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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起点

秋月的凉风染红了枫叶,远方的天空在夕阳的映射下显现出了一抹血色。静谧的深山老林之中,猛兽们翘首以盼地凝视着徐徐下落的暮日,迎接着漆黑月夜的降临。在这黑暗的狩猎场里,即将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游戏。然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打破了这夜晚到来前最后的宁静。枫树林下的灌木丛中突然窸窣作响,随即一个黑色身影从中飞越了出来,继而停立于一片被几棵树所环绕着的空旷处。定睛一看,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有着及耳黑发,额前却又顶着一束白毛的俊俏少年。他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地扫视着周围所能看到的一切,突然又像是找到了什么似得将目光停留在了一棵枫树躯干上,看着树干上那个清晰可见的“X”刻记,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好险啊,我还以为要迷路了呢。”少年打趣般地说到。他怎么可能会迷路,因为在这片他生活混迹了十余年的山林中,一草一木他也早已牢记于心。“你说,对不对?”少年看着自己来时飞越的灌木丛,一脸轻松惬意地说道。随着“哗啦”一声巨响,那片不幸的灌木丛便连同它的根部一同被拔离了肥沃的土壤,飞向空中。少年刚才不停疾跑的原因也随之明了。只见一头足有两米高的修罗彘杀气腾腾地站在他的面前,半米长的獠牙寒芒毕露,可奇怪这威风八面的獠牙却有一根带着缺损,仅剩下不足半截。再一看少年的手中,左手正牢牢地握着一根约有一尺,如同弯刀一般的白色物体。毫无疑问,此物正是这头修罗彘缺损的那半截獠牙。倘若在一般人看来,这少年一定是疯了,因为在巴里塔岛上无人不知这片山林,甚至是这个岛屿的王者是谁——正是修罗彘。而它那锋利尖锐的獠牙更是被它视如生命般的宝贵,夺去修罗彘的獠牙俨然就与夺去它的性命无异。少年面前这头高大的猛兽死死地盯着他,鼻头喷出的气体吹起了地上的尘土,不时还发出阵阵慑人的低吼。很显然,它已被愤怒支配了头脑——如果此刻它还有脑子的话。它的四肢,它的双眼,它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都已化作了愤怒的奴隶,甚至在它那漆黑凶恶的瞳孔中可以看到有清晰的怒火在燃烧。种种迹象表明,少年命不久矣,他在与死神嬉闹。然而面对此情此景,少年却不为所动,反倒是不屑般地低下了头,嘴角再一次扬起了方才有过的微笑。这一刻,仿佛就像是在告诉世人,他并不是一般人。

“遇到我是你的不幸。”他淡淡地说到,依旧是那幅泰然自若的神情。

这份不屑彻底激怒了修罗彘,它发疯一样地向着少年冲了过来,似乎要证明它王者的身份。这冲击之强,仅从修罗彘身后所扬起的碎石便可看出一二。速度之快令人无法及时做出反应,霎那间,整个地面都发生了变形。

这场战斗的发生太过迅速,注定了它的结束也只在眨眼之间。

少年不知何时已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木剑,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桃木剑,以至于它一直背负在少年身上却无人察觉。但细草柔韧,也可伤人体肤。只见这个五尺有半的少年瞬间降低了自己的重心,迎着修罗彘冲了过去,前倾的身躯几乎与地面平行。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像是仅仅打了个照面,又迅速分开了一样。短暂的一瞬间,却胜负已分。修罗彘在冲击过后,顿了顿,随后便笔直地倒了下来,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败。

少年收起了木剑,仍握着那半根白色獠牙,缓步走向了倒下的修罗彘,审视着已经死去了的对手。

“遇到我也是你的幸运。”他说着,蹲下了身子察看着自己在方才短短一瞬间的战斗中对修罗彘腹部所造成的伤口。“因为我不会让你有太多痛苦。”少年看到光滑平整而又致命的伤口,甚是满意地说道。

接着,他站了起来,环望了一眼四周,但却又略带失望地叹了口气。或许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他开始细细打量这头倒下的怪物。

这头修罗彘体长足有一丈,站立则高六尺,黝黑硕大的鼻子加之一张有着致命獠牙的巨嘴,尽现一副狰狞的面目。背部的刚毛挺立而尖锐,用来做伤人的暗器也完全可以。少年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判断,这头修罗彘应该在二十岁左右,而这正是它一生之中最强的时期。

“你挺强的,说实话,我不得不花费很大一部分力量去卸除你的冲力,否则你那庞大的身躯一定会将这片树林夷为平地。”少年似是安慰它一般地说道,虽然这倒下的怪物已不在乎这份无足轻重的褒奖。

“雷伊!”远处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只见一个穿着赭石色斗篷的男人提着一大担东西快步走来。“你这么快啊!”他似是赞叹又似是抱歉地说道。

“是你太慢了!”少年的语气中略带着愠怒,脸上却仍是一副平静的神色。“把这种麻烦的活儿交给我,自己去准备生火的木柴都能这么慢。”

“哈哈。”那男人轻声地笑道,一点也不显得尴尬。“你好歹也要照顾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吧,雷伊。再说了,这样的对手对如今的你而言已经不能够称之为‘麻烦’了吧?”

雷伊听此,“哼”地一声便转过了头去。他的心里确实有几分高兴,毕竟这声赞扬来自于一个他至今也仍未能打败的人——他的父亲。

“等着吧,我很快就会超越你的。”

“好啊,我盼望着那一刻早日到来。”二人语罢,相视一笑。这属于他们父子之间默契的对话早已上演了无数遍。每当雷伊败给他的父亲时,他总会这么说。每一次他都是认真的,而只有这一次,父亲也是认真的。

雷伊接过了父亲手中的粗布袋,放在了一片漆黑的灰烬旁,那是他们晌午所留下的余烬。他将干枯的柴木从布袋中取出,堆放在地上,父亲则开始打量起了修罗彘来。他起先注意到了腹部那一道细长的伤口,平整光滑且仅有几滴血丝渗出,这正是一击致命的证据。雷伊瞟着父亲赞许的神情,不仅暗暗得意起来。

“雷伊!”父亲低沉而有力的声音突然喊道。雷伊迅速转过了头来,却发现父亲起先和蔼的微笑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张威严的面孔。“它的獠牙呢?怎么有一根断了半截?”父亲指着修罗猪的巨嘴说到。他这时才注意到雷伊手旁那根白皙弯长的巨牙。“你竟然把它弄断了!?”

雷伊呆若木鸡地直盯着父亲,然而只不过是将双瞳的焦距聚集在那里罢了,他的思绪已不知飞向了何方。

“啊!我为了激怒它,将它引到这里来所以折断了它的一根獠牙。毕竟,它可是很重的,我可不想抬着这怪物。”

“激怒它有许多种方法,你为何偏偏选择这个?你明明知道獠牙是修罗彘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尤其是这两根,我估计在整个这片山林里比它大的都不超过三对!”

“哈哈…”雷伊摸着后脑尴尬地笑道。“你就饶了我吧。”

“不行!不给你点教训你就记不住!”父亲向着雷伊跑来,扮成一副凶恶模样,故作姿态地举起右手,缓慢的脚步着实滑稽。雷伊也配合地丢下了手中的布袋,蹦蹦跳跳地躲避着父亲的“猛追”。方才安静祥和的气氛一去不返,暮色的山林中传荡起了入夜前最后的喧嚣。

肆虐的篝火挑衅一般地摇摆着它的火舌,轻盈的火星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如萤火一般又随风起舞,四散开来,消失在漫漫无尽的黑夜之中。

雷伊坐在一根躺倒的枯木上,无趣地盯着熊熊燃烧着的火堆。父亲掏出腰间的匕首在修罗彘的烤肉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夜晚的山林中安静的透出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传入耳中的只有风拍打在树叶上的窸窣声,以及木炭不时所迸裂出的啪嗒声。

父亲略有心事一般地静坐在那里,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却又无从开口。然而雷伊早已看穿了父亲细微的表情,为了打破这沉寂的僵局,他先开了口。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么?”

父亲惊觉地猛然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雷伊,足有五秒,末了,他才张口道:

“你变强了,雷伊。从儿时到现在十余年的时光,你一直在我身旁,不管是山狼、五尾狐、鬼犰还是今天这头如此强壮的修罗彘,你都能应付自如。如今的我已无物可再教予你了。”

“可我还没能打败你啊!”雷伊闻此,赶忙接道。他自幼便聪慧过人,任何招数技巧只消看一眼,即可大致掌握,纵使是细腻复杂的原力魔法的运用,也仅仅只需点拨个只言片语而已,所以父亲此话蕴含何意他又怎会不知?

微凉的秋风应景的卷带着几片枫叶在空中打了个旋,继而又飘落在雷伊身旁,在篝火的照耀下,在地上映射出斑驳的影子。

“如果你只冀望于打败我而已,那么我会为你感到伤心的。”父亲叹息道。“现在的你很强,这座岛上已再无能满足你的生物,可外面广袤的世界仍有许多你无法企及的人,甚至你竭尽全力也无法触碰到其衣襟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些人都存在,而且远不止一个。”

雷伊听罢,心中也是明白。他自然清楚在外面广阔无边的世界上有许多他所未曾听闻过的剑技、魔法以及强大到无以复加的人,他又何尝不想亲眼去目睹这个世界的神奇呢。只是一想到在离开之前,自己却仍然未能打败眼前这个人,他就感到不甘心。

父亲毕竟看着雷伊长大,知晓他是一个会把任何心事都无所顾虑地写在脸上的人,仅仅只需一眼,便可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大大的“不甘”二字。

“雷伊,在海的彼岸有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存在着一场久负盛名的魔法武斗大会——集魔武会。凡在此会上夺得最终桂冠的人便能将名字铭刻在万灵石上,供后人景仰。如果你能将你的名字留在上面,那么你自然就是超越了我。”

雷伊有些诧异地看着父亲,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告诉自己这些。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甚至他主动地询问,也总是会被父亲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那这么说,老爹你没能做到?”他试探地问道。

“对。”父亲的目光游离在火焰之中,仿佛被自己的回忆所浸蚀而伤。“我本要参加这场盛会,但最终却没能前往,因为在那之前,我遇到了一个人。”

潜伏在林中幽暗之处窥伺这肥美鲜肉已久的山狼终究还是没能经得住这香味的诱惑,贪婪的食欲驱使着它们一步步迈向这灼热的火堆。

雷伊全然不将这些山狼放在眼中,这种早在他不过十岁时便可打败的生物在他看来已经不能定义为“危险生物”了。他粗略地瞥了一眼便又目不转睛地将视线迅速移回到了父亲身上,等待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山狼谨慎地试探着自己与雷伊他们的距离,作为巴里塔岛上最聪明的野生生物,山狼正是靠着它这份感知危险的敏锐嗅觉才得以在这片山林中占有了生存的一席之地。它们深知自己与眼前两人的差距,便不敢造次,只得以羸弱的眼神望着雷伊的父亲,期望着能够讨来半点油水得以果腹。雷伊并不看好这些山狼的运气,他不觉得父亲会将手中的食物让给他人,更何况是区区几头山狼。然而他错了。父亲拿起了篝火旁最大的一块肉丢给了山狼,顷刻间,群狼便围做一团抢食着那块肥肉。不知是贪婪在作祟,还是本能的危机意识所致,其中那条体型最大的头狼迅速叼起了肉块飞奔进了幽暗的密林之中,方才稍显凌乱的场景又瞬间悄无声息了起来。

“我遇到了你的母亲。”父亲终于开口道,面容中并没带有任何神情,抑或是无法察觉出他的神情。

雷伊惊异地长开了嘴。关于母亲,他所知甚少,因为他自出生起便从未见过她,知道的那一星半点也仅仅只是在他的缠求之下父亲才透露的一些零碎信息:有一头宛如冰雪的白发,绝世无双的美貌,名叫伊丽丝。尽是些客观的描述,而对于主观性的叙事却只字未提。雷伊心中暗喜,心想也许这是个能问出更多关于母亲事情的机会,他刚想张口,却被堵了回来。

“快点吃吧,等会咱们要去一趟镇里,今天是镇里的飨灵节。”父亲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雷伊的念头,他知道关于母亲的话题已经结束了,想再接下去也只会是自讨没趣。他只得略带失望地拿起了一块肉放进了嘴中。还别说,自己捕猎到的食物就是好吃。他安慰自己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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