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旅游,应该说是了却了欧阳米的一个梦想。
曾经,在欧阳米很小的时候,她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仰头望着天空,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带着爸爸妈妈坐飞机,环游世界!”
如今,坐飞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了。环游世界,只要你有钱和时间,也不是难事。只是令人难过的是,这曾经儿时的梦想,如今实现起来却是那么令人悲伤。
欧阳米每到一个地方,心情不但没好起来,反而更加悲伤。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这趟旅行到底有什么用途?
眼前低矮的土墙,有不少戴着纱巾蹲在一边摆弄饰品的妇女,她们好奇地对着这些外地游客挥手,露出笑容展示异国友好。导游说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向游客介绍,埃及,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
望着这异域风情,欧阳米似乎想起了许多浪漫的故事,仿佛顷刻之间,就会有俊美的埃及王子走到你的面前,单膝跪下,说着你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将你拥入怀中。只是当这埃及王子抬起头的时候,欧阳米看见的只有许泽的那张脸。
闭上眼睛再睁开,欧阳米仍旧没啥心情了解这埃及文化。她似乎想起了初恋的时候和许泽一起逃课的事情。
当时,也有这样的低矮土墙。那是郊外农家遗留的痕迹,许泽双手一撑,便轻而易举地坐在了土墙之上,还颇带韵味儿地四处张望。
“许泽,赶紧下来啦!上面多脏啊!当心摔下来!”梳着马尾辫的欧阳米时刻担心这个比她小七岁的弟弟,哦不,是男朋友。
少年轻哼一下,晃动双腿,两只手伸展开来,道:“你一定做不到!小米,我告诉你,古代小孩都是骑在这种土墙上长大的!还真像是骑马呢!”
看着许泽裤腿蹭得一层灰,欧阳米哪里有心情去想象啊!让她担心翘掉的课还差不多,都不知道今天教授点名没有,会不会影响期末成绩。
“小米,我拉你上来!别绷着一张脸,比我家马桶还平面!”许泽弯身,毫不客气地摸了一把欧阳米的下巴。
这轻浮的动作在一个孩子做来,只能让欧阳米觉得更加幼稚,可许泽就是这样一个幼稚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呢?欧阳米摇了摇头,往后退两步,示意自己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偏偏许泽小流氓从土墙上跳下来,抱着欧阳米的腰就往上举!
欧阳米吓得大声呼救,生怕摔下来腰就断了。可是还别说,许泽这个孩子臂力还是非常大的,他道:“坐上去,不然摔下来你就会压死我的,我知道你最近体重增加了!”
这是每个女生最恨的事情。偏偏许泽说出来还理所当然,一副好心提醒你要减肥的样子。欧阳米被逼无奈地坐在墙头,许泽随后再上来,沾满灰尘的手就往欧阳米的肩膀上拍:“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感觉哪里好了?
欧阳米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孩子谈恋爱!这代沟,认识明摆着不一样啊!可是很多年以后,欧阳米又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和许泽多一些回忆?不然许泽又怎么会去找别的女生做女友?
这低矮的土墙实在没什么美感,但于欧阳米来说,却是有那么一点儿比较特别的意义。她和许泽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便是在这低矮的土墙之上。
当许泽靠过来的时候,欧阳米还往后退了退,一脸防范恶作剧的表情,大声质问:“你想干吗?”
许泽鼓着腮帮一脸郁闷,他揪着欧阳米的脸,大声回道:“想吻你!”
声音在空旷的乡间有了回音,欧阳米似乎产生了幻听。不等她再问一次,许泽就吻了过来。
说实话,欧阳米以为这个吻只会是唇碰唇,毕竟许泽还是一个孩子,他懂得什么是吻吗?然而,当许泽闭着眼睛深情款款的时候,欧阳米发现自己错了,即便许泽是个孩子,他还是一个小流氓,没有什么是小流氓不会的事情。
这个吻过后,让欧阳米印象继续深刻的是,她当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进了一口的泥土。
跟着队伍去了下一个景点,这里是豪华的宫殿,记载着拉美西斯二世的辉煌。欧阳米看着这伟大的建筑,继续走神初恋。
当年欧阳米喜欢看拉美西斯二世的资料,许泽还为了这本书和别人打了一架。回想当年初恋,其实许泽真的为欧阳米做了很多事情。
欧阳米手中的相机忘记了拍照,每去一个景点,她都能想起初恋的回忆。这场旅行简直就是浪费!可不把钱花完,不拖延时间逃避,欧阳米又怎么能回去面对一些事情呢?
不过这些并不用欧阳米担忧,因为她出来旅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又要回去了。
这理由大概是让所有游客包括欧阳米在内,都为之郁闷的事情。
欧阳米的银行卡被偷了……
她欧阳米还没来得及挥霍的多年小金库就在那么一瞬间消失不见啦!
就算抓着导游的衣领大声质问,哭喊咒骂那偷卡的小贼,钱也是回不来的。最后,欧阳米还是被旅行社出钱好心地差“遣送”回国。
踏入这熟悉的城市,欧阳米有种丢脸的感觉。她本应该在国外散心多日然后洋气地归来,再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时候,应该昂首挺胸满不在乎。
可是现在,缩了缩脖子,有点儿不适应这变冷的天气,欧阳米吸着鼻子没有骨气地往家里走去。
不是说她欧阳米气消了,而是身上没多少钱的她实在没啥去处了。
站在门口,再一次看了看时间,欧阳米确定这个时候她老妈已经熟睡,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就算第二天被她老妈发现她回来了,只要欧阳米不出那个方门,欧阳亦云也还是会做好一桌美食,轻轻敲敲门,说:“宝贝,饿了就出来吃饭。”
转动钥匙,推开一条缝隙,白炽灯的光线就透了出来。欧阳米看见安和宇单膝跪在地上,手中举着什么,对着风韵犹存的欧阳亦云,深情说道:“亦云,我爱你,嫁给我吧!”
于是,不再将门推开。欧阳米僵在门口,脸色苍白。这个男人还在追求她的老妈?这么尴尬而戏剧化的一幕又让她欧阳米给遇到了?此时的她是不是该为了面子,为了出气,冲进去将这个男人狠狠揍一顿?
可是,在听了欧阳亦云的回答之后,欧阳米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离开。
欧阳亦云接过了那个小盒子,亲吻了安和宇,她说:“在小米回来认同你之前,我不能给你任何的承诺,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大街上的灯红酒绿格外张扬,夜间生活似乎总是比白天来得有活力!欧阳米拖着疲惫的步伐穿梭于此,那种悲凉的心态又高高升了起来。
她的母亲,欧阳亦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曾经亲口说“小米是我的全部”的伟大妈妈竟然在单身十五年后忽然开花,已经接受了现下最为潮流的姐弟恋!
当年父亲提着行李箱毅然离开的时候,欧阳米知道他是有了另一个家庭,所以她和妈妈才会被抛弃。如今只要想到欧阳亦云接受了安和宇的求婚,他们即将组成一个家庭,欧阳米就觉得自己又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这和她一起度过二十六个年头,最最最亲的妈妈,居然要将欧阳米赶出她的生活,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痛楚?
欧阳米不能接受。她不想再一次当那个被赶出去的人!
抬手抹去泪水,像上一次一样在车流呼啸的大街上横冲直撞,车辆迅速刹车,刺耳的摩擦声连连,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可欧阳米就是不在乎,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前方,有一伙儿小流氓在打架,挡住了去路。
欧阳米看着他们,这才稍微害怕地回了神。她该绕道而过的。
只是,那群小流氓中,被打趴下又爬起来狠狠补上一脚,打架特别拉风,外套会飞舞起来的小流氓,不是许泽吗?
欧阳米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几次眼睛,她确定,看见的是许泽!
那拳头挥舞出去,带着风儿一般的力道,那一脚踹过去带着好看的弧度!即便被人打到,也会迅速还回来的小流氓,不是许泽还能有谁!
那一瞬,欧阳米激动得流泪了。她似乎看见了那个初恋时期为她拼命的小流氓,是那么的亲切。
这种久违的感觉胜过了害怕,欧阳米奔上去就将许泽抱住!她太他妈的想念这个小流氓了!
身体被抱住的一瞬,许泽以为是敌人,狠狠扣住腰上那双手就要将人甩出去,然而背上一阵温暖,这人竟然还把脸也贴了过来!这可不是小流氓的打架动作。
回头看见欧阳米这张熟悉的脸庞,许泽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在打架,两只手就那样抱着欧阳米,愣住了。
对面小流氓直冲过来,许泽抱着欧阳米下腰躲过一击,然后飞快转身,跳起来一拳头挥过去!
欧阳米抱着许泽的腰,随着他的打斗而晃动。这次的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欧阳米深信许泽能够保护自己,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哪怕身陷战场,欧阳米也有勇气坚持下去!
斑斓的灯光就在眼前晃动,这略微偏僻的小巷里打得天翻地覆却也没人发现。欧阳米死死抱着许泽的腰,闭着眼睛,她相信,正义一定会胜利的!
脸上挨了几个拳头,许泽有些后退,但始终没有让欧阳米受到任何伤害,他轻轻拍拍欧阳米的头,说:“小米,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欧阳米很用力地点了头,她对许泽的这句话坚信不疑!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警察赶了过来。这些小流氓慌张而逃,许泽护着欧阳米靠在墙边。这场斗殴事件没有涉及许泽,欧阳米极力解释许泽是那个被抢劫的人。警察见知心姐姐这般保释,加上许泽一人敌对多人,且脸上有伤,也就让他录了口供便回去了。
出了警局,欧阳米便转身要走。说实话,看见许泽打架的那一刻,欧阳米是激动,仿佛体内那热血的青春因子又复活了。然而到警察局转了一圈儿似乎冷静下来,欧阳米觉得自己和许泽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大米,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还有你妈天天问我你有没有来找过我!”拉住欧阳米,许泽略有激动地声音大了些。
欧阳米别扭地转过头,不作回答。但许泽强势将她的头搬向自己,道:“现在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又在大街上乱晃什么?幸好是遇见我了,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你又要哭了!”
有点儿像是被教训的孩子,欧阳米不甘心地吼了回来:“我是一个成年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用不着你来管!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女朋友吧!还有,明明已经学好了,为什么又开始和这群人打架?许泽你怎么就是不让别人省点儿心呢!”
细碎的刘海在灯光的阴射下投出了一片阴影,将眼睛笼罩,显得阴霾。许泽说:“杨乐瑶在和我闹分手。”
“闹分手你就要出来和别人打架?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许泽,我真是错看你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因为和一个女生分手就去找人打架的啊!万一被学校知道,除去你体校的名额怎么办?你,你太他妈的浑蛋了!”用力将手提包往地上一摔,欧阳米气得想要跳脚!
许泽,你他妈的和我分手也没有这么颓废过啊!
见许泽一声不响,就那样站着,虽然较之前的小流氓样子好了很多,站姿笔直了,看上去就像一个令人喜爱的真正优等生。可欧阳米的气愤,确切地说是嫉妒,只会愈来愈大!
看着欧阳米头发一甩又要走人,许泽三两步追上,问她不回家去哪儿?欧阳米一甩手,“要你管!”
许泽被推一把,差点儿没站稳。欧阳米大步向前,走得特别英姿飒爽,颇具巾帼风范!然而,没走两步,欧阳米就后悔了。她这是要走到哪里去呀!她可是一个身上没钱的女娃娃呀!
见欧阳米停住脚步,许泽又追上来,道:“不回家,那就去我家住吧。”
这是一个让两个人都能顺利下来的台阶。其实许泽很懂欧阳米。
随着许泽踏入那熟悉的屋子,欧阳米下意识摸了摸包包,许泽家的钥匙还在,她只是丢了一张银行卡而已。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欧阳米觉得好像轻松多了。再看许泽那张受伤的帅气脸庞,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熟练地拿过药箱为许泽上药,欧阳米故意动作粗鲁,看着他龇牙喊疼,心中小小报复得到满足。
次日,欧阳米一觉睡到下午,许泽已经训练去了,但却留了外卖。欧阳米趁着欧阳亦云上班的时间回了一趟家。
家里的东西还是照旧,并没有因为欧阳亦云和安和宇恋爱了而改变什么,这倒是让欧阳米有些安慰。走进自己的房间,床单书桌一一未动,还有那装着厚厚读者来信的大箱子也擦得一尘不染。其实欧阳米应该感到庆幸,她一直有个好妈妈在照顾生活。
偶然瞥见房门角落有一袋子的信件,欧阳米知道这是老妈要扔垃圾的习性,将不要的东西收拾在一个塑料袋中然后放在角落。
愤怒地过去,欧阳米倒要看看这是安和宇写的情书,还是她老妈的内心独白!用力撕开这些信封,就连信纸也撕破了,欧阳米还看见几封被拆开的信件,心中的不爽再次上升一个等级!
可是,当她抖开信纸的时候……
瘫坐在地上了。
“知心姐姐滚蛋!他妈的没事儿不做节目,死哪儿去了!”
“一句‘有事休假’就能无故翘班?那学生为什么不能翘课了?知心姐姐哪里知心?分明就是愚弄大众!”
“若是再不出现,电台就换人好了!我会一把火烧掉电台的!”
一封封的匿名恐吓信将欧阳米吓得缩成了一团!这些东西怎么会寄到家里?电台的同事怎么没帮她处理这些东西?老妈一定是看了恐吓信,担心女儿回来看见多想,因而想要丢弃。
欧阳米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手机就要给老妈打电话。只是,很巧的是,此刻,正好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是欧阳米小姐吧?”这人的声音浑厚而带着冰冷的礼貌。
欧阳米吞了口水,应了一声。该不会就是这写匿名信的变态打来的吧……
“我是杨天,出来见个面吧。”男人的话语简单到位,说了地址,也不管欧阳米是不是答应就挂了电话。
对着房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欧阳米真不想去见这个抛弃她和老妈的男人。但听他语气这么欠扁,又忍不住想过去当着他的面狠狠数落一番!当年的她还只是个孩子,力量不够强大,所以只能躲在妈妈的怀里,看着他绝情离开,而今,欧阳米已经长大成人,她应该为自己和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到了杨天的公司,有美丽的女秘书引路。一路上,欧阳米看着装修环境,还真是有些惊讶,他妈的,做什么生意的,赚这么多钱,也没见他给她欧阳米母女寄过一毛钱!
“坐吧。”杨天让女秘书出去,就像招待可有可无的小客户一般冰冷的礼貌。
欧阳米静静等着杨天的下文,她要冷静,要到最后才爆发出来!
可是,欧阳米等了十分钟,杨天还在看文件,而那漂亮的女秘书更是连杯水都没给她送!欧阳米实在是憋不住了,她冷声问道:“叫我到这里,不会是让我看着你看文件吧?还是说,想让我知道你现在有多么成功?让我觉得自己的生活足够清苦,干脆傍你这大款得了?”
男人的眉头略微皱了,显得很不高兴。欧阳米怎么能说出这么过分的话语。然而多年的经验让男人冷静,他道:“抱歉,文件比较多,让你久等了。这次找你过来,是想让你停止传播乐瑶和那个叫许泽的谣言,当然你也必须对乐瑶亲口道歉。”
欧阳米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杨乐瑶的谣言关她什么事情?还有凭什么让她道歉?这么多年,杨乐瑶她妈都没来说过一句“对不起”,什么都没做的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小三的孩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