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愿嫁他。”
书房中,身着白色罗衫的女子看着端坐的中年男子,语气沉着,眼神坚定。
“你必须嫁给他,你也只能嫁给他。”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缓缓说道。
…………
“风哥,你带我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
白衫女子依偎在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怀里轻声说道。
男子轻搂着白衫女子,眼神迷惘地看着前方,似乎并没有听到女子对他说话。
过了些许时候,男子的眼神由迷惘转为清澈,清澈转为坚定。他低头闻了闻怀中女子的发香,搂着女子的手臂,不自觉的抱的更用力了些。
“好。”
…………
“风哥,俊儿下周就满月了,咱们带着他一起回去吧。”
还是那个女子,但是此时的她却不再穿着那身白色罗衫,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与村妇无异。
也许是因为刚生完孩子不久,也许是因为日子过的比较辛苦,此时的她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显得有些苍白
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满脸期待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说道:“咱们离开已经这么久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了俊儿,我想父亲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再反对咱们的事情了。”
对她,男子从来不忍心拂她意。而且,他也希望,他们两人能得到认可。
“嗯,咱们回去。”
…………
大厅中,中年男子看着眼前村民打扮的夫妻二人,并没有言语。
气氛安静的让人有些不安。
但是这种不安并没有持续多久,中年男子缓步走到二人跟前,从女子的手中抱过了孩子。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那婴儿也表现的很安静,没有丝毫的怯生。
看着怀中孩子的眼睛,干净,明亮,好像还有着一丝对抱着他的人的好奇,中年男子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逗弄逗弄怀中的婴儿。
“咯咯咯咯。”婴儿笑得很欢,伸出小手抓住了那个逗弄他的手指。
在手指被握住的那一瞬间,中年男子的嘴角也是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去把小姐的房间好好收拾下。”中年男子对着身后的婢女说道,但是没有回头看,只是专心的看着怀中的婴儿。
“是。”婢女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中年男子把孩子重新交到女子的手中,还是没有对他们夫妻二人说任何话,就走了。
错身的霎那,女子清晰的看到中年男子脸上有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以及两鬓不知何时多了的几根银丝。
…………
“宁伯父。”
大厅中,一位华服青年对着中年男子一拱手,抬着头平视着中年男子,下颌微微上抬。他口中虽然称着伯父,态度却不显得恭敬。
“我记得当年,我和馨儿的婚事你已经答应了的。”
华服青年放下手,双眼看着中年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馨儿已与人私定了终生,且有了子嗣,她……”
“无妨,我喜欢的是馨儿的人,我不在意她是否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华服青年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
“当然,她已经为人妻母,正房自然是不可能了,我可以纳她为妾,会同样怜她爱她的。”
“你!”中年男子气愤地用手指着华服青年,一时之间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宁家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虽然华服青年的家世不凡,但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这对于宁家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况且,中年男子也知道华服青年的为人,虽然华服青年嘴上说会对他女儿好,但是如果真的把女儿嫁过去,绝对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华服青年无视中年男子的愤怒,抬手按下那个颤抖着的手。
“既然宁伯父,哦,不对,应该称呼岳父才是,岳父大人,明日可算是良辰,那么小婿明日正午就来迎娶馨儿过门了,还请岳父大人与馨儿做好准备。”
华服青年向着中年男子作了一揖,也不理会中年男子的反应,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华服青年突然顿了顿身子,说道:“明天正午,若是我见到馨儿,便是喜事,见不到……”
华服青年抬头看了看天,声音变得很是冷冽。
“那么这锦城就没有宁家了。”
说罢,缓步走出了大门。
中年男子看着华服青年逐渐走远的身影,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
当天深夜。
“走,马上走。”
中年男子催促着。
回到家中的女子,又换上了平日里喜爱的白色罗衫。此刻的白衣女子对父亲急忙收拾行囊要举家搬离感到十分不解,开口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男子也望着中年男子一脸的不解。
中年男子并没有回应女儿对他的提问。
“算了,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中年男子眉头紧锁,口气严肃地说道:“不用收拾了,立马走。”
平日里热闹的宁府,此刻已经空无一人,中年男子早早的打发了下人离去。
背着轻简的包袱,中年男子带着女儿和青年男子向着后门走去。
白衣女子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此时她也不在多问什么,面对如此反常的父亲,她明白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了。
在宁府后门街道拐角处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一辆马车早早地等候在那里。
中年男子眉头依旧紧锁,直到上了马车依旧是一声不吭。
马车开始缓缓的向着西城门口驶去。
因为中年男子是锦城的名人,守城门的士兵并没有多加拦阻,中年男子随便搪塞了个理由便出了城门。
随着马车后越来越模糊的城门,中年男子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
出了城门,马车里依旧安静,安静的气氛伴随着嗒嗒嗒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的压抑。
马车已经跑出锦城约摸有十里地了。
外头的车夫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着各种林间小道。
“吁。”车夫拉住了缰绳。急行中的骏马吃痛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见马车停下,拉开帘子从车厢中探出头来问道。
但是当中年男子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心头一阵狂震。
“宁伯父,如此行色匆匆,是急着去哪里呢?”
拦在马车前的正是华服青年。
华服青年骑在一匹白马之上,眼神玩味地看着从马车中探出身来的中年男子。在华服青年的身后,乌泱泱的或站着或跪着一大帮子人。站着的,是华服青年的手下,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兵器,跪着的,都是宁府的下人,个个双手背负在身后被五花大绑着。
“宁伯父莫不是忘了,明日正午,可是你我两家的大好日子。”
华服青年驱使着身下的白马,踱步到马车前,看着中年男子,嘴角微微扯动,笑着说道。
中年男子就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华服青年,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我不会把馨儿嫁给你的。”中年男子说道,虽然他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仍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惧。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华服青年笑的更加灿烂了。华服青年也不回头,抬手向后摆了摆手。
“啊!”华服青年的身后响起了一片惊叫声。
只见华服青年的身后,那个管家打扮的老者,喉头呲着血躺倒在地,从脖子处呲出的鲜血溅了周围的宁府家丁一身,引得一阵惊叫。而动手的那个华服青年的手下,正拿着手上的刀,在老者的身上擦拭着。老者喷出的鲜血溅在他脸上最多,一脸的血污让这个下人看着十分狰狞。
“宁伯父,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华服青年依旧在笑,笑的眼睛都弯了。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华服青年,只觉得这张笑脸比之他身后那张满脸血污的脸,显得更加的狰狞可怖。
“老爷!老爷!救救我们啊!”此时的宁府家丁们已经被管家的惨死给吓坏了,不停地呼天抢地。
“宁伯父,听到没?他们在向您求救呢。哈哈哈哈!”
华服青年仰天大笑。
中年男子沉默无声,双拳更是攥的紧紧的,使得关节处有些发青。
车中的夫妻俩听到外头的动静,此时也探出了身。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白衣女子不禁往男子的怀里缩了缩。
女子怀中的孩子也被这动静吵醒,哇哇啼哭着。
华服青年看着眼前夫妻俩亲昵的动作,挑了挑眉,抬手往身后又摆了两下。
“不要!”白衣女子看着两名下人操刀向着宁府的家丁喉头割去,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可是那两名下人哪里会理会白衣女子,收到命令的他们,毫不犹豫的在华府家丁的脖子上割了下去,两名家丁喉头喷着血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张着嘴像是在喊着什么,但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白衣女子不忍看这画面,将头转了过去。
“伯父,考虑的怎么样了呢?”华服青年笑吟吟地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目眦欲裂,牙齿咬的紧紧的,恨不得将眼前的华服青年一口咬死。
这些家丁都跟着他有些年头了,此时一个个都惨死在他面前,让他如何不愤怒。
“哦,看来伯父是铁了心了。”
华服青年说道,“看来,这些人也没用了啊,那么就全……”
“等一下!”白衣女子打断了华服青年的话,让华服青年后面那“杀了吧”三字并没有说出口。
“少城主,你要的是我,跟那些无辜的人毫无关系。”
“无妨,我杀了他们,再杀了你爹,还有你男人,哦,对了,还有那个小娃娃不能忘了。”华服青年笑着说,“然后,我照样可以把你带回去。”
“你!”白衣女子被这无耻凶残的混账气的竟一时语噎。
缓了缓情绪,白衣女子开口道:“那样你带回去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无所谓,我想要的,我一定要得手,无论死活。”
“如果少城主肯放了我爹他们,我心甘情愿跟你回去。活着的人总比冷冰冰的尸体更好吧。”
“哦?”
“只要少城主放了我的家人和那些下人,我愿意跟少城主回去。”白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馨儿!”一直没出声的青年男子终是忍不住出声喊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愧疚的看着男子说道:“风哥,对不起,现在我只能这么做,不然今晚咱们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你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照顾好我爹,如果只要我愿意嫁给他,能救回这么多人命,我的幸福算的了什么。”
青年男子看着白衣女子许久,摇了摇头,说道:“以往我什么都依你,听你的,但是这次不行,没有你,我还不如死了。”
“啧啧啧,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华服青年说道,“可是我答应你们了吗?”
“杀!”
华服青年命令道。
“是!”
一众的下人提着刀向着已为鱼肉的宁府家丁砍去,一刀挥下,便伴随着一名家丁惨死倒地。
看着眼前的惨剧,中年男子厉声喝道:“唐吟,你不得好死!”
声音犹如泣血。
“我不得好死你是看不到了,但是我能看到你不得好死。”华服青年说道。
一名下人手握着大刀向着中年男子他们的马车走来,挥刀砍向了中年男子。
此时的中年男子终于动了,他一个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刀,右拳一挥打在了下人的下颚处,趁着这一拳对下人所造成的影响,左手顺势夺过了刀,反手一刀,将下人割了喉。
“没想到宁伯父还会武。”华服青年看着中年男子麻利的招式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屑一顾。
“你们骑着马先走。”中年男子将马车上拴着马匹的绳子砍断,让白衣女子夫妻二人上了马。
“爹,那你呢?”
“我留下来帮你们拖延点时间。”
“不,要走一起走!”
“赶紧走,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我不走!”
白衣女子很是倔强,中年男子无奈,看了眼青年男子,眼神里是对青年男子从未有过的请求之色。
青年男子读懂了中年男子的意思,点了点头,拉过缰绳,带着白衣女子与孩子往反方向骑马离去。
白衣女子在马上不停挣扎,哭喊着:“风哥,回去,我爹还在那里,回去啊!爹!”
青年男子沉默不语,只是骑着马一路跑。
看着渐远的身影,中年男子欣慰的笑了笑。
中年男子转过身,双手握住刀柄,横刀在胸前,双腿张开扎成马步,面对着一群已经把自己家丁全部杀完的下人们,做好了随时出招的准备。
华服青年的下人们,提着刀,围成一个圈子,向着中年男子越逼越近。
中年男子先出招了,他双手持刀横向挥出,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刀,竟然带出一股气劲,前方的下人被这股气劲稍一擦碰,便径直向后飞了出去。
剩余的下人看着中年男子这一刀竟然有如此威势,竟一时不敢上前。
“竟然是已经修炼出气劲的武者。宁伯父隐藏的可真够深的。”华服青年说道。
中年男子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双眼一直注视着华服青年的一举一动。
“看来我这些手下是杀不了你了。”华服青年叹了口气,说道:“真麻烦,养着一群废物。”
话毕,只见华服青年单手随意比划了几下,但是却看的中年男子心头大震。
“宁伯父,会藏拙的人,可不是只有你啊。”华服青年的嘴角微扬。
华服青年身后的十余把刀,随着他的手势,竟然凌空飘起!
“你是修士!”中年男子惊讶出声。
回应他的是华服青年的一指,随着这一指,那数把刀电掣搬飞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挥刀格挡,但是一人一刀如何抵得过十余把刀。那十余把刀能砍在他身上,他却砍不到华服青年,就连刀劲也只是让那些刀稍稍一滞。
不多时,中年男子身上便满是伤口。
“好了,结束了。”华服青年再次一挥手,一把刀格外迅速地朝着中年男子胸口刺去。
面对着这一刀,中年男子没有力气,更没有能力去抵挡了。
“噗——”这是刀入肉的声音。
那把刀稳稳的插在了中年男子的心口位置。
“苍天无眼,似你这等畜生竟也能成为修士。”中年男子的声音也已没了力气,他口中喷出了几口鲜血,眼睛死死盯着华服青年,缓缓倒在了地上。
一名下人上前探了探中年男子的鼻息,确认中年男子已经死透后,朝着华服青年点了点头。
华服青年不甚在意。
“好了,废物们,赶紧给我追我的小妾,男人和孩子杀了。”
“是!”虽然被华服青年成为废物,但是下人们脸上没有一丝愠色。
“风哥,回去,我爹他……”
“……”
青年男子沉默。
白衣女子并不是不懂事,只是当时的情况让她一时难以思考,华服青年已经下决心要杀了他们全部人,她留在那儿也是无用,只是留下的那是她爹,她做不到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去。
“嗒嗒嗒。”
宁静的夜晚,让声音传的更远更清晰,青年男子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追赶。
“吁!”
青年男子停下了马,他下了马,把白衣女子与孩子抱了下来。
“馨儿,你往这林子里跑,我骑马去引开他们。”
白衣女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爹已经离开我了,风哥你也要离开我吗?要死一起死!”
“乖,听话,我不会死的,两个人骑马,终归是会让他们追上的。我甩开他们,我马上回来找你。”
白衣女子不信,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死死拉住青年男子的袖口,不让他走。
青年男子知道不能在这么拖延下去,狠心甩开了女子的手,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哥!”
“记住,往林子里跑,跑的越远越好。”
白衣女子哭了,怀中的孩子也哭的越发凶了。
他怎么来找她?没有约好地方,没有定下时间,他只不过是怕时间来不及了,想不到更多的话来骗她,他只想她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
“风哥。”白衣女子喃喃喊着,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抱着孩子往树林里跑去。
“顺着这马蹄印追!”
后头的人拼命追赶,终于,他们顺着马蹄印追到了青年男子。
或者说是青年男子跑到了绝路。
男子被一群人围在悬崖边上。
华服青年从一群下人后头,骑马而出。
看着就只有青年男子一人,不禁恼怒道:“她呢?”
青年男子不说话。
华服青年更加生气了,现在的他就好像一个小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而恼怒的不行。
与小孩相反的是,小孩只会哭闹,他却有强大的实力去发泄自己的不满。
比如把这个把白衣女子藏起来的男人杀了。
华服青年隔空御刀,一把刀向青年男子急射而去。
青年男子只是个文弱书生,巨大的力劲将他带着飞了出去,掉下悬崖。
“给我找!把冥水体给我找出来!”
…………
白衣女子在林间奔跑着,怀中的孩子因为哭累了也沉沉的睡去。
一夜经过太多的波折,她也已经是心力交瘁。
终于是体力不支,一头晕倒在地,摔倒前,她还不忘努力转了个身,不让孩子直接摔在地上。
…………
“哇哇哇!”
“张哥,你听,有小孩子的哭声。”
“过去看看!”
“张哥,这里有个女人晕倒了,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张哥,这女人脸色看起来好差。”
“还废什么话,赶紧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