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扶桑客栈
传说过明月潭以北,入紫竹林向东,在沙漠与大海的交界处生长着一种朝开暮萎,花色艳丽的灌木。叶如阔卵,先端微尖,形似桑叶,茎直而多分支,每逢花开时,姹紫嫣红,如霞衣浓妆,灿若华云,羞得杲杲出日也不得不远远避于大海之上。
当时,因此花,叶,根,茎均可入药,虬族圣姑——司孺路经此处后,便留下了自己的仆从扶桑氏长居此处,自己却随清风白云,寄情于青山绿水之间,再无音讯。
那扶桑氏虽对主人百般不舍,却不忍忤她意愿,于是在此地结婚生子,建起客栈,迎送过往旅客打发寂寞时光,时间一久,这家客栈,连同客栈前后的整座灌木花丛都被人称为——扶桑。而如今,时光已过千年,扶桑客栈的主人也不知是那扶桑氏第几代重孙,于此处安居乐业,逍遥世外,自是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这日,天气晴朗,扶桑客栈的店家吩咐了伙计打扫院落后,便进入大厅收拾账目,正做的投入时,门外却来了三个伊卿族装扮的年轻人,歪歪斜斜进了客栈,心里一吓,还以为遇上了强盗,震惊之余,转身去取早已藏好以作防盗的兵器。不想他的伙计却迎上三人,狂呼:“老板,老板快过来,这人怕是不行了。”正惊愕间,忽听一女声大哭:“怎么……怎么了……晏大哥是不是活不成了?”紧接着一个男声怒道:“哭什么哭,你怎么就知道哭!”
那店家心头一愕,忙挽了衣袖上前察看,见那一男一女十七八岁,满头大汗,虽是伊卿族的装扮,但那女的明眸皓齿,男的眉眼清秀,均是皮肤白皙的俊美少年,怎么看也不象世代在水边以渔猎为生的伊卿族。
那被他们搀着的受伤年轻人显然稍长些,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有着和伊卿族同样的古铜色肌肤,但身材修长,与擅长游水的伊卿族特有的虎背蜂腰的体态特征相去甚远,一时心下微微有些疑惑。
那年轻人,唇色青白,面如死灰,胸口插着一支翎箭,箭簇没入脏腑。当下不敢大意,急急带着三人穿过大厅向楼上朝阳的一处房间走去。那伙计见了这架势,也赶过来帮着那少女搀扶。
店家见那少女神色甚是担忧,边走边对她道:“姑娘放心,这位客官命大得很,虽说这伤势凶险,但伤口四周并无血渍,可见这位客官的失血并不多,只是淤血沉积胸腔,加重了心脏的负担,只消拔了箭簇,清理伤口,再开些活血化淤的药剂,保这客官不到三个月便能痊愈。”
那少年叹道:“果真?”
“当然!”店家点点头,“小的瞧这治伤的法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少女伸手抹干眼泪奇道:“瞧……法子?你,你不是大夫?”
店家道:“小的是这家扶桑客栈的主人,你是说五将军么……”
少年不耐烦道:“什么五将军,六将军,我们说的是治伤的大夫。”
店家道:“那便是五将军啊!可惜,你们今儿来得不巧,他前日刚去云游,少说也要半年才回的来。”说话间,三人已被领到了房间,那少女将那受伤的年轻人扶到床上躺好。
少年狂怒,拽紧店家的衣领问道:“你再说一遍那五将军干嘛去了?”那伙计见了,吓得赶紧上前救他老板,被少年一把推开。
那店家颇为生气,怒道:“我再说十遍,也是五将军云游去了!”
那少女听了,嘴一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呀?晏大哥岂不是死定了。”
那店家一伸手将少年推开,理理自己的衣襟道:“我早说了,我瞧这治伤的法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位客官的伤不难治。”
那一旁的伙计点头哈腰,忙道:“是呀,是呀,我家老板是有些法子的,二位客官莫急。”
那店家不耐烦道:“别跟他们罗嗦,你到厨房烧些热水,煮几张干净的帕子,再把后院那坛成年白酒取了来。”
伙计点头称是,喘颠颠地奔了出去,那店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也不及打招呼,急急奔了出去。
屋内的少年和那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倒没了主意。
少女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胡乱医了?”少年眉头深锁,显然也没了主意,两手一摊,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晏大哥就这样躺着吧?”正说话间,那店家拎着一木桶热腾腾的米饭进了房间,二人正要询问,那伙计也端了一盆热水连同煮沸的帕子进了房间。那店家点点头,伙计便将盆子放在床边的桌上,一脸专注,随时听候差遣,那店家脸色凝重,忽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利刃,竟是厨房专用解牛的刀子。
少女大惊,挡在店家身前,“你要干什么?”那店家沉声道:“走开。”语气中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少女怔了片刻,被少年拉开,那店家步履沉重地走到受伤年轻人床前拨开他胸前的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肌肤,突然“咦——”了一声,少女闻声急道:“怎么了?”只听店家道:“这客官胸前还有一个旧伤?”少女吁出一口长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少年,道:“是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畜牲胡乱射人?”少年白了她一眼,对店家道:“罗嗦什么?治伤要紧。”
那店家闻言,点点头,手起刀落。
只听那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啊——”地一声惨叫,顿时又晕了过去。那伙计听到,忙端了热水守在店家身边。少女心内一急,还未问清怎么回事,两眼一黑栽倒在地。少年一时也顾不了她,忙到年轻人的床前查看,见那年轻人胸前的箭簇已除去,伤口处一团米饭热气腾腾,牢牢堵住破损处,竟看不到多余的血渍流出。再看那伙计的盆中,竟有一大团淤血凝块,帕子也被浸得透红,那桌上酒坛的盖子也不知何时被人揭开,满屋酒香四溢,一时目瞪口呆。
店家吁了一口长气道:“呵!总算好了。”神情显得极为疲惫,转身向伙计点点头,便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出房间。那伙计低头收拾残局,指着用剩的白酒对那少年道:“你每日给这客官喂些酒水,我们另外再给你们端来活血化淤的草药,这客官两个月后伤势便能痊愈。”少年愣怔半晌,忽问:“你……你们店家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伙计闻言颇为骄傲,道:“我家老板可是这江湖远近有名的解牛高手,你看到他手中的刀了吗?那可是他祖上留下的。传说,我家老板使这刀,二十年不换,所解之牛也有几千头了,那刀刃如同刚从磨刀石上磨过一样,锋利得很。”一时说得摇头晃脑,得意非凡,倒好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少年瞠目结舌,竟是久久不能言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