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葵毒,野漆与鱼尾葵为主药,滴水观音为药引,知道病因就不难治了。”医监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会这位女学生,问道:“你说这解药要如何配制?”
“先让他泡热盐水止痒,在用五钱老鹤草四钱茯苓三钱荨麻草二钱独活一钱硫磺,研磨成粉膏状涂抹全身,早晚各一次持续几天就好。”
蓝花楹边说边做记录。
医监接过蓝花楹写的药方,道:“你倒是好本事,连我都自愧不如也难怪阴医丞如此赏识你。”
对于医监话里有话,蓝花楹听明白却不想回答,医监见她如此沉默,不顺眼的低哼了声,说道:“他既是你的病人就交由你治,其他你就不要管了。”
蓝花楹瞬的抬头看了眼医监,那嘴边狡诈的笑落入了眼里,她转过头看了眼林科和江夏同样意味的笑在他们脸上,原来医监也是他们的同伙,无论会不会实操的结果都不会是上等,不能治评分结果显而易见是下等,能治却实操人数过低只能为中等,那么以实力陈柏培稳操胜券,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医监这跟规矩不合,不是生员只开方不拿药吗?”蓝花楹疑惑的说道。
医监冷着脸说道:“一般的小病倒也没什么,但是这卫士是中毒,虽有药方但问题可大可小,亲自动手才不会出错。”
蓝花楹一听苦着脸说:“那就是说我的病人就一定要由我医治?”
医监想也没想的说道:“那当然。”
“医监都如此说,我就只好照做。”蓝花楹勉为其难拿了药方往西屋去。
西屋,一片狼藉,男子被绳索捆在椅子上,长史见来人问道:“蓝姑娘可想到法子?”
蓝花楹把方法告诉他们,长史叫了其中一名卫士去伙房要热盐水。
卫士速度很快一切都准备就绪,长史留着卫士照顾男子沐浴,蓝花楹随着长史出门往大厅去研药,问道:“大人,下午还剩多少卫士需要诊治?”
“应该还有一队。”
“大人我有一个请求,你可否准予?”
长史本就对她有好感,能被招进太医署可见医术不差,加上丰州的那件事他也有所闻更是佩服,笑着说道:“你说在职责范围内就行。”
蓝花楹感谢的说道:“实操对生员测评影响很大,我现在医治的人数太少了,这队中的二十人让与我诊治。”
长史有些为难,“也不是不行,只是从来没有过这先例。”长史看了看蓝花楹下垂的嘴角,下了个决定说道:“行吧,太医署都破例,反正我这也不违反军纪。”
“太谢谢了,如果真出事我会自己担着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蓝花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这脾性合我胃口。”长史笑道。
两人边说边到了大厅,蓝花楹把药弄好交给了长史,“我也就不去二堂了,这里刚好有纸笔,我得赶紧省些时间,让他们来大厅这样可以吗?”大厅在一堂,二堂是不会知道这边的情况,到时候如果医监问起,就以一句“正巧路过就近诊治。”
长史点了点头,叫人把药拿走。
直到眼前的二十人都治完已经是傍晚,蓝花楹拿着记录和药方带去二堂,生员都开始收拾,蓝花楹拿着药方给医监审核,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话,满意的看到他惨绿的脸,也回到她的桌旁收拾记录。
十五的月亮还是不够圆,在草棚下搅动着灶下的柴火,见茶炉中的水沸,用手帕包着炉柄提到房中,简陋的栖房见到一位不速之客坐在桌旁,作为主人家的蓝花楹一点也不奇怪,她还得感谢如果不是他放话给萧定,院子里也不会增添小灶台,把沸水倒入盛着研磨好茶末的茶壶,便拿茶勺在壶中搅拌,茶香随着水烟萦绕在桌旁的两人中。
蓝花楹自顾自饮,对方也不介意她的无礼,亲自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眼角打量着对方碰在杯沿上的双唇,脸上不自然的泛红,轻咳一声开嗓问道:“今日品臻阁开业的情况如何?”
“色香味形多雅趣,烹调蒸煮俱清奇,盈门飞酒韵,开业会春风。”清风穿谷地平淡说着生意开业都会念流俗对子难得的入耳动听,“东白山上晴时早晚遍地雾,阴时整日满天云,只有在如此环境下才能产出可与山阴卧龙媲美的石笕茶,皇上难得割爱赏了一饼给我,难得你这样随意的泡法也没把它糟蹋了,香味虽不鲜嫩还略带苦涩,但这汤色嫩绿明亮,叶底细嫩成朵看着也美。”
相处的时间少,可就在这少的可怜的时间里,从来不曾听到慕容如愿称秦中宗为父皇,他不是不敢叫而是不习惯甚至于不屑,摸着茶杯外的裂纹爱不释手:“我只是个乡野来城的俗人并不懂茶,但我知道你放在我房里的这套茶具一点也不便宜,曾经有幸见过类似的瓷器,当时年小觉得新奇看着裂纹的杯子盛热茶却不漏,而且握着茶杯不感到烫手,从母亲口中得知那是产自哥窑的冰裂纹杯子,是个稀罕物,后来在书中无意中看到‘哥窑纹取冰裂,鳝血为上,梅花片墨纹次之,细碎纹,纹之下也’,以这句话判断这茶具应该是鳝血月白釉底纹,能跟王爷成朋友还真是幸事!”
慕容如愿颇为认同的点头,双手撑着下巴低低的叫了一声“阿楹”
闻声蓝花楹把放在外头的目光转到身前的人,四目相对,“你在不舍什么?”这是他让她看清此刻他眼中所要表达的情绪,于是她索性问了为什么。
“我舅舅下个月大寿,皇上派我去祝贺,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慕容如愿的舅舅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吟国的国主,派他去再合适不过,他说这话明显不舍的对象是她。
蓝花楹淡淡的嗯了一声,明显让慕容如愿十分不满意,突然笑着说道:“往年皇上都会让陈宏选两名太医跟着随行,明日我跟陈宏说一声带你一同去。”
蓝花楹干笑了两声,“想来我只是一个位卑言薄的生员,还劳烦王爷你前来通知我一声,既然话已带到,你也不好再呆在我这粗鄙的房间,恳请王爷移步贵脚。”
慕容如愿听着她带着刺的话,还有不停抽抽的额角,“再一次打破你平日的假面具,还真是有趣!”
蓝花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慕容如愿耍着玩了,他明日不会去找陈宏而她也不会是随行中的一员,去与不去对于她目前的情况而言无甚差别,毕竟现在的她能做的微乎其微,只是她懒于离开原地前往陌生的地方而已,“王爷开心就好。”
相对无言,两人享受这短暂的静谧,真的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蓝花楹随心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想着真是奇怪,本王随便往那人群中一站,怎么也是最脱颖而出的那一位。”慕容如愿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他这是在自夸其外貌吗?眼睛扫了一遍眼前镇定自若的人,好似一点也不觉的话讲出来有什么不妥,蓝花楹不知觉的靠近到他面前悄声问道:“衒玉求售吗?”
慕容如愿身子往前伸挑了眉魅惑的笑道:“如果我说是,你要买吗?”
带着茶香的热气迎面扑来,发现两张脸上的距离只隔了一盏茶杯,蓝花楹的脸上慢慢的发热,他确实有资本自夸,不似易水涧冷的妖冶,也不似慕云煜冰的生冷,更不似慕云恪阴的诡异,就像一块被各色颜料染过的白布,烈焰的红,淡漠的蓝,尊贵的黄,魅惑的紫,孤独的黑,他可以是任何颜色但绝不会为白。
就在愣神间,修长的五指放开茶杯,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接过,两张两间的唯一隔阂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脱落,但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后退不及,对方蜻蜓点水般的擦过她的双唇,见到对方得意的笑,蓝花楹脑海里突然闪过痕城杏花楼上压着高他一个头女子的热吻,恼怒的皱着眉,给自己倒了杯茶漱口。
这些连贯的动作丝毫没有差的落在慕容如愿的眼中,脸上笑意刷的消失不见,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牙缝里挤着话道:“脏吗?”
看着被问话的人用手擦过带着茶渍的嘴角,沉默不语,正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退让,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是矫情了点,上次吻你也不见如此?现在这是在跟我装贞烈矜持!”
他就像是对着空气一样自言自语,本要抓住对方的下颚,可对方别过头,反映迅速的离开座位,最后只能强制的拉过她的手腕,紧抓不放,见到她疼的五官扭曲,发现自己用了八成的功力,不自觉的放松了力道却也足够让她挣脱不了。
“你现在反应不正是说明连你自己也同样认为,就像当年在杏花楼明明是厌恶却还是自欺欺人。”是这样的吧,明明身上带着伤却依然坚持去烟花之地,那时候他说的故事,儿时的慕容如愿过的一点也不比她好得多,至少她拥有十多年安定的日子,“慕容如愿,我不仅替你感到累,而且也不想成为你消遣的工具。”感到手腕上的力道减轻不少,同时房内的压迫感消散不查,蓝花楹顺利的挣脱出来,用另一只手忍痛揉按着受伤的手腕。
慕容如愿面无表情的说道三天后出发去西吟国,脚步不停的离开,面对她听着她说的话,他想到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不知如何作答,他曾一度以为他们两人很像,一旦下定决心历经艰辛都不会放弃,因为他们都是懂得隐忍,直到今晚才发现原来还是有差别的,而这差别从两人初见时就注定了。
不欢而散,夺门而出的身影消失院墙外,蓝花楹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样的慕容如愿她不曾见过,右手伏在左心房的位置,惊慌的发现她在乎,蹙着眉,怎么就在乎了呢?是因为第一个与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还是在孤独的灯火下敞开心房的说着他的故事,在她面前展现出别人看不到的样子,深情又霸道的说着:“当然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甚至是更早前在命悬一刻救出落魄的她,两人见面时的画面清晰地浮在脑海里。
可是他是慕容如愿更是慕云缺,他的父亲还欠着她的家仇,就算慕容如愿恨他的父亲,还是会介意杀他父亲之人,如果发现那人是自己呢?他会怎么对她?
蓝花楹轻哼一声,无奈的扯着嘴角,不仅在乎那个人还在乎他对她的态度,这情况可不好,他们可以是合作伙伴甚至是朋友,但决不能是相爱的人,不然悲哀的结局是多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