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遍,你和他我只救一个!”
柳如烟裹着一件雪白的貂毛大衣,手里握着一个暖炉。瀑布般的青丝垂过眼帘,落到她白皙的脖颈上,随着轻风微微飘荡着。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着晶莹的光,还有雪的白色,像清冷的月光。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十分苍白,或许是因为太冷。
站在她旁边的丫鬟叫小紫,年纪也不大,手里举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遮在柳如烟的头顶。洁白的雪花落在伞上,慢慢融出六角的形状,然后化成水顺着伞面了缓缓滑下。可能是有些雪花落入她的衣领,她微微缩了下脖子,将厚实的棉衣拉得更紧了一些。
雪连续下了一个月,秦川已经冷的不像样子,就连一直没有什么雪覆盖的药王谷,也慢慢被染成了银白色。入谷的小路因为入冬变得十分萧条,周围孤零零的几棵小树上歇着几只麻雀,似乎为过冬的食物发愁。
就算是在繁花盛开的春天也不会有人驻足的小路,此时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单薄几乎无法遮住身体的长衫,一袭白衣已经被血染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被割裂的衣衫下深遮不住的伤口已经变成深黑色,也许是因为寒冷,血已经不再流淌。
他右手拄着一把剑半蹲在地上,束好的头发歪歪斜斜得耷拉着,因为沾了血,有一部分凝固粘在一起。秦川的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绝情,落在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一片冰凉。那张涂满了血和泥的脸因为疼痛略微有些扭曲,冻僵了的嘴唇呼出的气体凝成冰霜掉落在他身前,这才让他的目光微微抖了抖。
连剑霜都不能控制了吗?
白玉生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但那握住剑的手却十分稳,因为他是一名剑客,一名真正的剑客。即便是这样,他将视线落到柳如烟身上的时候,握剑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并不是因为害怕,却是因为“尴尬”,所以他低下了头。
他左手边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他没有倒在来药王谷的路上除了那孩子分担了他一部分的重量外,恐怕最重要的还是他心里的那抹执念。
小紫不喜欢白玉生,所以她一直在看他的左手边。
那孩子的脸色有些差,嘴唇泛黑,发梢微微发白,看样子是中了某种奇毒。
柳如烟没见过那孩子,她的目光也没有从白玉生脸是离开过。她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唇,看着白玉生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等一个答复。
过了许久,白玉生还是沉默着,她有些失望,那个孩子就真的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就算是让他自己去死,也不改变主意?
“你,会死的!”。
柳如烟又等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或许有些气走岔了道,让她轻咳了几声,好看的睫毛微微抖动,只是目光却没有从她面前男人的脸上挪开。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生疼,好像还没有退烧,却因为这个男人匆匆从谷里赶了出来。
她内心真的很矛盾,她希望白玉生能改变主意,这样她就不会感到为难。同时,她也不希望白玉生改变主意。
如果他真的改变主意,那他就不是白玉生了。
“我大哥的孩子,就交给你了,请一定要救他!”白玉生见柳如烟笑了,这才松开了手中的剑,从怀里摸出一块沾满了血的牌子。他故意微微低了低头,避免视线和她接触,他害怕看到她的表情,她生气的表情。
柳如烟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带血的生死签的时候,袖中的手开始不自主地发抖,她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是她把他想的太简单了吗,是她错了吗?
他竟然,真的,接了那生死签!
药王谷每年会发出七枚生死签,凡是接了生死签的人只要杀掉她指定的一个人,就能要求她救一个人。而她故意刁难他,让他在两天之内去杀一个基本不可能被杀死的人。
这个孩子就真的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他叫什么名字!”柳如烟失神地接过那枚生死签,握住那孩子的手,然后弯腰将脖子上的雪狐披肩盖在了他的身上。
“谷主,这孩子是中了……”
柳如烟挥了挥手,阻止了身旁女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俯身静静地看着那孩子漂亮的脸蛋,心里却是一阵绞痛。
这孩子长得和那女人真像!
白衣男子见柳如烟将孩子接了过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拿起地上的剑,缓缓站了起来,说道:“他叫萧澈!”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背对着药王谷的方向,提着剑晃悠悠地往大雪弥漫的森林走去。
雪渐渐变得更大了,地上的血脚印慢慢被覆盖,那白色的身影渐渐在雪中埋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他真的会死!
白玉生知道自己的伤除了柳如烟无人能治,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哥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就像当初自己无力保住自己大哥的命一样。
他知道自己已经欠她太多,也知道柳如烟不愿意救那孩子的原因,但除了她谁还能救萧澈。所以这一次他才拼了这最后半条命,接了柳如烟的生死签。
只要有了那生死签,她就没有办法反悔了吧!
白玉生背靠着一颗被白雪覆盖的枯树坐了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握住雪虹剑的手有些发抖,如果他留下来柳如烟一定会选择救他,那样他拼死接那枚生死签就没有意义了。
“姐姐,你很冷吗?”萧澈伸出另一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握住了柳如烟的手。“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是风太大,跟我回谷吧!”柳如烟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然后起身,背对着白玉生离开的方向,往药王谷走去。
“姐姐,白叔叔怎么走了,他会回来看我的吧?”萧澈漫不经心地问道,“白叔叔说我生病了,所以才送我到姐姐这里治病,我病好了白叔叔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萧澈的话让柳如烟的身子一僵,顿了顿,声音十分温柔地回应道:“他会回来看你的,一定会的!”
雪虹滑落到了地上,雪光映着剑光,染上了一层悲凉之色,也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一阵北风吹过卷起一堆雪,然后剑被深雪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