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偏,西面的窗尽数打开,热烈的阳光参与进来,自修室里沙沙的翻书声,放低的讨论声,一排排的书架把自修室隔成一条条狭长的小道,没有空余的桌椅,有的坐在室外的阑干上,有的不拘小节的就在小道上席地而坐,有的靠着书架看着,有的聪明自带小木凳。
蓝花楹着男装进门,脚步轻若浮尘,每排书架上都有所属的书类,此书类是根据太医署设的九科分:大方脉,小方脉,风科、疮肿折伤科、产科、口齿咽喉科、眼科、针灸科和金镞书禁科。
自修室书墨飘香,古一书房里的书在于杂乱稀罕,而太医署就在于齐全丰富同样有许多不向外流传历代御医的杂志。蓝花楹在大方脉的书架上拿了最上一排的第一本来到窗下研读,投入在书中自是忽略那些窸窣碎嘴,各种探视的眼光。
旬试那午时一起同桌吃饭的人,陈之沐、楚绩和川栋子对其抱着友好的微笑外,其他除了忽视就是看不见。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占着桌椅的人向蓝花楹走来,识相的人避祸的人堵在自修室,陈之沐三人见势要过来帮忙却被那些人围住,蓝花楹自顾自的看书像是视觉失察。
“我们俩试医,我若赢你,你写上辞呈离开。”
蓝花楹又翻了一页,须臾方回:“那若我赢了?”
“我绝不会再找你麻烦包括这些人。”
蓝花楹这才抬头侧目审视着说话的人,与十皇子相仿的年纪,可十皇子令人如沐春风而眼前之人就是咄咄逼人,“拿什么来保证你的话?”
那人仰着头倨傲的说道:“凭我陈柏培这个名。”
蓝花楹点了点头,望向陈之沐给他们放心的眼神顺带合上书籍,说道:“既然是你的提议,那赌局的内容就你设?”
陈柏培说道:“生员在太医署学习的过程中要求接受各种日常的考核,以决定待遇、去留、评定等级,于是太医署会轮流为其他三学即太学、律学、武学的生员与诸营将士治病,每次治疗时会发给记录纸一份,要求记录所治疾病的症状,用药情况及结果,太医署会根据治疗结果,分为上中下三等,十全为上,十失一为中,十失二为下。”陈柏培适当的停下,蓝花楹明白这是太医署为生员培养实际的技能,微一颔首表示了解,陈柏培继续说道:“明天轮到我去十二府卫,自然我已经向院士提请由你和我一起去,到时我们看看记录纸上的结果。”说完陈柏培举起手掌,可想到对方是女子,恹恹的收回手时,啪啪啪的三声响亮击掌,陈柏培愣了一下手一直留在半空中,对方走到陈之沐等人面前。
自修室里剑拔弩张的氛围消散,大家也都各归各位,蓝花楹也不再独身一人在窗下看书,而是与陈之沐等人席地坐,陈之沐蹙着眉沉默不语,楚绩倒是像妇人粘酸说道:“陈柏培还不是摊上一个好爹,才在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陈之沐低声喝斥楚绩谨言慎行,蓝花楹疑惑不解,楚绩看了眼陈之沐就闭口不言,川栋子从袖口里拿出山楂吃,说道:“他是太医令的小儿子。”
难怪就觉得陈柏培和一个人有些相似,原来是太医令,子承父业在学医世家均是如此,蓝花楹问道:“我觉的太医令不像是会徇私之人,这陈柏培的医术如何?”
陈之沐颇认同蓝花楹的话,“陈柏培两年多来一直是众生员中的翘楚,科科均是上等,不出意外年末一过,太医署、尚药局、药藏局三个机构都有可能选他。”
楚绩嫉妒且兴奋的说道:“不过这次旬试你们并列第一,且你又是女的,才会找你比试医术。”
陈之沐瞪了不会说话的楚绩,说道:“陈柏培拥有与生俱来的世家优越感,带点世家子的臭脾气可也不屑用些小手段,因为他确实有实力,我只是担心那些趋炎附势的宵小之徒暗,如果他们明日没有暗中阻挠,我倒是期待你们之间的赌约。”
“对对,花楹你一定要挫挫他的锐气,看他还敢上腔扎台型。”楚绩开心连俚语都讲出,蓝花楹不懂但看着嫉妒的语气八成不是好话,虽用书掩着嘴巴笑。
陈之沐无奈的叹了口气,“花楹,我们三个明天去太学只能静候佳音了,自己多留个心。”蓝花楹颔首铭记在心。
酉时,两丈见方的室内,砖缝墙角处,竟都探出了杂草,屋里靠墙摆着无柱空塌,有张帷幔,阻隔夏日的蚊虫,八仙桌面向屋里唯一的门,柔和油灯下素手执笔,素绳简单捆着耳后的长发,丝质的中衣套上素色长袍。
墙角的蟋蟀唧唧吵闹,蓝花楹被吵得心烦意乱,提着水壶寻着声音,蹑手蹑脚在衣柜后将滚烫的开水倒下去,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蓝花楹直起身看到墙上多了人影,提起水壶护在身前迅速转身,见到来人,改成单手提着水壶淡淡的瞥了眼,把水壶放在桌上,坐回原先的位置,继续写书后感。
龙延香围绕在蓝花楹身后,来人低着过身俯视,看见桌上多了头影,说道:“堂堂皇帝七子亲封的承德王越墙而入犹如贼。”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变害相思,证候来时,便是此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呢喃的情话丝丝耳畔,混着酒气熏味撩惹。
蓝花楹侧过头,一时只觉得连气都透不过来,笔尖上的墨落在纸上污了文章,“喝了多少?”
“不多,一壶而已。”慕容如愿坐在她身旁,她放下笔侧头问道:“我该问你有事或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如愿拿起她手旁水杯仰头喝下,水杯放在她面前摇了摇,另一手握拳撑着脑袋,水泽的唇说道:“在烟水阁上听你讲了个故事,今日我也讲一个。”
蓝花楹面向慕容如愿听他说道:“有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于一个男人,这个傻女人放下兄长对他的宠爱嫁到异国他乡委身为妾,陪着他的丈夫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不过这些她都甘之若饴,因为这个男人只有在她面前展现过他的抱负,她认为这是他对她跟对他的那些妻妾不同的地方,于是她求兄长帮她的丈夫实现他的理想,他的兄长虽然生气但这毕竟是他唯一疼爱的嫡亲妹妹不能不帮,可就在男子成功的那天,她听正妻原来她的丈夫根本就只是利用她,就像娶得其他妾的作用一样,因为那男人的爱只给一个人,一个他永远只能远观而无法靠近的人。”
面前的人又是蓝花楹没见过一面,双眼里没有一点亮光,泛着孤独寂寥,竟令人心疼以至于要把脱口而出责骂这只水杯的原主不是他的质问收回去,因为她明白他所讲的故事里女人是他的母亲,那个男人当然是当今的东秦国帝,问道:“故事的结局呢?”
慕容如愿摇了摇头,“那个女做错了一件事,惹怒了她丈夫,她的丈夫让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可是这女人真的傻,她跟她丈夫讲她不想让兄长担心,可是只有他儿子明白他的母亲是不想兄长为难他的丈夫,毕竟她丈夫的大业初定根基不稳就隐姓埋名的躲了起来,可是故事不是就到这里就结束,所以我也不知道结局。”
慕容如愿动了喉结,知道是他定是话讲多了口渴,提起水壶发现是空的,说道:“壶里没水了,我酉时之后不能出这院门,所以你真的口渴就只能请你离开。”
慕容如愿把水杯放下,如幼童般委屈道:“刚听完故事就急着让我离开。”
蓝花楹见状怎地想解释,慕容如愿低着没思索着先道:“那你晚上口渴怎么办?”
“我可以忍”蓝花楹随口答道。
慕容如愿邪魅的笑道:“我教你个方法。”说着伸出修长手臂揽过蓝花楹的肩膀,强迫的将她压向他,准确无误的封住了她的唇,满意的看到她犹不相信呆愣的表情,趁她反抗前手滑-入她脑后的发中,闭上眼加深吻的深度,舌划着她的唇形,正要破入齿冠,对方立刻要上他的下唇,吃痛紧蹙着眉,混着甜美的血缴着她的舌。
听着慕容如愿喉咙发出难听的一声吞咽,呜咽着挣扎推开他,可他食不知味的禁锢着,腔中带着酒香羞怒的寻着他的舌正要合上牙齿,他的舌退出战场,唇与唇隔着一张纸的距离,他抵着她的额头,她喘着气无知觉的吞咽,不舍的放开纠缠在他五指里的柔顺乌发,隔开双方的距离,欣赏着眼前嫣红得像是涂了上好胭脂的唇色,衬得整张脸都明艳了不少。
“混蛋”蓝花楹从齿缝中挤出两字,麻痹的双唇,控制不住的心跳,[酥]软的身子,瞪着对面的罪魁祸首。
慕容如愿的拇指摩挲着被咬破的嘴角,“我是第一个吻你的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犹如得到世界第一珍宝,抑制不住扬唇笑道。
蓝花楹心漏一拍,拿着水壶砸向他,他起身躲过去,水壶在地上碎裂一地,她踩过碎片怒指着他威胁道:“再有下次就不会是水壶。”
“如若能再亲芳泽就算死也风[流]”得意的见到佳人被惹怒的表情,脚下生风的离开。
蓝花楹砰的关上门,靠着门看着地上的碎片,咬着下唇,心里早就把慕容如愿和他爹轮着骂了个遍。
现在脑子混乱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的墨纸,叹了一口气整理完桌椅碎片,不断的深呼吸稳着心神,提笔完成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