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牙侧头沉吟,缓缓道:“不知道。”
“蚁城后围,有一座巨大的建筑被称为江湖最有权威的知识宝库。”
“你是说通天阁。”
“不错,”那蚁人继续道:“千年前,部族在飞天冢一役后,曾立有誓约,不杀记史与送经人。这千年来,我蚁人偏安一隅,时刻不敢忘了自己的誓言,我们打开城池,迎客八方,收集记录散落的史籍,归于通天阁,才使它有了今日,成为最具权威的知识藏库。若你们骁人有意于此,大可备了骁王的文书,正大光明地来取,何苦妄动干戈,生灵涂炭。”
慈牙冷笑,“千年前飞天冢一役?据我所知,蚁人非人非豸,江湖视你们为异类,备受歧视,又怎会与你们立下什么誓约?”
那蚁人不怒反笑,“彼此彼此,骁人白肤白发,寿命几近千年,却鲜有后代。天赋异禀也同为江湖所不齿。”
慈牙一声冷哼,扬手一挥,将奴大军掩上,蚁人无奈,不得不被迫还击。一时又是兵戎相见,血光彻天。
其实,慈牙原也没有杀戮的意愿,她本奉命探查蚁城周遭地形,测知蚁族兵力,若不是比劫头脑发热,大举来攻,她原想早早完成任务,回骁城见英正。正儿派她出征,原是希望她立下功勋,在骁城拥有一席之地。那蚁人刚才百般劝说,她又怎会不知那是出于一片良善,但兵力部署已然完备,短兵相接,就这样不明不白兵不血刃回城,恐为城中将奴耻笑。丢了她慈牙的脸面不要紧,辜负了英正的一片苦心,追悔莫及。心念至此,咬了牙,强令将奴追杀蚁人。
那蚁人也甚是团结,眼见危难牢牢抱成一团,边打边向比劫被围的伏击圈前行,眼看两军便要会师。慈牙心一狠,责令信号士卒升旗号命。那围住比劫的将奴眼见,箭簇齐发,向比劫队列的腿部射箭,一时惨叫迭起。那奋勇前来相救的蚁人正杀得兴起,忽听那被围的比劫队列中号兵的兽角呼喝,心中明白,他们多数腿部中箭动弹不得,当下不得不召了余部杀出重围撤回蚁城。慈牙求功心切,哪里肯轻易放过。令旗一展,一路追杀而去。
奔逃的,还击的,蚁人多数倒于血泊之中。
千年来将奴在骁人的带领下所向披靡,于这丛林作战,自有其独得之秘。蚁人居于蚁城,数百年未起干戈,于这备战早已陌生。此时大难临头,被迫还击,当下速速点了兵将仓皇应战,怎能不败。
那为首的蚁人长叹懊恼,点了二三十个队列中最是骁勇聪慧的蚁人,嘱咐道:“你们速速回城,报于上皇,务必吸取教训,从容应战。他骁人今日来扰,只是个开始,我怕,他们觊觎我蚁城,万不肯轻易罢休!”
那队列中为首的是位面容清秀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当下听了这番话,心知此行的重要。拱手向那蚁人拜了拜,心一横,带着这二三十人在其余蚁人的掩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向蚁城奔去。慈牙与众将奴遥遥见了,弯弓搭箭,向那奔走的蚁人射去。其中一箭,去势凛冽,呼啸着冲过箭阵,当头冲向那奔逃的为首青年。那青年听得风响,也不回头,就地一滚,那箭擦着他头顶急速而过,披荆斩棘入了密林,忽听“啊——”地一声惨叫,显然有人中箭。
那青年心中一凛,困惑无比,难道这林中还伏有骁人的爪牙?当下奔近一看,竟是个八九岁的女童,一时大惑不解。那骁人与将奴的箭阵又再次袭来,他不得不带了众人挥舞刀剑边挡边向林中撤去,只走了几步,又见到两个年龄稍大的孩子隐身在附近的灌木丛中。那两个孩子睁着惊恐的眼睛望了他们片刻,转身就逃。那蚁人心中也糊涂,只道是将奴中也有未成年的孩子作战,于是挥手喝令,那二三十个与他一起撤出战场的蚁人飞身而上,将这两个孩子活捉了回来。众人再不敢耽搁,急急向蚁城赶去。
殊不知,他们抓走的正是晏战与俘敦。
两个孩子好不颓丧,本想着掩身密林远远观察这酣战的人群中可有自己的族人。不想,一箭射来,阿果中箭倒地,他二人糊里糊涂被俘。尽管心中都极是担心阿果的伤势,但已做了俘虏,自身难保,哪里又顾得了她。
其实依常理推断,将奴军纪严明,战略战术已趋成熟,又怎会误伤自己人。这蚁人初次参战,心中虽困惑,但作战间隙,来不及仔细思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将晏战二人带进了蚁城。
那蚁城是一座居于森林中远离文明的孤堡。
象绝大多数同时代的城镇一样,那里有高高的城墙,有日夜巡逻的士兵,有无数接近泉眼的繁华集市。只是,蚁城绝大部分建筑是用沙泥垒成,但其坚固实用绝不压于当时其它的任何建筑材料。他们拥有特殊的建筑工艺如同他们族人异于常人的特殊禀赋。在那个时代,这个特殊族群被称为异类,倍受歧视。但这里所体现的文明却足以征服整个世界。可是,孤堡里的人并不好战,偏安一隅,妄想固守千秋万代。
城中,蚁皇盘踞在坐北朝南,阳光最充足的方位。距离蚁皇宫殿十里处有一栋巨大的石制建筑——通天阁,相较于这通天阁的高大宏伟,蚁城其它的房屋便低矮了许多。晏战和俘敦被这队蚁人带着走过高大的城门后,放眼望去,蚁城多数的建筑不过两丈有余的泥屋。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人头攒动,衣饰华美,见了这二人甚是好奇,一路指指点点,跟在这队士卒的身后。晏战二人心中厌烦无比,随着这队士卒过了热闹的街道后,便钻进隧道,转入地下。那跟在身后看热闹的人忽然止了脚步,站在隧道口伸长了脖子看了许久,这才渐渐散去。
那隧道岩壁悬有奇怪的纱笼,透了浅蓝的光泽,照着这隧道犹如白昼一般光亮。二人心中甚是不解,彼此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眼前豁然,那隧道的尽头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殿堂的入口有两扇铜制的大门,门边立有身穿铠甲的执刀武士。殿的四壁密密麻麻悬了晏战二人刚才在隧道中看到的奇特纱笼,正首挂了曲水纹的薄纱帷幔,两侧侍立宫娥,身形袅娜。一个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的男子,约摸五十来岁,坐在正首的王座上,见了这队士卒狼狈的模样,甚是惊异。
那带着晏战二人的为首青年转身对他身后的士卒低声道:“你们呆在这里。”说着抬腿跨过大殿木制门槛,进了殿堂,走到王座之下,单膝跪地,“儿臣无能,请求上皇发落。”
蚁皇震骇无比,“你们……你们去了两千人,怎的就剩下这几个?”
那蚁人低了头,忽然痛哭失声,“我们……我们冲入林子……”他一时哽咽难言。
那蚁皇叹了口气,“莫慌,慢慢地说。”
那蚁人揩干了眼泪,隔了半晌道:“我们冲入林子远远见到比劫被围,便冲上去救他,不想……唉!不想又中了将奴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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