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场所是位于皇宫中西侧的紫阳阁,体量宏伟高大,两层重檐阁楼上灯火通明,阁面阔七间,前抱厦间面阔五间,阁前有五百余平方米宽敞的平台,白玉栏子,雕龙望柱,更衬托着阁的雄伟。阁后是建在挽玥湖上的廊桥,桥的尽头是一座点了灯的七星塔楼,此廊桥与紫阳阁相联结,形成了一个典雅、肃穆的封闭院落。
蓝花楹并不知道紫阳阁是东秦国设宴接待外臣使者或是重大国宴的场所,否则她就会了解这场宴会的主题并不是简单的庆贺瘟疫这件事解决而是有其他什么值得他重视或要紧的事和人。不过她自己本身不就抱着进皇宫见见那个被人捧着上皇位的帝王现在他的模样,就算知道她还是会借这个机会进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欣赏完周边的景色她这才低着头,始终保持位于九千岁的左下手一掌的距离,从进宫开始蓝花楹可以感受得到皇宫的严谨森然,还有无形中桎梏着人性的规矩。
“有何感想?”九千岁停在台阶的中间,九千岁侧过身子俯视着身后的人问道。
“站在这样富丽堂皇围城外的人挤破头削尖脑袋的想进来都进不来,而围城内想自由的人就是死也出不去。”蓝花楹把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在马车上的一番谈话,她知道至少目前九千岁只是站在棋盘外的观棋者,并且还是那种喜欢旁边观战还是搅屎棍的人,因此只要她最后的结果是输的,其棋局下成什么样,他不会干预她如何让下棋。
九千岁眼角一挑,颇为有趣的笑着说道:“你倒是看的通透,本王现在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你想步入这围城。”台下的少女嘴角是神秘的笑,没有回答,因为很快九千岁就反悔了,“还是算了,如果知道原因这过程就不好玩了。”其实慕亦延从她认识开始就是这个性格,爱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爹曾经将他视为知己好友,主要是因为在那场夺嫡之战中,只有他是从始至终都不参与的,洒脱不羁的性格也使他在各个兄弟之中游刃有余。
蓝花楹正要举步跟上对方,身后有人快步跑了上来,她迅速的往旁边一侧,那人路过自己身边清亮得喊道:“七皇叔”
九千岁听到声音都转过身看着台阶下有个人影一步并作两步得蹦到他跟前,而他的身后跟着稳步走着的男子,跑在前头的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的站着,嘴里喊着七皇叔,眼睛却是望向蓝花楹的方向,尾随其后的男子很快跟了上来,就站在他身边。
九千岁宠溺的又故作正经的说道:“纯儿,你让皇叔说你什么好,都已经十二啦还跟只猴子一样跑上跑下,如果被你母妃知道了又是一顿责骂。”说完还顺便拿出手指捏着少年肉肉的脸颊,少年立马躲开对方的魔手,躲在身边的男子身后,九千岁见状无趣的拍了拍手说道:“真是没骨气每次就知道躲在煜儿的身后。”
少年头伸出来气恼的说道:“七皇叔,你都说我十二了为什么见我就捏我脸,被人看到我多没面子。”说完眼睛不住的往蓝花楹这边瞟。
九千岁瞬间明白少年说的别人是谁,好气的说道:“你就像煜儿的跟屁虫,怎么不见你学学煜儿的沉稳冷静,却把你七哥好色的本事学了去。”
“我哪有,七皇叔你才为老不尊呢!”少年脸红的气呼呼看着九千岁。
“臭小子,一点都不尊敬长辈,竟敢说我为老不尊。”九千岁就势要打少年伸出来的头,夹在中间轮廓分明,冷若冰霜的男子,有些无奈的被人当作盾牌。
这样的场景又让她想起儿时,还是皇子的慕亦延也是这样逗着她玩,每次在娘面前就跟大小孩一样让娘哭笑不得,又记起他前面还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看他吃瘪受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实在憋不住噗嗤了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七皇叔,别让人见笑了。”中间的男子尴尬的开口劝说。
九千岁转头瞪了一眼蓝花楹,蓝花楹耸了耸肩,指着周围停下来看着这里动向的来人,九千岁冰冷的扫视了一圈,其他人心下一颤,都继续走自己的路。
九千岁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这位是五皇子慕云煜,身后那个是十一皇子慕云纯。”
蓝花楹朝着对方拜了标准的宫廷礼,九千岁老有深意的看着她的宫资,是以男子的礼来行的,“这位丰州的女神医,蓝花楹。”
此话一出,慕云纯新奇地瞧着就连慕云煜眼里也闪过讶然,作为当事人的蓝花楹被莫名其妙的冠名神医,转瞬间把诧异抛开,“九千岁夸张了,在下只是阴医丞的助手,浅薄的医术增配神医二字。”
“蓝姑娘太过自谦了。”九千岁笑着伸手拍了拍蓝花楹的肩膀,转身说道:“我们快进去吧。”她准备着一大堆谦卑的话呢,这九千岁一开口倒是把她道嘴的话咽回去,她故意落后于两位皇子的身后,低首敛眉,把该有的规矩做足。
当他们进门时,殿内的人起身向九千岁和两位皇子俯首拜礼,蓝花楹隐藏在他们身后,乘空大量着殿内的构造,心里连连赞叹,这就是皇家,紫檀木雕花的屋檐,中间一盏镂空的樟木雕花琉璃灯,白玉砌成的地板,踩着其上给人透心的凉爽,殿内的四角立着一人高的龙凤交互攀援的三口细杆灯架,既不显山也不漏水的表示这宫殿的奢华。
“四哥”“十弟”“十哥”此时又来两位皇子,慕云煜和慕云纯打了声招呼,被叫四哥的男子,眼眶深陷,眼光尖锐,眼神异常,无意中瞥了她一眼,就这一眼像是自己被毒蛇盯上有一股寒毛直立感觉,反而那十皇子那种意态阑珊如沐春风之感。
“七皇叔,您跟我们晚辈坐一块吧。”四皇子非常恭敬的说道。
“不用了。”九千岁的语气里是客气疏离,这与对待慕云纯和慕云煜完全不同的态度,四皇子像是习以为常,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蓝姑娘,本王就不拉着你跟我们一帮老头子坐一块,你就和煜儿他们坐一块吧。”九千岁有些看好戏的眼神转头对着一直试图躲在他们身后的人说道。
蓝花楹面色如常,可心里早把九千岁和他的祖忠宗几代劈头盖脸的骂了个遍,“九千岁,您真是照顾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咬牙说道,还不吝啬给了九千岁一个笑。
“哪里的话,本王向来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九千岁难掩笑意的离开,独留下蓝花楹被四位皇子围在中间。
蓝花楹本也没打算九千岁会带着她,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些皇子早晚都会见面,现在认识也没什么差别,“在下蓝花楹拜见四皇子,十皇子,初次见面,如果有哪里越矩,希望各位多担待。”蓝花楹落落大方,不让他们感觉到她的拘谨。
四皇子打量着她,过了很久才冒出一句,“言过其实”,嘴里淡淡的吐出这句话使得本就尴尬的五人,泼下一股冷水使得场面更冷。
这时,十皇子温润如玉的说道:“四哥,五哥,十一弟,还有蓝姑娘,我们别傻站啦,父皇今天可是把私家珍藏的雪松酿拿出来宴请。”她感激的看了眼十皇子,这四皇子倨傲多疑还不控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而且这言过其实具体指什么,她的医术其实她还是很有自信,如果他说的是这方面她可不认账。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喊声划破嘈杂的宴会,这让她心绪翻涌,原本以为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皇帝,步入宫殿内心也平稳,原来只是还没到关键。
随着众人起身跪拜,宫内忽然寂静,远处秦中宗愉悦的口气跟随侧的人讲到:“你这棋让的巧妙,可朕也不是个不能服输的人,一会儿我们再来一局,可不能再让着朕,该怎么下就怎么下,否者朕真的会生气的。”
听到声音,蓝花楹葬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隐藏住心里的怒火,脸色尽量做到平和,她知道自己不该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他,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怨怪对方的不作为,其实最后的结局不一定要用薛家的血来洗清,甚至十多年过去也没见对方给一个公道。
室内响起另一道夜凉如水般的清冷的声音,仅仅是简单的回答一个字,“是”。秦中宗在面对其他众人语气又变得威严:“都平身吧,这次是为阴医丞接风洗尘,大家随意。”
秦中宗坐在主位,左下首坐的是九千岁、中书省门下省宰相而右下首坐着阴医丞、红衣男子和尚书省宰相。
“谢皇上!”众人异口同声,各归各位,正当她踌躇着,身旁温润的声音响起,“蓝姑娘坐在本皇子身旁的位置。”这十皇子总是能发现他人的尴尬点,她点头致谢,一下子拿起酒杯,用袖子遮挡,观察台上几人,因为从秦中宗进门开始,她总是觉得似有若无的视线投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