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那块正方形的镜子总是那么明亮,只是上面红色的喜字似乎颜色淡了,时光就是这样,在人们不经意间悄悄溜走。炉子里,煤块一点一点燃尽成灰,这个小家里的一切似乎都是往年的景象,只有刘桂枝,她想,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景象了。
这是个极其平静的星期六,可能冬天,人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平静。小惠写了会儿作业就去奶奶家玩儿了,小江嚷嚷着要去,也跟着去了。天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里藏满了雪花,似乎一点也藏不下了,初雪即将而至,刘桂芝的心情就像窗外灰蒙蒙的天。自从丈夫走后,张大娘已经来过不下十次了,不得不说,刘桂芝有些动摇了,但是她看着两个孩子,始终不敢答应。想着想着,刘桂芝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苦笑,差不多有六七个,木匠、泥匠、种地的、满世界做生意的等等。前几天,母亲还专门来问过她的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呢,她首先向母亲表明,既然为人母,就不能丢下两个孩子,况且周家人,孩子们的叔叔大伯,包括两个姑姑,“娘,你也知道,两个孩子……不能丢给他们,他们谁都靠不住,老二就是他奶奶的主意才……。”刘桂芝立刻红了眼,她顿了顿,“丢下一个也不行,不能让他们姐弟俩分开,以后就不亲了!”
“可是三儿,先不说老二,眼下这两个就够你愁的啦……”母亲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你想过没有,你自己怎么带大这两个孩子……”
关于再嫁这件事,刘桂芝心里一直没底,她要带走两个孩子,但是凭她区区妇人之力,能保证闺女儿子不受委屈吗?那不带走!不带走,叔叔大伯们肯定不会对小江小惠视如己出,还是在自己身边,即使受欺负,也能护着。还是带走吧!刘桂芝打定了主意,因此下一步……下一步就是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再嫁。这个人首先得老实,嗯,老实是最重要的。刘桂芝心里想,爱民在的时候,自己虽然也过了几年穷苦的日子,但是这几年还不错,尤其是小将出生后,她自己攒了点钱,她真正缺的是个有力气的男人,帮助自己做做重家务,干点农活什么的,这样总比自己强。她在张大娘一次又一次的说叨中慢慢渗透自己的想法,张大娘是个明白人,她确确实实也可怜这个年轻的寡妇。
果然,一个月多月后,张大娘再次兴冲冲地登门了:“侄媳妇……呵呵……哎呦喂,忙什么呢?”果然是做媒的料,街坊四邻几乎都听见了她这一声。这张大娘已近花甲之年了,村里好多大姑娘小伙子,她只要觉得他们到了成家的时候了,就立刻张罗起来。这家种了几亩地,那家收了多少粮,这个人木工活儿怎么样,那个人什么年龄跟了师傅,她都门儿清,也算村子里响当当的人物了。刘桂芝记得母亲说过,当初她和爱民成婚,也是张大娘先说了那么一嘴。
刘桂芝迎出门来,她这几天心情不错,小惠的期中考试成绩还不错,在学校里也听话,前天回娘家的时候遇到王老师,王老师还专门表扬了小惠。刘桂芝只读了两年书,她看着五弟识字不少非常羡慕,对了,爱民还读完了初中呢。
“大娘……你这是……慢点慢点,都是雪,小心滑倒吧……”刘桂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张大娘拽进了门。
张大娘一边跺跺脚,一边唏嘘:“也没人帮你扫扫呀……真是!这敢情兄弟不在了,兄弟媳妇就不是人了,按说,他们不能不管你!”
“哎,别提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们都不会来看一眼,我家人吧,爹娘也都腿脚不灵了,大哥管着村里那帮孩子总不得空……就这样吧。”
“这怎么行……”张大娘满脸惊愕,“你行,孩子们可要摔倒了,你看,你这院子也大,出个门多不方便。”
刘桂芝打开炉子看了看,又放了块煤进去,她无奈地笑笑:“这天可真冷!”
“桂枝,你看你这事,按说大娘是真的放在心里了,可就是办不妥当,这可要砸了我的饭碗了……”张大娘说着,看看刘桂芝的反应。
“没事,得亏自己娘家也是本村的,周家不管,我爹娘总要打发我哥哥弟弟过来照顾照顾我,要不……就算了吧……”
“这话说的,只要有合适的,大娘还是得先考虑你,这不,前几天二愣子他娘也找我去呢,她那小子眼看都二十五了,多着急呀……我说‘不行啊,你这怎么着也得往后退,年后吧!’”
“大娘,我这不着急……”刘桂芝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这才着急呢!”张大娘往里坐了坐,“你想啊,开春儿就要种地了,你等得,地里庄稼可等不得,你自己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你能种得了地?没孩子,你也种不了……得有个人帮你才行啊!”
“哎!也是啊……”
“这样吧,我手底下呢,有个人,或许你可以考虑考虑……”张大娘转入了正题,“他可以到你这儿来……”
“什么意思?”张大娘知道刘桂芝对周爱民的感情,她是不想离开这个院子的。果然,刘桂芝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