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亮的暗牢,蓝花楹发现自己无所遁形,感觉连乱跳的心脏身后的人都可以听到,压着心突然发现不对,女大夫,这称呼一点都不陌生,转过头对着对方那双黑曜石的双眼,以及这些时近时远【暧】昧的动作,倒是让她想到一个少年,而那少年与她约定两人下了马车之后就互不相识。如果不是这声女大夫,还有那双眼睛,她真的认不出他来。女大十八变,她如今的样子可能她那久未见过面的爹都不一定认不出,他倒是一下子识得出她来。
男子只见女子低着头闷笑,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蓝花抬起头望着对方眼里有自己狼狈的样子,“我在笑我们总的见面就三次就已经有两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伤,或许应了孽缘一词。”
男子蹲下来与蓝花楹平视,捏起蓝花楹脸上的发挽于她的耳后,嘴角扬起说道:“你怎知是孽缘而不是姻缘。”
蓝花楹身子一僵,转瞬把眼中的质疑闪过说道:“你是不是对每个楼里的姑娘讲同样的话?”不过她不想听他的回答直接接话:“我中了软骨散,身上还有中了其他毒,这样你还会带着我离开?”现在她得把自己的情况讲明,顺便试探他是否会救自己。
“张嘴”
蓝花楹一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张嘴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让自己离他远点,可是对面的人似有所觉揽着她的腰,把她桎梏在他的怀里,她的双手推着他的胸膛,离开痕城见过他最后一面的场景清晰的闯入她的记忆力,厉声道:“你想干嘛?”
她说话间一粒药丸跌进嘴里,蓝花楹用舌尖尝了一下,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把药吞了下去,闷声说道:“谢谢你的解药。”男子放开揽着她腰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扔在她的怀里,她瞄了男子一眼,拿起瓶子打开,一股提神醒脑的薄荷香从鼻腔传到四肢百骸,身上的气力恢复不少。
“这样总可以走了吗?”男子已经到了牢门,蓝花楹看着他的背影,脑子的第一反应这人不会是生气了吧,如果是,她想想就觉得恶寒,站起身追在他的身后。
牢狱里自贾明死了早就安静下来,一双双死灰复燃对生的希望的双眼望着男子。
望着这一双双期盼的双眼,她冷静的说道:“想办法带她们一起出去吗?”
男子声音平稳无波:“难。”
她知道他说的很对,人多招眼,一群女流不是病者就是伤者,出去只会被乱箭射死,可是就算留在牢里结果也一样,贾仁不会放她们走的。
男子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着身后的女子,黛眉轻蹙,微咬着下唇,右手抵着下巴,这么多年还是不变,他居然不想让她失望,“难并不是不可能。”
终于见到她抬头之时眼里闪过的希冀,男子满意得道:“你现在去贾明的室里的大门放把火,而我就去东苑的贾老太的外室加把火,到时候东西苑两头忙,人自然关心的是灭火,自然每人注意房里的动静,那时…”
“那时守备自会减弱,你就在后门接应,我们就爬窗从后门逃走。”两人对视着,目中一切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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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着火啦!着火啦!”
东苑:“着火啦!着火啦!”
东西两苑外泼水成烟,火光点亮夜幕,水声喊叫声,而贾明室里堆放着在门口的桌椅噼里啪啦的烧着。
蓝花楹把椅子放在窗前,挥着手镇定的指挥着牢里的女子,那些女子用湿布捂着口鼻,利落但迟钝的一个跟一个的爬窗而逃,女子中多是些大家闺秀,爬窗这事当然不像蓝花楹这样习以为常,可是退无可退,后面是噬人的火焰逃出这窗俨然就是破晓的光明,就连那几个疯癫的女子,在贾明死后脑子竟有一丝清明,对于蓝花楹也增添了信任,所有人都把生的希望压在她和男子的身上,而她紧随在那些女子的身后。
卡啦,脚踝在跳下来的时候居然歪到。
蓝花楹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齿关禁闭,艰难起身,转身背对女子踽踽的向后倒退,警惕望着四周保护着身后的女子,没有一个人脱队。有惊无险的到了后门,回头瞥到那抹玄色坚实的背影,她的神经竟松懈了下来,以至于过后门的门槛时稍不注意受伤的脚绊倒,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一双有力的臂膀撑起了她的上身,她抬起头本想向他道谢,却陷入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目,这使她莫名心悸的陷入一潭深渊。
男子扶着她站起身问道:“你是在投怀送抱吗?”语气里调侃之意明显。
她被自己那一刻的意识惊吓到的同时鄙夷自己的感觉,羞愤瞪了对方一眼,咬着嘴唇让没有受伤的脚撑着自己的身子,轻易的就放开对方的怀抱,艰难的往前走。
“我已经安排好一切,那些女子由这四辆马车送回家。”男子看着她的假装坚强的样子,他也跟着亦步亦趋走着。
蓝花楹点了点头,答道:“那我就无需担心了,相信这些女子的家里人不会向外声张,就算消息走漏,贾府的人查到,贾府如今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她立在离马车不远的处,目送马车里幸运女子离开地狱,脑里突然闪过那气若游丝的女子和那个叫自己先离开的少女,如果不是自己过于自信,或者如果早些将贾明杀了,如果…或许她们也就可以同那些女子一样重新生活,可是这些假设是不成立的。
“你进贾明的暗牢前有看到另外两个女的吗?”她还是带着一丝的希望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
男子口气里没有感情的说道这两个字,在她还在试着去接受这个结果时,不知何时他靠近她身旁低语的说道:“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早晚会被发现的,还是先离开。”话语还没落下也没经过她的同意,直接将她本就艰难撑起的身子就这样拥进一个他自己的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腰,腾空而起直飞十余丈高。
蓝花楹本能的挣扎,气力至于对方九牛一毛,于是也就无所谓,本也不是扭捏的女子,
男子见她安静的在怀里,双眼空洞的望着远方,“你不知道我是谁?现在也不问我带你去哪?”男子侧首。
她在他怀里耸了耸肩膀,微皱着眉,“无所谓,我命硬的很,阎王都不愿意收我。”算上这次他们统共就见过三次面,从当初两人见面的场景到现在可以自由出入贾府的情况和安排好逃生的一切,此人背后的实力不弱,多半他才是那个偷了图纸和账簿的人,那么他应该早到了贾府,心有些不舒服,无论是自己的莽撞都被他看在眼里还是被贾家误认为对方的戴罪羊,下意识的要用手肘撞了他的腰部,他反应灵敏弯腰躲了过去,不甘心咬牙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的贾府?”
“在你钻进贾府之前就在那了。”男子很是直接的回答。
“那你···”蓝花楹把话咽了下去,他们可以说一个铜钱的关系也没有,他能在最后出现救出自己和那些女人很是难得了,难道还能期望他看到自己被围困而出手相救。
男子眼角微扬,一双黑曜石般发亮的双眼,熠熠生辉,蓝花楹撇开脸让风吹散自己的思绪。
破晓篙师报放船,今朝不似昨朝寒,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男子扶着她落在溪边柳树旁,依靠在柳树上,春风吹起她宽大的外套,凌乱的发丝挠的脸痒痒的,当下她并不想顾及这些散乱的发丝,两人一时无语,她想找些话打破这些静默,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就闭眼休憩。
男子看到蓝花楹背对自己闭目,缓缓的走到岸边,坚毅的玄色背影面对着已经开始为一天生计而繁忙的百姓,而那双黑曜的眼眺望的远方的明黄朱红的森冷城墙,说道:“我叫慕容如愿。”
“恩?额!”突兀的一句话竟然她措手不及,举起手将乱飞的发丝挽到耳后说道:“我需要自保家门吗?”平静的转头,刚要出口的话就那么咽了回去,因为那抹玄色已经登上一片叶舟上幽幽的离溪岸越来越远,蓝花楹这是她的名,不知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告诉,对方负手站在船头就那么面对着她的方向,遥望相对,有股情绪在两人心里升起,
过几日,街道巷口的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贾府一夜梦魇的大火,不仅烧了贾府一大半的府院听说重要的藏金库也被盗了,不过最让人大块人心的事莫过于贾家的大公子贾明死在那晚,然而最瘆人的事是看到贾明死去的侍妾在大白天出现。就在贾府为贾明摆头七日,御史台派人抓了贾府上下,贾明的灵柩一直停放在大堂,居然没有人替其送殡,尸体的腐味流出灵柩充斥在大堂。不过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