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毫不犹豫地甩开了欧阳米的手大步而去。不管欧阳米如何带着哭腔在身后叫喊,他就是不回头。
欧阳米想,自己大概是真的令许泽伤心了。可是爱情向来都是自私的,如果她欧阳米能够大大方方答应许泽的要求,她就不会后悔当初帮他追杨乐瑶了!
爱情这东西呀,就是伤人!
回到小区,欧阳米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先去了许泽家,只是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捣鼓了好一会儿,最终将买来的零食放在了门口。
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欧阳米一直在想:下一次和许泽见面是不是还能这么顺畅?他们还能像今天见面这样友好微笑吗?又或是再次扯到公开和杨乐瑶的情侣关系?
欧阳米觉得很头疼。用力叹气,站在自家门口却是连钥匙掉地都软绵绵的不想去捡。也就是这么一瞬,让欧阳米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听见家里有巨大的声响,好像是在砸东西。而且是那种很愤恨地砸!
有贼!欧阳米的第一反应就是操起门边的一根撑衣架,准备冲进去!可紧接着就在捡起钥匙的时候,听见了嘤嘤切切的抽泣声,还有男人温柔的安慰声。
“亦云,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不要烦这些事情,我们是相爱的……”
“我不爱你,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亦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拜托你不要有这么多的思想负担好不好?小米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会理解我们的!你应该相信她!”
“小米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最宝贝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门里面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纠结?欧阳米听着她老妈的哭喊声,心狠狠揪了一把,这恐怕不是贼,能是谁呢?他们的对话这么具有琼瑶戏剧,难道说是老妈的第二春?
呵呵,亲爱的老妈,您这是在害羞什么呢?
轻轻松口气,转动钥匙,欧阳米收敛好之前的情绪,摆出大号的微笑,张口就道:“叔叔好……”
原本还在纠结到底是叫“叔叔”还是热情幽默地喊上一声“未来老爸”的欧阳米,在思量片刻不失礼地喊出“叔叔好”三个字的这一秒,算是彻底风化纠结了。
惊讶,诧异,震惊,晕倒……这类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欧阳米此时的心情了。
欧阳米看见的是什么?
亲吻!
急切迫切的亲吻!
她老妈欧阳亦云此时正和安和宇紧紧抱在一起,忘我地沉浸在亲吻当中。
这是一种比看恐怖片血腥片还要令人作呕的事情。
欧阳米此时只觉得胃中翻滚,难受得要命。想吐,非常的想吐!
不是看见这一幕让欧阳米觉得恶心,而是觉得这种欺骗让她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令人痛苦得想要作呕。
她最爱最在乎的老妈,竟然和她欧阳米的相亲对象上演了一场纠结的爱恨情仇!
扔下所有的东西,欧阳米头也不回地跑了!
身后是母亲欧阳亦云的叫喊声,还有安和宇急忙跟上来的脚步声。欧阳米就是不回头,她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炽热的太阳烤在脸上,火辣辣的灼热晒干了泪水。耳边呼啸着汽车飞奔、喇叭声、叫骂声,混杂不堪。欧阳米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这个世界太过冷酷,所有的温暖都是掩饰,是假象!
“小米,当心车!”欧阳亦云看着女儿在车流中穿梭,那心脏提起就放不下来。身边的安和宇拉着她躲过一辆卡车,心中同样是担心。
这对母女,都不让人放心。
欧阳米觉得自己到了异元次世界,这里没有温暖,只有冰冷的白雪。偌大的白色看不见尽头,不知道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仰头张望,整个世界只有欧阳米一人。这是阻断的空间,是令人绝望的时间。
欧阳米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被车轧死或者是撞死。为什么她还会活着?为什么要活着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小说的情节不都会以车祸而告终的吗?为什么偏偏她要知道那么多真相而痛苦?
当欧阳米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正在宾馆冲冷水澡。透明的水花洒在脸上,那种温柔的触感迫使欧阳米流出了眼泪。为了跑得更快,躲避欧阳亦云的追赶,欧阳米当时踢掉高跟鞋赤脚就跑,虽然引来路人怪异的目光,但那时候的欧阳米还能顾及什么?
仰头,让水花顺着脸颊流下,欧阳米只想就这样死了好了。她谁也不想见。这简直就是让她又一次遭受了背叛!如同当年父亲提着行李箱毅然离开她们母女般决绝。
欧阳米一个晚上没回家,欧阳亦云就找了一个晚上,安和宇也就陪了一个晚上。
欧阳米两天不回家,欧阳亦云夜不能寐,安和宇胡楂一圈儿。
欧阳米几天不回家,欧阳亦云不敢报警,她怕说出女儿离家出走的原因会被世人嘲笑,甚至她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讽刺。欧阳亦云和安和宇一直没停过争吵,欧阳亦云说都是安和宇害得她们母女关系破裂,说他不应该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安和宇说,他的世界是因为遇见了欧阳亦云才变得明亮起来,她不能这么自私地放弃他们的爱情。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争吵,哭诉,相拥,安慰,欧阳米都没有回来过。
欧阳米痛恨这种被欺骗背叛的感觉,她一个人在宾馆中孤独度日。不过连续一个星期都不出去晒太阳,欧阳米也的确是憋得慌了。
套上高领风衣,戴上墨镜,欧阳米打扮得跟个女特务似的上街晃荡。这久违的户外空气就像是长了双手,拉着欧阳米拼命向前。
脚下的步伐忍不住越来越快,甚至是小跑起来,欧阳米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但这种奔跑似乎能让她心里好受很多。
喘着粗气,双手撑着公园长椅的靠背,欧阳米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她仍旧不舍得摘掉墨镜脱掉外套,似乎这种包裹有很强大的安全感。
冷不防地,脸上一道冰凉。
欧阳米迅速躲避,只看见许泽拿着一罐冰可乐对着她微笑。阳光从背后散开,带着一点儿金光闪闪的味道儿,将那爽朗的大笑容照耀得更加灿烂,看得欧阳米一时居然以为自己遇见了王子殿下。
“热坏了吧。”将冰可乐往欧阳米手中塞过去,许泽还不忘将盖子替她打开。
机械地将可乐往嘴里灌,欧阳米也忘记了许泽似乎那天还离她而去,怎么叫也叫不回来。
“大米,说句话吧,你这样子,我不习惯……”抓了抓头,许泽露出笑容,道,“我还是喜欢看你平时傻里傻气的样子。”
“啪。”一巴掌拍在许泽脑门上,欧阳米盯着前方,木讷道:“你才是傻子。”
“呵呵,傻瓜。”许泽无奈地笑笑,一手搭上欧阳米的肩膀,道,“大米,我都听说了……不要这样,阿姨担心你呢。”
欧阳米瞬时像受了刺激般弹起了身体就要离开,但许泽手快,将她拉回,道:“大米你不是孩子,你已经二十六岁了!这些事情你该懂得,阿姨辛苦那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爱情?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呀!”
“高兴?哼,你让我怎么高兴?”用力甩去许泽的双手,欧阳米爆发一般吼道,“她是我妈!她怎么就能把她不要的男人塞给我呢!我是她女儿呀!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抱住激动的欧阳米,许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明白她的痛,了解她的苦。可是,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亲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就算是他许泽,也舍不得呀!
“许泽,你知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我妈卖掉一样!她凭什么把我塞给一个追她的男人?我就说为什么当初安和宇每次上门,我妈都没好脸色,可又不阻止我们在一起,还不断对我说要抓住这个男人……”
“我还以为是我妈真舍不得我,原来……原来,她是想把我给这个她不要的男人……呜呜呜,许泽,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难过!我妈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可是她亲生女儿啊……”
“当年我爸离开我和我妈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一辈子都要对我妈好!永远不离开她!可是……可是我妈却是这样欺骗我……她是在用我拒绝这个男人吗?还是说她怕被人笑话说临老入花丛,所以才把安和宇塞给我?我才不要呢!”
许泽静静当着聆听者,温柔地拍着欧阳米的后背。这样的角色互换似乎很少,向来是欧阳米打着精神听着许泽没完没了的英雄事迹。欧阳米紧紧揪着许泽的衣服,鼻涕眼泪全部抹在那雪白的衬衣上,欧阳米放声大哭,如同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不懂世事,可以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感。
待到欧阳米的哭声渐渐小了,许泽这才说话了:“大米,你难过的时候可以随时用我肩膀,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但我希望你哭过之后,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傻傻的欧阳米,我不想你难过。因为你伤心,我会更伤心。”
欧阳米忍不住抽泣,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也不想,可,可……可就是难过……许泽,我好难过,没,都没人会在我身边了……我,我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
“傻瓜,说什么呢,我不是在你身边吗?”许泽轻轻揉着欧阳米的头发,声音柔软,就像对女友的呵护。
“就这么一下有屁用啊……呜呜呜,你迟早是要回到杨乐瑶身边的……你,许泽你个浑蛋,都有女朋友了,呜呜呜……”欧阳米哭得稀里哗啦,握起小拳头对着许泽的背就砸!
忍着疼,继续安慰,许泽表现出有史以来最好的耐心,他道:“这不是你帮我追到的吗?我答应你,今天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欧阳米喊得斩钉截铁,“我要你天天陪我!一辈子都在我的身边!”
“大米……”许泽有些不知所措。
“许泽,我后悔了……我后悔帮你追杨乐瑶了,呜呜呜……都是你个王八蛋当初死活让我帮你追她……我就说我不帮,你还威胁我,呜呜呜,我现在一百万个后悔了……”
“大米,别这样……”
“我就这样怎么了?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不让我抱着你了?许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把我们初恋的感情都藏哪儿去了!全部给老娘都抖出来!”发疯一般摇着许泽,欧阳米揪过少年的衣领就是一个大大的吻!
少年瞪大了眼睛,几乎忘记呼吸。这突如其来的吻已经是第几次了?欧阳米,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双手抱着少年的后脑,就像蜘蛛精抓住了唐僧般依依不舍,欧阳米说道:“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让我帮你去追别的女孩子,许泽你对得起我吗?如果你说你不知道,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欧阳米喜欢你许泽!”
“我欧阳米喜欢你许泽!”
“我欧阳米喜欢你许泽——”
回音绕了三圈儿,许泽变成了木头。
欧阳米带着以往的爱恋,抱住许泽,再次亲下来!
这次,许泽避开了。
确切地说,是他推开了欧阳米,受到惊吓逃命似的离开了。
欧阳米觉得她的人生糟糕透了。
生平第一次表白,还是对着曾经的初恋男友,居然被拒绝得这么坦率。
欧阳米,你的老脸该往哪儿搁?
于是,在长椅上呆呆坐了一天之后,欧阳米又回到了宾馆,狠狠冲了两个小时的冷水澡。可是,令她意外的是,不但没有感冒,反而精神更加亢奋了。
失眠一夜,外加胡思乱想,欧阳米终于在天明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离开这座城市。
匆匆跑到电台,请了一个大长假,便关机飞奔机场。
本来这假期是不批的,总监说这些天的节目都改别的,收听率下降,这些账还没来得及算,她欧阳米竟然还敢诈尸,是想吓死谁啊!电台的人都是被吓大的!
可是,当欧阳米扑通一下跪在总监面前,默默流泪,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她爸亲生的,而且老妈又恋爱了,她欧阳米还被变态袭击骚扰,妹妹抢了她男朋友,还有漂亮的美女自称是她老爸的小三!
乱七八糟扯了一通,欧阳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她声泪俱下的表情却是真实极了,看得总监忍不住寒战,点了点头:“你就请假吧……”
买了一张很远的飞机票,欧阳米犹豫再三,还是给欧阳亦云发了一条短信,说她安好,出去散心,不用挂记。
说实话,真让欧阳米狠心和欧阳亦云断了联系,她还是做不到。毕竟这么多年的母女情意,欧阳米最爱的人就是她老妈。不过现实太过残忍,欧阳米无法坚强地面对,所以才想逃避一下,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旅游散心罢了。
欧阳米不知道会去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总之她是抱着用光所有积蓄的心态前往的。这些年,她一直有存钱的习惯,总想着哪天嫁人了,要给自己存点儿私房钱什么的,于是年复一年,还真是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是如今,这笔财富即将迅速挥霍。
飞机上,俯视这座城市,欧阳米竟然有一丝厌恶。她想,如果可以,就不要再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