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下午,诛邪卫一行人到沈村村头时,在村口就有一个拄拐杖的驼背老头急忙迎了上去。
他似是等了挺久,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出表示欢迎,嘴中说道:“鄙人是沈村的村长,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各位军爷等来了,沈村四十六户一百九十二口人身家性命就都拜托各位军爷了”声音清朗,却有化不开的愁思。
诛邪卫十二人小队的队长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握住老丈手掌,道:“老丈,保家安民是我们分内之事,不敢有劳你如此相待。”村长半边身体抻在拐杖上,似是显得颇为吃力,步履蹒跚,附过头悄悄问那位队长:“鄙人听闻隔壁两个村都遇害了,传言说是黑灵修干的,却不知是真是假?”
诛邪卫队长略作沉思,说道:“现在还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就算是黑灵修,我们诛邪卫也一定翦除这个祸害,老丈你且宽心。”老丈拄着杖点了点头,眉间却还是紧缩,也不知道队长的保证他信了几分。
诛邪卫十二位兵士在村长接待下进了沈村,婉拒了村人的设宴款待,一进村便开始勘察情况。
待过了两刻钟后,十二人齐聚在一处小坡上,各抒方略,队长按刀而立,道:“我总结各位弟兄们的意见,沈村地形简单,周围不设防护,敌人可能从任何方位出手。如今敌暗我明,诛邪卫十二人先全部在村庄中央待命,对敌策略视敌修为人数灵活应对,皆依平日训练之法,等到敌踪泄露就发动雷霆一击,务必歼敌。我再次强调,离先前遇害两个村子最近的便是沈村,其他村子都隔着几十里山路,所以让敌人伏诛的机会很有可能便只此次。兄弟们,当日加入诛邪卫所立誓言便是为了今日,战士慷慨男儿志,共诛妖邪卫家园”。
话罢,众人皆是虎目含威,紧握铁拳,只等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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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应舞蝶自队伍到达沈村时便离了诛邪卫单独进了村,她牵着红枣小马走在平日安详宁静的村子里,看见过往的村民行色匆匆,心头也不禁笼上些许担忧。
她灵法粗粗入门,只会几个小法术,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哦,她突然想起她连灵剑都没有啊,走着走着更后悔了。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一处草地,水珠微润,草色嫩绿如毯,她嗅着淡淡的草香,心中些许的低沉也仿佛被这大片青翠所化去。她再往草地延伸的远处一瞧,嗯,诶?怎么有头牛在吃草,哦,还有个傻小子。
那黄牛低垂着牛尾巴,有两只大犄角的头颅在草地上左右搜罗,拱起一片草就卷到嘴里一阵大嚼,好好一片草地被其践踏破坏,青草横七竖八如在哭泣。她见此情景,登时觉得赏风景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她再往那牛身旁的男孩看去,却见那男孩身体颇为健壮,皮肤古铜。男孩此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两手向后撑地,抬头看天,一动不动。
先入为主之下,她觉得那人和这头黄牛一般呆傻。她快步走过去,伸脚轻触男孩的手臂,说道:“还不管管你的牛,都把草地破坏了。”
那男孩转头看了看,发现是个身穿桃红衣衫的漂亮女孩,一时怔住。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跳起身,一边用手轻拍屁股上带起的草根,一边只敢斜视那美丽女孩,结舌道:“姑娘你,喔,你刚才说什么,咳,不好意思我刚刚发呆了,没听清。”
他这平凡的一生中从没遇到这么漂亮的女孩跟他说话,只觉得此刻古铜色面庞火辣辣的,出口时连话都在嘴里打结。
应舞蝶在钟灵毓秀的剑宗山上与同门打交道,每个都是风度翩翩的良才俊彦。一看这男孩的反应,对比之下越发觉得这男孩痴傻,便又重复说了一遍。
这下男孩真的有点惊讶了,难道草地不是给牛吃的吗?他家境贫寒,喂养黄牛是他的家务之一,黄牛吃了青草有了力气才能耕地劳作,庄稼丰收才有粮食米饭;而应舞蝶是修行之人,这片草地于她最大的价值便是欣赏之用,所以单单同一片草地,在两人眼中已不是同一样事物了。
男孩听到这问题呆了一呆,他正在想怎么回答呢,目光触及远处,于是头一偏,问:“那是你的马吗?它也在吃草啊。”
应舞蝶顺着男孩目光也一偏头,却见自己的小马红枣四蹄没在青草中,红色鬃毛飘扬,歪头在草地上找些嫩草来吃,此刻咀嚼正欢。
马闻见草香吃草实是天性,应舞蝶一时只顾着散心竟没有察觉,这下子被男孩反问住了,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便赌气道:“可你的牛和你一样透着傻气。”
这下,可触到男孩的逆鳞了,男孩平生最讨厌别人骂他傻,连面对漂亮女孩的羞窘也被怒气冲淡了几分,恶狠狠地说:“你,你这个不讲理的臭丫头。”
应舞蝶柳眉倒竖,正想着怎么教训这个臭小子,忽然一个主意掠过脑海。
她嘴角一抿,伸出嫩白右手,立起食指,而大拇指和剩余三指相捻,口中轻喊:“水气指间凝,白露大如珠。”
话罢,周身草地上一滴滴水滴都晃悠悠地朝她食指上凝聚。
她看着面前那个小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然后瞠目张口的傻样,心中也不免格外得意。
待到水滴已凝结成拳头大小了,她食指往前一甩,道:“这是对你骂我的惩罚。”大水滴便直溜溜砸到男孩脸上。
这只是一道粗浅的汲水灵诀,对付这不通灵法的乡野小子却格外奏效。
只见男孩脸上受大水滴一糊挤压变形,再被激射的水呛了一口,脸上也变得惊恐,他手指点着面前女孩,大喊:“黑灵修啊!”
从没见识过灵诀道法的男孩一见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法术,再想到村里布告的黑灵修,是以马上联系到一起,在惊慌下脱口而出。
应舞蝶哪想得到弄巧成拙,竟被误认为黑灵修。幸好村民因为害怕遇袭,大多早早回家,紧闭门户,所以这片草地左近没有其他人,否则还真会闹出不小的麻烦,但她也不能让这呆子这么喊下去。
她一着急,上前用手捂住男孩的嘴,说道:“我要是黑灵修你还有命活嘛,再说,有我这样的黑灵修吗?”
其实男孩喊出声后一想,这姑娘并不像传闻中凶狠残暴的黑灵修,也就知道自己搞错了。正要澄清,却见那美丽女孩的脸颊便挨着自己,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女孩捂住自己的小手上,而鼻尖也嗅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淡香。
霎时,他那没读过书的脑袋实是想不到要怎么形容那眉那眼那嘴唇的美丽。
此刻,他又变成了那个腼腆的男孩,想想村民常讲的故事,嗫嚅道:“那,你是仙人?难道,你是仙女?”他还想,难道你是传说中貌美的女鬼或女妖,只是没有出口。
应舞蝶心想:傻小子开窍了嘛,以为我是仙女就很有眼光了。一回神发觉和这男孩靠的太近了,当即缩回手,点点头,满意道:“你就当我是仙女好了,对了,我带你去诛邪卫那边,那儿至少比其他地方安全。”想了想,又说:“我姓应,叫舞蝶。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暗暗把女孩名字在心底叫了两遍,像是藏起了一块宝藏般高兴,微笑着回答:“我姓穆,单名一个岱字。”
应舞蝶连着在嘴里念了几下,再看看面前男孩一副呆呆的样子,眯起眼睛,笑道:“穆岱,怪不得我说你傻你刚才那么生气呢,我以后不说了。”
穆岱牵了黄牛跟上应舞蝶。他直愣愣地看着女孩的背影,内心涌起一种异样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感觉平淡的黑白生活像是多添了一味颜色,恰似少女那身淡红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