仍身轻如燕的疾速穿梭在硝烟和房屋倒塌的废墟之中。他要到城外去。那里不会是阳国轰炸机的目标。
但他错了。这次来的不仅是阳国的轰炸机,还有坦克、战车和精锐的士兵。这座几乎空了的城市被包围了。
佚名被戴明横抱在手中看到了城外那片高地上横列的一排坦克和战车时,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多时间了。脏狗还咬在戴明的后背的褂子不放。仿佛它也知晓戴明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戴明叹了口气,回身又跑回了正在被轰炸机轰炸的城中。戴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直面坦克和战车,还有无数士兵手上的枪,必死无疑。若在城中静待,待那些包围的士兵分兵进城的话,可能还能活下去。
“佚名。”回到城中后,戴明忽然把佚名放了下来,轻声喊了他一声。
佚名想让自己的心镇静下来,不要跳得那般剧烈与不堪,但他做不到。他的腿与手不由自主的在颤抖,他现在还不想死,他对未来还有美好的期望。他还想娶一个爱自己的善良的女人。他连女人美好的手都没有摸过,女人美妙的身体都没有看过。他想摸,他想看。
持续的剧烈轰隆爆炸声。偶尔刺破爆炸声的惨叫哭喊声。灰层弥漫。
“怎么了?”佚名勉强笑,盯着戴明的眼问。
“我一个人能活下去,带着你,就未可知了。你能理解么?”
若在不危及自己的情况下,戴明乐于助人。若危及自己了,戴明绝不会允许有人拖自己的后腿。
佚名懂了。他的脸变的难看极了。他不甘心的扯着戴明的手,哀求道:“你不是从黑皮书上得到了力量吗?你能不能教我?教我从黑皮书上得到力量?我不会拖累你的,能不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